第三百八十七章 百姓、刍狗

    仗着有混元圣人的先天至宝撑腰，有熊部落明目张胆、趾高气昂地杀向周山脚下，而九黎部落，此刻也已然在周山脚下严阵以待。

    短短几天之内，交锋了不下数十次，双方对于彼此的套路都已然大抵熟识，于是也不废话，各自调兵遣将，略做准备就要开打。

    然而，这次是双方都认定了终极对决，所以，除了以往的例行套路外，原本隐藏起来的手段也都尽数施展了出来。

    比如，有熊大军这次顶着龟壳状护罩就不再是先前的淡青色，而是一种淡淡的金黄色，主阵之人也不再是公孙轩辕的便宜老师广成子，而是那位人教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的嫡传弟子，玄都大法师。玄都主阵，那阵心之中用来掩护有熊大军的，自然不再是盘古幡了，而是太上老头的太极图。

    原来，前番有熊与九黎部落两军交战，玄都以乾坤图布下的两仪八卦阵，被姜尤后羿联手破开，玄都被人也被后羿一箭射伤。虽有乾坤图护体，奈何玄都修为太弱，依旧险些丢了小命。还好适逢太上老头出关，心血来潮之下，算到了玄都有难，遂暗中出手救下了唯一的徒弟玄都大法师。

    在太上老头的精心医治之下，玄都大法师伤势恢复的很快，不到两日的功夫便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就在玄都养伤这两日的时间里，广成子便已经携着至宝盘古幡，帮助有熊部落把九黎部落打了个落花流水。

    被阐教方面拔了头筹，不论是玄都还是太上都感到心中纠结。 最后，太上老头一狠心，便把护身至宝太极图也借给了玄都大法师，让其凭此去混那辅助人皇的功德。

    而广成子呢，自己既然得了头功，如今也把貌似未来的人皇收入门下了，本着两教亲善的原则，自然也就不介意那位玄都师兄跟着自己喝点汤了，于是，便把这个正面战场交给了玄都大法师。

    有广成子级玄都的指引，在淡金色龟壳护罩的掩护之下，有熊大军昂然而行，径直奔着九黎大军所在方位杀了过来。

    按照惯例，当有熊大军抵达九黎军阵前方七百步处，羿族大弩开始了第一波的试探性进攻。

    不出姜尤等人预料，第一批的弩箭毫无悬念地被有熊军阵外面的淡金色龟壳护罩挡了下来。整整一千只大弩，撞在太极图发出的金光护罩之上，却仅仅让这层看似孱弱的护罩荡起了一丝轻微的涟漪。即便是几个小巨人射出的附加了巫咒的弩箭，也只是在这护罩表面擦出一连串的流光而已。

    还未等那些大弩坠落在地，一道乌光已然在那千只弩箭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飙射而至。

    “砰”的一声闷响传出，乌芒正射在了金色光罩之上。

    以先天至宝极乐弓射出的一箭，可谓劲力十足，而那长箭之上更是被加持了无数巫咒，当真是有着屠神灭仙之能。准确地讲，基本上准圣一下，只有被秒杀的份。即便是准圣级以上的强者，被这样的一箭射中，也多半不会好过。要是那后羿法力再精深一些，越级挑战，屠掉个准圣什么的，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这的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没有那种至宝一级的法宝护身。

    而玄都法师，虽然本身修为并不算高，但胜在出身好，做为太上老头的唯一弟子，又得了太极图护身，如今显然以及各不在后羿的秒杀之列了。

    全力催动太清仙诀，太极图上金光大盛，而得此金光之助，笼罩在有熊大军头顶的龟壳状护罩也瞬间明亮了几分。

    便在此时，后羿的长箭便以正撞在了护罩之上，诡异的巫力与太极图发出的阴阳二气一阵猛烈的震荡冲突。

    虽然巫力霸道诡异，但那阴阳二气同样是至宝所发出，二者正面碰撞之下，斗了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只是，长箭虽然犀利，可其中的巫力终究有限，比不阴阳二气后力十足。二者僵持了半晌，后羿的长箭但只射入了金色护罩内寸许，便后继无力，被阴阳二气绞为粉碎。而金色护罩，受此一击，只是忽明忽暗地闪耀了片刻。

    “又是一件先天至宝！”后羿见状心中大恨。

    极乐弓本就是盘古大神的肋骨，机缘巧合之下，所化成的一件堪比先天至宝的武器，因而，能够抵挡住自己手中极乐弓的，自然也同样是先天至宝，这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两位手持先天至宝的修士，参与两族凡人之间的交战，有熊部落还有这些所谓的三教修士，也太不要脸了！

    虽然心中大恨，可后羿却已不敢耽搁，一面传令手下将士收弩后撤，一面眼神示意姜尤师兄，不可力敌。

    收到后羿的讯息，姜尤超身后的灵族十长老巫咸、巫肦等人一摆手，示意众祭司可以开始了。

    “终极祭司，魔神降临！”得姜尤号令，巫咸率领着手下千余人的祭司集团，各自划破手腕将鲜血注入早已刻画好的阵图之中。

    而阵图的外围，数万的九黎将士，将一盆盆的各式鲜血按照众祭司指定的线路，注入法阵的外围图案之中。

    得近百万生灵的鲜血相助，数以百万计的血色符纹相继亮起，将整个大阵的气势连成一片，一个纷繁复杂、绵延十余里的庞大法阵迅即被激活。

    随着血液不断自阵图的线路中渗入地下，这法阵的覆盖范围也迅即扩张。与此同时，远远不断的天地灵气自四面八方向阵图中汇集，而阵图中心的符纹由血红色逐渐变淡转黑，黑中透亮，一股慑人心神的威压开始自法阵中心慢慢生成。

    “情况似乎有点不妙啊！”透过太极图的金色护罩，感受到了九黎中军内气势的变化, 广成子与玄都法师都不由得眉头紧锁。

    “公孙族长，”还是广成子率先开口道。

    虽然收了这个有熊族长为徒，可这两军阵前，广成子还是很顾及公孙轩辕的族长威信的，因而但只称其为族长。

    “九黎部落的这个法阵，虽然不知是何用途，可看那气势却是威力不俗，若是让其完全布置成功，只怕就算有至宝庇佑，也会有不小的麻烦。所以，依贫道之见，还是趁那九黎部落阵势未成之际，将其彻底击溃，方为上策！”

    “就依老师所言！” 虽然对于这些神鬼之道不大清楚，可公孙轩辕胜在能够广纳谏言，如今既然这个貌似强大的便宜师傅提议了，公孙轩辕自是从谏如流。

    “传令，进攻！”公孙轩辕转头对着风后吩咐道。

    得公孙族长授命，风后立即开始传令进攻，一道道令旗挥舞开来，有熊军中瞬间鼓声大振。

    鼓声一响，有熊将士立即神情亢奋、血脉喷张，在众级将领的统领下，开始结阵向着九黎大军发动集团式的冲锋。

    “屠神弩！放！”眼见敌军开始进攻，后羿高声叱喝道，旋即，手中极乐弓再次张开，一道漆黑的乌芒瞬间穿越数百丈的空间，射在了太极图的金色龟壳之上。

    而后，数十只三丈多长的漆黑长弩，带着满身的巫纹，也撞在了金色护罩正前方，长弩后方两万只羽箭也铺天盖地的紧随而至。

    虽然明知道无法破敌，可此刻众祭司布阵已然到了关键时刻，自是不容被打断，所以，羿族的弩箭，此刻唯一的任务便是迟滞敌军，尽量为众祭司争取时间。

    到底是至宝级别的武器，后羿一件射出，虽然没能射穿太极图的金光护罩，可也让这护罩光华黯淡了许多，前进之势为之一滞。

    于是，刚刚发动冲锋之势，几个跑的最快的士兵不慎跑出了金光护罩的保护范围，被随后而来的箭雨射成了一堆刺猬。

    虽然只是寥寥三五个小兵被射杀，于近三十万的有熊大军而言，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然而却让整个有熊部落的大军的势略微这么一凝。

    “原来，这个龟壳护罩，也不是万能的啊！一旦不小心跑了出去，还是会被敌人干掉滴！”

    有了这种考量，有熊士兵前进的步伐略微缓了下来。

    只是，虽然略微缓慢了一点，这七百步的距离，即便是山地之间，相较于数十万大军而言，也基本上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有熊大军的前部，便已经与九黎的士兵撞在了一处。

    “定！”得太极图之助，将神念散开，化做数万缕，与太极图内发出的金光相融合，玄都法师试图定住这些九黎士兵。

    不愧是先天至宝，用来对付普通的凡人，即便是以玄都这般修为，也颇有一种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畅快淋漓之感。

    被金光罩定的数万九黎士兵瞬间被定在当场，早就习惯了这般欺负九黎士兵的有熊将士，一窝蜂而上，顷刻砍倒了千余的九黎士兵。

    之所以战果如此之小，这却是九黎将士想出的一种对付有熊大军笨方法。

    既然你们能够定住我们九黎士兵，那好吧，我就站这儿让那个你砍！

    抱着必死一战的心念的九黎大军，统统穿上了全套的重铠，不但咽喉腰膝等要害尽数覆盖与青铜重甲之下，就连面部，也带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罩，只在两眼位置处，留了一道几小的缝隙。此外，每人身前还都立上了一面几乎是齐肩高的青铜护盾，又将刀剑长矛等架在了身前。

    面对这宛若带刺的铁疙瘩一般的九黎大军，饶是对方已经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有熊将士也很有一种狗咬刺猬的感觉。

    第一波攻击下来，只有一部分同样身大力不亏的有熊士兵，勉强凭着力气将对手砍翻，嗯，确切地说是砸翻在地。

    取得如此战果，让后方观战的公孙轩辕等人看得直皱眉头,“这九黎的士兵，也太不要脸了！”

    这般腹诽着，这位有熊族长丝毫没觉得，己方以修士动用先天至宝欺负人家凡人，似乎应该是更不要脸才对。

    “公孙族长放心，九黎部落这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无论如何，却也是无法扭转败局的！”一旁的广成子仙长温言劝慰道。

    这倒是事实，就算你这龟壳在坚硬，我把你打翻，把龟壳揭掉，不就行了！

    果不其然，虽然第一波攻击大多无功而返，可有熊将士很快就寻到了对付九黎士兵这般铜壳战术的方法。反正敌人也动不了，只要小心翼翼地绕过敌人的刀剑，再爬过那近一人高的盾阵，揭开敌人盔甲，这么一刀下去，不就完了！

    寻到了窍门，有熊的士兵也不再气势汹汹地挥动刀剑狂劈猛砍，而是，一个个，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有若翻墙的蟊贼一般，爬上九黎的盾牌阵，再慢慢揭开对方的头盔，然后轻轻地一刀砍下。

    这哪里是两军交战啊，明明是在谋杀！

    如此情势，却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素来老实巴交的老樵夫玄都看在眼中，心底不免生出一丝不忍来。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丝的不忍而已，而且，又很快被玄都法师抛在了脑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刍狗，便是祭祀神灵时用的草狗。

    最初的祭祀，大多是用真狗做为牺牲，后来慢慢演变之下，便改用草制的“刍狗”来代替了。

    刍狗这东西，祭祀之时，人们将之供奉在神台之上，还朝之顶礼膜拜。可祭祀过后，却被当做垃圾，弃如敝履。

    天地本就无所谓仁与不仁，天地之下，万物皆为刍狗。

    至于圣人么，其实也没所谓仁与不仁。圣人眼中，唯有道统、气运以及所谓的面皮而已。至于寻常百姓么，其实也与刍狗没什么分别，有价值的时候，可以利用一下，甚至屈尊降贵也没所谓；等到这些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那就对不起了，其实，你只是一只刍狗！

    至少，太上这老头就是这般教导自己徒弟的。

    玄都等人漠视了九黎部族将士的生命，可另一厢，九黎众军见此情景却个个两眼腥红怒火冲天。

    “吼！吼！”一阵悲愤的怒吼声咆哮而出，绝大的无形音波猛地撕开了太极图金光的束缚，宛若十八级超强台风一般瞬间将有熊大军震得东倒西歪、四散飞出。

    咆哮声中七十余个数百丈高下巨人法身现出了身形，各自挥动手中的刀剑，划出一道道近千丈的黑芒，纵横交错着，对着有熊大军劈了下去。

    原来，早知道有熊部落会凭着至宝屠戮九黎大军，这些小巨人们事先便隐在了众军士之中，此刻忍无可忍，暴然发难。

    太极图虽是至宝，可玄都法力太弱，用来欺负凡人自是绰绰有余。可这些小巨人谋划已久，此刻骤然发难，竟也打了玄都个措手不及，瞬间挣脱了太极图的束缚。

    “给我破！”玄都法师见状，心中虽惊，手上却不慌乱，连忙奋力催动太清仙诀，将之注入太极图内，同时口中叱喝道。

    在玄都法师的叱喝声中，太极图的金光一敛迅即向内收回，在众巨人的刀芒康看堪堪即将落在有熊大军的头顶上时，抵在这些刀芒的前方。

    “砰！砰！砰！”一连串的爆裂声传出，漫天的金光四散飞溅，玄都法师的金色护罩虽然震荡了许久，却也终于顶住了众小巨人的含怒一击。

    只是，就在金色光罩收敛的这么一瞬间，原本被定住的九黎大军立即恢复了活动能力。而那些暴露在金光护罩之外的有熊士兵，也立即成了九黎士兵发泄怒火的对象，本就被中小巨人的音波攻击震得头晕眼花两耳嗡鸣，此刻失去了反抗能力，被九黎的士兵们以一面面百余斤的护盾重重的一拍，便尽皆化为一滩肉泥。

    原本一边倒的绝对优势被几个小巨人搅乱，玄都法师肝火大盛，奋力以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太极图上。

    “乾坤借法，给我定！”在玄都的怒吼声中，太极图上金光大盛，数十缕金光疾飞而出，对着众小巨人便缠了过去。

    “西方教的众位道友，快快出手！”一旁的广成子见这位便宜大师兄发飙，连忙对着西方教的众光头吩咐道。

    两个领头的帝释天光头和应龙都已经挂了，剩下的这些小光头们自是没有实力与广成子相争，俨然已经沦为打手。此刻闻听广成子近乎命令的语气，却也不敢反驳，一个个硬着头皮向着众小巨人杀了上来。

    修为所限，玄都法师尚且无法发挥太极图万分之一的威力来，虽然无法彻底定住这些小巨人们，可是迟滞敌人的实力却是有的。

    被金光罩在身上，众小巨人只觉得有如被万仞大山压在胸口一般，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举手抬足，每一个动作也都变得迟缓无比。

    全力运转九转玄功，虽然少有缓解，可依旧有如身陷泥潭一般，动作迟缓无比。

    此刻被西方教的数百小光头纠缠上来，虽然众小巨人功力醇厚、皮糙肉厚，可也没能坚持到一刻钟，便在众小光头的联手围殴之下，相继被打翻在地，惨遭屠戮。

    “贼子尔敢！”眼见最后几个小巨人也被数十个光头联手放倒，即将惨遭毒手，一声闷雷般的怒吼声传来，即便是身处太极图的保护下，中光头也是两耳嗡鸣，一阵头晕眼花。

    半晌方才勉强稳住心神，举目观瞧，却见一个身高近万丈的巨人，周身闪耀着漆黑的诡异神纹，正大步而来。

    这巨人双手挥动，一道长达数万丈血色刀芒，撕裂虚空，携毁天灭地之势，直奔有熊大军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