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〇一章 息壤之祸

    鲧和鹿仙子密谋了近半日的功夫，具体商讨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后，鹿仙子便神秘地失踪了，一天之后鹿仙子再次出现在行营之中，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又在鲧的抗洪一线逗留了半日，期间又与鲧秘密会面了一次之后，鹿仙子便没有多做逗留，领着手下众人再次踏上了巡查天下之旅。

    而在鹿仙子走后，鲧又领着族人，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筑堤工程。

    与前番不同的是，此次，鲧筑堤的效率高了许多，嗯，其实是高了成百上千倍，原本需要数月的筑堤工作，只要众人将需要筑堤的位置选好，再打好地基，等到第二天早上，这堤坝很自然地就会从地下长了出来。

    嗯，就是长了出来！至少，在这些人族的农民工眼中，那堤坝就是自土里长出来的。

    如果不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又怎么解释，那原本只有一点点地基的地方，会一夜之间凭空多了一个数十丈高下，千万丈长许的堤防呢？而且，这堤坝更是坚如磐石，虽然看起来貌似是土块所磊，可实际上，即便是人族最锋利的青铜剑，也难以在这堤坝上留下一丝划痕。

    尽管心中疑惑，可历经了太久的水患威胁，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看似牢不可破的超级堤坝护卫自己的部落，人族众人自是欢欣鼓舞，将这近乎神迹的事情归结为上天对世人的怜悯，因而也就愈发虔诚地祭祀那些不知所谓的漫天神灵。

    眼见这个所谓的息壤貌似效果不错，鲧心中窃喜之余，便毫不停留地奔赴四方，以期尽快将全国范围内的水患尽数清除。

    有息壤这个近乎神器的东西在手，鲧治理洪水的工作开展的很顺利，凡有洪水肆虐之处，但只一把息壤洒下，一座座堤坝便凭空而现。而且，不论洪水暴涨多少，这堤坝都能够自动生长，牢牢地将洪水挡在堤坝之外。

    一路疾行，但凡鲧过处，所有洪水尽数雌服，人族百姓尽皆欢欣鼓舞，庆幸苦难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

    然则，福兮祸之所倚。

    就在众人劫后余生，欢欣鼓舞，庆祝终于可以摆脱洪水的困扰之际，天庭之上，却有人正在暴跳如雷?。

    话说，自从被道祖鸿钧老师封为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之后，昊天和碧瑶两个小童工生活过得很是惬意。不但手下有了近千万的大小妖怪，满足自己二人呼风唤雨、呼来喝去的虚荣，而且，各方司职也都很尽忠职守，基本上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让两个小童工操心。

    只是，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就在今天，终于宣告结束了。

    原来，就在今天早上，司职的土地来报，蟠桃园的桃树不知何故竟然尽数开始枝叶凋零，似有枯萎的迹象。

    这下两个小童工可就坐不住了，再也顾不得假装蛋定，一路疾飞着，就冲进了蟠桃园。

    来到桃园这么一看，俩人尽皆傻眼，这哪里是枝叶凋零啊，明明就是，树叶全都掉光，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枝干了！

    “是谁干的！”昊天小童工怒火三万丈，似乎要把这看管蟠桃园的土地烤熟一般，厉声怒吼道。

    另一厢，碧瑶女童工也是凤目微挑、杏眼圆睁，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迹象。

    原来，俩童工家的桃树，却是大有来历的。

    这些桃树，计分三种，分别是三千年、六千年、九千年一熟，每种桃树，各一千两百棵，都有着与众不同的妙用，共计三千六百株。

    这些桃树，虽非至宝，却也分属先天，尤其是那九千年一熟的蟠桃，一旦成熟，吃下一枚，便几乎可以与天地同寿。这种吸引，对于混元圣人以下的修者，都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而且，这三千六百株桃树，合在一处之后，还有着压制气运的效果，其功效，比起先天至宝，也只是略逊一筹而已。

    没想到，自己天庭一身气运所系的蟠桃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人内弄得就要死绝了，这让两个小童工如何不怒？

    “给我查！”昊天小童工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后，袍袖一甩便转身而去。

    另一厢，碧瑶女童工也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便昂首而去。

    “老臣冤枉啊！”蟠桃园的土地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连忙跪下试图求饶。

    奈何，就在这瞬间，两个小童工便已经踪迹全无，而出现在这土地眼前的，是两个小童工那如狼似虎的亲卫。

    土地如何被两个小童工的是为严刑逼供暂且不提，单说昊天童工，回转凌霄殿之后，便抖手拿出了一面镜子，运转玄功开始小心查探了起来。

    自从受封昊天玉皇大帝之后，道祖鸿钧便赐下了昊天小童工三件先天级的法宝，昊天剑、昊天镜，以及昊天塔。

    这昊天镜，有着一个极为重要的功能，便是查遍诸天。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有着至宝护身，即便修为远超过昊天小童工，也是很难躲过这昊天镜的查探的。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昊天小童工的昊天镜固然威力不俗，可那厢，去蟠桃园捣乱的那个家伙，似乎也是颇有来历，在昊天镜的映照之下，但只显出了一片金光而已，其它的信息，一盖无从得知。合法昂

    查不到偷土的是何人，昊天所幸换了个方向，开始查探那息壤如今落于何方。

    这次，终于有了消息。观察了近半日的功夫，昊天小童工终于追查到了，自己蟠桃园里的桃树倚为根基的息壤，竟被一头小母鹿拿走，交给了一个凡人去治理洪水了。

    “岂有此理！”被一众凡人给凌驾到了自己的头上，昊天小童工深觉，自己身为鸿钧家童工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悲愤地怒吼道，“来人呐！给我兵发洪荒界，朕要踏平那个人族部落！”

    昊天怒火中烧，调兵遣将，要消灭人族的行为，立即引起了四方天帝的注意。

    虽然不明白这个小童工为什么发飙，可既然事关人族，这四位天帝自是不敢轻忽，急匆匆地放下手中诸般事物，四人便联袂而来，

    对于职位仅仅低自己半筹的四方天帝，昊天小童工还是心存好感的。别的不说，要是没有这四方天帝打理诸般事物，但只那些政事，就足够昊天小童工头痛欲裂的了。

    因而，虽然心中怒火翻腾，可在四方天帝的耐心劝阻下，昊天小童工还是同意了只诛首恶，不殃及无辜的条件。

    一番计议后，五位天帝派下了联合执法大队，赶往洪荒下届。

    这日，伊祁放勋正在宫中处理政务，忽闻有神仙下凡，还以为自家老祖宗公孙轩辕下界前来指点自己如何治理水患呢，于是连鞋也顾不上穿，便急冲冲地跑出来迎接神仙。

    “你就是这一代的人族共主么？把凶手交出来吧，免得自讨苦吃！” 几个貌似神仙的家伙遥立虚空，为首一个一身金甲的家伙脸色冷酷地说道。

    “凶手？”伊祁放勋有点发懵，定了定神，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敢问上仙，此番所来为何？”

    “哼！”为首的仙长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似乎对伊祁放勋这种貌似装糊涂的行为很是不满。

    倒是金甲仙人身后，一个胖乎乎满脸和气的家伙，很是好心，似乎看出了伊祁放勋的困惑，三言两语，很是简介地便将事情的始末解说了个大概。

    “什么？一个头鹿妖偷走了天庭蟠桃园的息壤，拿给人族修筑堤坝抵御洪水？”闻听此言，伊祁放勋心底一颤，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立即苍白如纸。

    “上仙请稍侯，小人定给上仙一个满意的交待！”说着，伊祁放勋连忙唤过几个伶俐之人伺候几位仙长，自己则匆忙而去，亲自去调查此事了。

    此时，鹿仙子已然巡查完四方人族部落，刚刚回转有熊部。

    听闻有天上仙人驾临，鹿仙子也立即意识到东窗事发了。正自心中寻思着该如何应对之际，伊祁放勋便一井面沉似水、杀气腾腾地来到了鹿仙子的寝宫。

    见伊祁放勋如此神态，鹿仙子也是心底微凉。

    面对伊祁放勋貌似义正言辞的质问，鹿仙子倒也坦白，所幸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犯罪经过尽数招供了出来。

    原来前番巡视到鲧所在的抗洪一线，鲧便对鹿仙子言道了，天界似乎有一种叫做息壤的东西，能够自动生长，若是用来筑堤，貌似可以抵御洪水。

    闻听有此神神物，可以解救万民，鹿仙子也是极为动心。

    与鲧一番密议之后，鹿仙子便亲自上天庭，去找前有熊族长，黄帝公孙轩辕帮忙。听鹿仙子述说了有熊部落如今的境况之后，公孙轩辕倒也没有推拒，以功德圣器黄泥板为掩护，公孙轩辕很轻易地便潜入了把手并不算严密的蟠桃园，偷来息壤后交给鹿仙子带回人族。

    而后，便有了鲧以息壤筑堤，一路平定水患，近乎神迹的功业。

    让鹿仙子有点措手不及的是，这水患还没完全治理完成呢，那债主便已经打上门来了。

    脸色变幻了半晌，虽然鹿仙子没说天界帮忙的那位仙长是谁，可伊祁放勋也知道，除了自家那位老祖公孙轩辕，怕是再无旁人了。大抵理清了事情前后因果，伊祁放勋反而有点为难了。

    在伊祁放勋的原计划里，是把自家老婆鹿仙子还有那个倒霉孩子鲧一起交给天庭处理的。毕竟，在伊祁放勋的眼中，老婆再重要，也没有江山重要，这一点，可是从黄帝公孙轩辕那里继承下来，并经过颛顼将之发扬光大的。

    可是，如今牵扯到先祖黄帝，那伊祁放勋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万一这鹿仙子心存怨怼，把自家老祖宗也给招供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在有熊部落生活了数十年，鹿仙子对于这有熊部落的传统，可谓是知之甚深。相较于以往的帝妃，鹿仙子能够在有熊部落获得相对较高的地位，其中固然有鹿仙子与伊祁放勋夫妻恩爱的关系，但更多的，则是因为鹿仙子本人身为修行中妖，有着远超凡人的手段。

    可如今面临着一个实力更加强劲的对手，天庭，伊祁放勋能够心中犹豫这么一会儿，便已经算是顾念夫妻情份了。

    “夫君放心，妾身一人做事一人担当便是，绝不连累他人！”脸现凄然之色，半晌，鹿仙子银牙一咬，朗声道。

    鹿仙子的本意，是绝不给天庭趁机降罪人族的机会，愿意一力承担这偷窃息壤的责任。

    在鹿仙子的理念里，公孙轩辕既是先祖，又是整个人族部落的恩人。做人是要有感恩之心的，断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所以，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把公孙轩辕牵扯进来。

    而那厢，伊祁放勋闻言，却以为鹿仙子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保证坚决不背叛先祖黄帝。

    “如此，也好！”心中想着，伊祁放勋算是默认了鹿仙子出头顶罪的行为。

    有了决定，没让天界的几位仙人久等，伊祁放勋便领着鹿仙子前来请罪了。

    只是，还没等伊祁放勋想好如何开口，几位天将便已经认出了这个貌似首恶的鹿仙子，为首的天将大手一挥，身后几个小妖兵便祭出了捆仙绳，将鹿仙子捆了个扎扎实实。

    捆仙绳上符咒之力顷刻发作，痛苦地扭动了几下，在伊祁放勋惊诧的目光中，鹿仙子终于现出原型，化作了一头七彩梅花鹿，而后被天庭的妖兵牵走。

    捉到了犯罪分子，天庭众将也不停留，又分派了几个人去各地收回息壤，便径直牵着鹿仙子回转天庭复命去了，

    “吼！吼！”等到天庭的众位仙长都已经消失不见，伊祁放勋方才发出了类似于受伤的野兽般的咆哮声。

    这倒可以理解，男人嘛！即便身为枭雄，可以为了江山抛妻弃子，可是，被别人当面把老婆抢走，自己还要恭恭敬敬地请罪，这让伊祁放勋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汉，大豆腐，嗯，是大丈夫，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蔑视！

    “鲧！本王与你不共戴天！”天上的仙人，伊祁放勋是没有办法了，可是，还有一个与这件事密切相关的人物，仍在伊祁放勋的手下打工，于是，很自然地，伊祁放勋就把怒火转移到了老实孩子鲧的身上。

    而那厢，鲧凭着息壤之功，四处修筑堤坝，将所有可能发大水的地方尽数用堤坝拦住。

    辛苦奔波了数月，眼看即将竟全功，将水患彻底解决。

    没想到，这日天上突然来了一个仙人，招手便把鲧手上的息壤收了回去，不但如此，就连那些一井被用掉修筑堤坝的息壤，也在那仙人一通法诀之下不翼而飞。

    这下鲧可有点着急了，你要是把息壤全都收走，那我们这些人族，岂不是还要再继续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心中想着，鲧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与那仙人讲理论一番。

    “小小蝼蚁，也敢如此无礼！今日略施小惩，免得你目空一切！”说着大仙人抖手挥出了一道金光来将鲧打得连翻了数十个跟头，直到摔出了数十丈远，方才“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传出，鲧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一块石头之上，眼前一黑，金星闪耀。

    “好多星星啊！”心中如斯想着，鲧便幸福地晕了过去。

    这下，鲧摔得极重，脑袋竟然将那数尺见方的一块青石给撞裂了。若非是鲧继承了一部分九黎血脉，长得身材魁梧、皮糙肉厚，脑袋尤其结实，只这一下，即便不死，估计也得严重脑震荡，摔成个植物人。

    待到鲧再次恢复清醒，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唔，你别跑！放下息壤！” 刚刚转醒，鲧还没等弄清楚情况的，便高声断喝道。

    “太好了！大人，你终于醒了！”听到鲧的呼喝声，营帐之外，一群满身泥水的农民工蜂拥而入，疲惫的脸上尽皆带着一丝喜悦之色。

    “呃，那仙人呢，我怎么回来了？”听闻众人殷切的问候声，鲧晃了晃仍旧有点头晕的脑袋，终于恢复了清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回到了一个行帐之中。

    “还有，外面的水灾情况如何了？没有了息壤筑的堤坝，先前修的那些地方，只怕挡不住那滔天洪水吧？”心中想着，鲧连忙急声问道。

    没日没夜地在抗洪一线奋斗了数年，治理水患俨然成了鲧生活的全部，而且，在与洪水那近乎无休止的斗争中，鲧已然与这些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情意，此刻也确实是由衷的关心这些百姓的生存状况。因而，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抗洪的情况。

    “呃……”众民工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尽皆闭口无言。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洪水又泛滥了？你们倒是说话啊！”鲧脸现惶急之色，连声催问道。

    半晌，还是一个年纪略长的民工排众而出，朗声开口道，“大人，您放心，这些年您为我们这些百姓所做的事情，我们都记在心里。我们相信，大人是好人，也是个好官，这场大水绝不是大人引起的。不论是谁，想要动大人一个汗毛，就必须先从小老儿的尸体上跨过去！”

    “对！我们也相信大人！”那老者身后，数十个民工也跟着高声呼喝道，“坚决保护鲧大人！”

    “嗯？这都什么啊？我是问你们，外面的洪水，情况怎么样了？你们怎么不回答啊？”鲧满脸疑惑之色地问道。

    “原来藏在这里，倒是让某家一通好找。”便在此时，一个浑身青铜战甲的将军状武士挑帘而入，脸色倨傲地朗声道，“我来替他们回答吧，传共主伊祁放勋大人口谕，兹有水部正职鲧，治水九年，劳民伤财，而无尺寸之功，更陷千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现免去鲧共工之职，一并治其渎职之罪，寻到之日，就地处斩，钦此！”

    “你说什么？”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将军一通话震得头晕脑胀，鲧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鲧大人是冤枉的，鲧大人这些年治理洪水，不曾有一丝怠懈，更是救活了百姓无数，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鲧大人？一定是你这被卑鄙的家伙，在这里假传共主大人的旨意！”众民工之中的领头老者怒声辩驳道。

    “哼！”那将军也不做辩解，但只大手一挥道，“这些刁民，一定都是那个鲧的同党，全都给我杀光！”

    随着这将军的一声攻令下，数百名有熊士兵便已破帐而入，挥动刀剑，杀气腾腾地，径直向着鲧和众农民工砍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