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提前来到大浪淘沙，跟蒋森以及杨智谈了一会，堪堪八点钟，服务员通报，方小姐到了。

    说起来，方菲菲也是这里的熟客了。这一次，她带了一个戴着眼睛、留着长发的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蛮清高的样子。

    “几位老板，我只负责牵线搭桥，具体事情，你们跟我们吴策划谈吧。”方菲菲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坐在离我挺远的沙发上，把一条长腿叠到另一条上腿上，低着头玩起了手机。

    杨智笑了一声，道：“吴策划是吧？听方小姐说你很有才华，现在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说说。”

    吴策划本来还有点文人的清高，在被杨智口中的雪茄烟吹了几下之后，也就变得谦卑起来。

    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推了推眼镜，很职业的道：“几位老板，我不了解你们做这件事背后的目的，我也不想了解……仅从新闻角度来说，一次普通的曝光，是不足以引起社会重视的。”

    “那针对这种弱势的农民工群体，吴策划作为媒体人，从媒体的角度出发，觉得怎样才能帮助到他们呢？”

    吴策划微微一笑，道：“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想要引起重视，就要多汇集一些经典案例……几位老板既然跟方小姐是好朋友，我就直说了吧。”

    他顿了一下，道：“如果几位老板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在民生栏目里，出一期专题。名字大概就叫‘我们都是城市的受益者，谁来关注城市的建设者’，从社会关爱、人权、法律等角度出发，去寻找一些受害者，采访他们的故事，做成专题。同时呢，我们请台里合作的律师，协助他们去讨薪，以及寻求合理的工伤赔偿……这样下来，效果就能出来了。”

    蒋森不解的道：“可是我们现在想做的，是为我们的人讨公道，不是为所有的人讨公道。你这样说，不是做成社会公益了吗？”

    吴策划笑了笑，低头喝茶。

    方菲菲低着玩手机，淡淡的道：“蒋先生，你怎么这个时候糊涂了……咱们就是要避免人说咱别有用心，才要多拉一些受害者……人多力量大，只要最终你受益了，难道还眼红别的受害者得到公道不成？”

    蒋森拍了一下脑袋，道：“瞧我……最近缺觉，都糊涂了。”

    方菲菲笑了一声，道：“都是让演员给闹的吧。”

    蒋森咧嘴笑道：“方小姐，关于露露的事情，回头咱们私聊，我还有点事求你……”

    “我不管你们那狗皮子的事……”

    杨智摆了摆手，道：“恕我直言，吴策划，你方才说的方案虽然可行，但是有个问题——如果是面向社会征集工伤受害者，这些受害者肯定来自很多工地，那么咱们岂不是一下子要得罪很多人，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吴策划推了推眼镜，又笑眯眯的朝方菲菲看去。

    方菲菲仍旧看着手机，淡淡的道：“杨大老板，关于费用的事情，某人没跟你说是吧？为什么要管你们要赞助费，关窍就在这里了。——虽然这个专题名义上是对社会征集的，但是前期制作的时候，并不是公开的，至少第一期需要的原材料，你们可以来提供啊。”

    说着，她瞟了我一眼，道：“某人不是有一个案例了吗？一个不够，那个集团那么多工地，类似的事情肯定不少，你们花点心思，再多找几个……到时候我们名义上是面向社会采集的，结果十个里面，有八个来自同一个工地，这种巧合，是不是更能说明问题啊。”

    “高！”我拍了下大腿，道：“要不说这种事情还是你们专业。我之前的想法，只能算一颗小幼苗，经过你们这么一修饰，我几乎看见一颗大树了。”

    说完我又对杨智笑道：“关于方小姐方才说的赞助的事情，确实是我忘记说了，方小姐之前告诉我，如果想做这个节目，至少第一期，是为咱们做的，所以需要五百万赞助费……”

    我看了杨智一眼，笑道：“之前杨总已经出了那么多力，我本来想着，这五百万我自己来出就行了——”

    “别——”杨智抓住了我的手，笑道：“老弟，你可不能抢哥哥的活儿，说好的，你出力，我出钱。”

    然后，他对方菲菲笑道：“方小姐，五百万没问题。咱们接着往下说吧。”

    方菲菲嘴角微扬，道：“吴策划——”

    吴策划急忙道：“是这样的，这个专题呢，我们先做一期，这一期所需要的材料，由你们来提供。如果效果好的话，我们会再进行第二期或者第三期……我最终的设想呢，是通过这么一个专题，让农民工这个群体，引起政府和社会的注意，然后，最好能有人牵头，建立一个相当于工会的民间组织——”

    我忍不住心中一动，见吴策划说的兴起，而杨智和蒋森，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个“民间组织”，我便打断他的话，道：“吴策划，咱们还是先说第一期吧。毕竟这个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关于第一期节目，您还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吴策划想了一下，道：“尽量多采集一些样本吧，要典型一点的。比如因为受伤，妻离子散，失去劳动能力，生活不能自理的……然后，”他微微笑道：“为了做的真实一点，这些人也不要全部来自一家公司的工地的，也捎带点别的。”

    这个我懂。

    我点了点头，道：“你们从采集到制作，到播出，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吴策划朝方菲菲看去。

    方菲菲头也不抬的道：“半个月吧。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搜集素材，我们采集制作半个月，然后一个月后播出。”

    一个月后，我想了一下，差不多跟新市长闵南航上任的时间吻合。

    “好。就这么说定了。搜集素材的工作交给我。”我想了一下，又对方菲菲笑道：“这个专题，你们应该还没有立项吧？如果立项的话，可得注意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