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车间扒大槽，差不多可以算是酒厂这些岗位中，最脏最累的活了。知道这狗头厂长吴建国，是在报复我。不过我倒无所谓。因为就算他不给我穿这个小鞋，我也会找机会去原料车间看看的。

    既然来一回酒厂，就不能白来不是，至少把白酒是如何生产出来的，从头了解一遍吧。

    只可惜现在全厂停产，只能看看，暂时不能上手操作。带我的师傅是个黑胖的糙汉子，叫大刘，穿着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的工装，说了一句让我随便看看，就自顾自窝在角落里抽烟玩手机游戏，似乎对外面的世界漠不关心。

    我看了一下，这酸味冲天的原料车间，似乎也只适合这种生物存活。不像包装车间，空气清新干干净净，都是细皮嫩肉的小哥哥小姐姐。

    原本以为一天的上班经历，就会这么无聊而轻松的结束，按照曲丽说的，我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去公寓楼找楼管，给我安排住处。

    曲丽特意交代，一般新员工入职，至少七天以后，才给安排宿舍的。对我，她是破了例。没什么可说的，既然她这么照顾我，我领情就是了。

    谁知道下午四点多，即将下班的时候，有一个干瘦、戴着眼睛、四十多岁的男人找到我，阴阳怪气的说，他是原料车间的主任，前半天出去办事，刚得知车间新来了一个员工，让我跟他去办公室谈话。

    我从他的表情就看了出来，这特么怕不是吴建国指示，来给我下药的吧。下药就下药吧，老子堂堂一个集团的董事长，还怕这个吗？

    “哥们，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车间主任走后，我正要跟过去，我那个扒大槽的师傅，大刘淡淡的问了一句。

    我苦笑道：“我刚来第一天，能得罪什么人？”

    大刘眼睛从手机上拔出来，瞟了我一眼，冷笑了一声，道：“那就好……不过注意点，老曹知道吗？人称曹扒皮，是厂长的老表。”

    神特么世界……厂长是老板的亲戚，车间主任是厂长的老表，他们都穿一条裤子啊！

    看见曹扒皮去了远处的办公室，站在门口回头盯着我。我只得对大刘笑了笑，然后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车间办公室，曹扒皮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我淡淡的道：“秦睿。”

    “秦什么？”

    我耐着性子道：“秦睿。”

    曹扒皮冷笑了一声，审视的看了我一眼，道：“听说，你跟人事部的曲丽，关系挺不一般啊？”

    我沉吟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不一般吧，我来应聘，她负责面试……”

    “你什么态度？”曹扒皮怒道：“我问你话，就好好回答。你这是不把我看在眼里吗？”

    我也是无奈了，你问一句，我特么答一句，怎么就不把你看眼里了？

    不过有道是不怕官就怕管嘛。既然在人屋檐下，我决定不跟他计较。

    我笑道：“曹主任，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真的……是刚刚认识曲部长，除了同事关系，没别的关系啊。”

    曹扒皮以为我屈服了，点了点头，道：“长得挺清秀，一般像你这样的，都会分配去包装车间……知道为什么让你来扒大槽吗？”

    我故作不懂的道：“不知道。”

    曹扒皮沉吟了一下，有些猥琐的笑道：“咱们厂长你应该见过了吧？我表哥……实话告诉你，他觉得你有些没眼色，所以先把你放在我这里，好好历练一下。你也看到了，扒大槽这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想去包装车间跟小姑娘们边聊天边干活吗？”

    我笑道：“曹主任，我不懂您的意思……您究竟想让我怎么做，就明说吧。”

    曹扒皮冷笑了一声，道：“但愿你是真的不懂，要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在我面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给你指条明路吧，我表哥，也就是咱们厂长，有件事想求曲丽，可是曲丽一直没有答应。既然她那么看好你，你是不是在曲丽面前，替我表哥，也就是咱们的厂长，说说好话啊……只要我表哥遂了心愿，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我给你弄个班长当当，怎么样？”

    我心中暗骂。吴建国真特么是色心迷了窍，竟然想让我去帮他求曲丽。他求曲丽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想睡她呗！

    我忍不住笑道：“曹主任，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你——”曹扒皮咬牙说了一句，道：“好，不明白是吧？大刘！”

    外面传来大刘懒洋洋的回应。

    “这个人交给你，带他去扒槽！”

    大刘淡淡的道：“没有原料，扒什么槽？”

    “那也不能闲着，尤其是这种新人，要好好锻炼……把那两个废槽让他扒了，扒不完不准下班。”

    说着，他又对我冷笑道：“年轻人，我这不是为难你，是为了让你尽快掌握技能，明白吗？”

    “明白了。谢谢曹主任。”我说了一句，扭身离开。

    大刘同情的看着我，道：“哥们，看来你今天要被扒一层皮了。”

    我淡淡的道：“大刘师傅，教我扒大槽吧。”

    大刘点了点头，道：“现在学学也好，等过几天开工了，我也好多个帮手。——前提是，希望你能吃得了这个苦。”

    所谓扒大槽，扒的就是粮食发酵的酒槽。那个味道，那个视觉，可想而知。我扒的还是堆在角落，过期之后准备废弃的酒槽，戴着几层口罩，还忍不住想作恶。

    不过想想那些脍炙人口的美酒，也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也就能忍受的多了。除了味道，这还是真正的体力活，刚过完年的冬天气温，干了没多大会，我已经汗流浃背，工装贴在身上，又臭又湿。

    真不敢想象，如果我那几百个员工看见他们老板被压迫成现在这个样子，会作何感想。

    “秦睿，别干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愠怒的声音响起。我心中一动，急忙扭头，看见一脸怒气的曲丽站在面前。

    被酒槽的味道一熏，她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呦，曲大部长怎么到我们原料车间来了……而且这个点，应该已经下班了吧。”曹扒皮眼神闪烁的从远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