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运起御风术到了柳泉峰外，时值太阳微斜，柳泉峰上阳光如水透明，古柳树树干巨大，千万条柔软绿丝在阳光中拂动，风吹过，柳泉峰上便到处都是灰紫色的柳絮，毛茸茸的絮擦过小春的脸颊，像羽毛一样柔软。她一眼看去，漫天都是柳絮飞舞，不由想起谢道韫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反而想之，如今这柳絮漫山岗的场景，又怎么不是一场大雪呢。

    赵默成正站在柳泉峰石碑旁，穿着一身苍青色宝衣，如今他也正是刚长成的时候，身量也长，虽然长相一般，但是气度不错。“季师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赵默成微笑着说。

    季小春走过去，也笑道：“非我不想来，而是前几日正在闭关，今日刚出关就接到了师弟的传讯，这才赶过来，来迟了许久，师弟不要见怪。”

    “自然不见怪。师姐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师姐这边请。”赵默成请她上了石阶，站在她旁边比她高了一个头，“观赏柳絮的最佳地点，还是在柳泉峰观岚阁上，我早已备下灵果灵茶。这一路景色也不错，那片明枫湖就是柳泉峰上的灵泉的尽头，湖里养着的鱼都有灵气。”

    他带着她走到了木桥上，湖中果然游着许多红色灵鱼，偶尔浮出水面，将古柳柳絮吞入腹中。鱼群不时嬉戏追逐，十分灵动。

    赵默成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柳泉峰景色，正是柳絮盛时，来往的修士也格外多，遇见两人，修为低辈分不足的，自然要打招呼。赵默成和季小春如今都是炼气九层，遇到炼气修士多半是师弟师妹了。小春却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她身份特殊，赵家与季家关系又一向敌对，赵默成邀她前来，肯定不是为了赏柳絮这么简单。

    再往上走，就要到了赵默成父亲的观岚阁。这里自然是不允许旁人进入的。游赏柳絮的炼气修士也少了。观岚阁中建筑仿佛青玉雕砌而成，三两散布，却是雕梁飞檐，极为精巧。

    玉楼之间以溪涧相连，古柳树拂过玉楼屋顶，又是一阵絮花漫漫而下。有些杂役弟子正在扫玉石阶上的柳絮。看到他们，也要恭敬叫一声师叔。

    赵默成领着她走到了一片玉楼后，此处一个玉石玄阶蜿蜒向前。一座玉亭托出山势，正是矗立在古柳林中。赵默成请她坐入亭中，又帮她斟茶。

    “季师姐，这便是用灵泉泡的雾渊茶，师姐尝尝吧。”赵默成坐到她旁边。柔声说。

    季小春顿时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靠得太近了。小春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男女之事，谁怀有什么心事，她也算是一眼看见。要是放在前世，自然稀疏平常。现在她只觉得赵默成脑袋被门夹了。一个元婴老祖看中的三灵根直系弟子，拥有厚土体质，怎么会看上他？

    或许又是什么阴谋？还是她想多了。赵默成这人和季惊然像，对谁都是暧昧不明。小春可还记得两年前她初看到那少年的样子，他这么一放低声音说话，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季师姐，我想问你一件事。”赵默成说。“师姐可答应？”

    “师弟但说无妨。”小春也只能露出一脸的微笑。

    赵默成吞吐一番，嘴唇抿了抿。才问：“你是否打算与季天宝一起去昆虚秘境？”

    小春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奇怪，赵默成为何这么问。她说：“小宝如今才炼气八层，去昆虚秘境为时太早，我怎么会和他一同去。”

    赵默成看着季小春，说：“那师姐可愿意与我结伴。师姐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害你的。昆虚试炼高手众多，除了昆虚仙境各派众人，还有一些厉害散修也要参加。我们两人联手，必然会更安全些。”

    小春笑着摇摇头：“多谢师弟了，但是这次我打算独行，多些锻炼的机遇。师弟要是想与人为伴，赵家也有许多炼气九层、十层的修士……你……”

    小春停住了，因为赵默成握住了她的手。“师姐……我坦白说吧，自从上次你救了我，我便对你上了心。师姐与寻常女修不同，我想着要是能与师姐结成道侣也是美事……”他说到这里，季小春反而不惊了，因为赵默成眼神太清明了。

    他抱着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但总不是喜欢她。他所有的话应该经过精心编织，那些话织成一个陷阱，诱惑小春跳进去。小春没有动，而是微笑着等他把话说完，玉亭外柳絮纷飞，青石小径，慢慢走过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人先看见了玉亭中的场景，他的眼睛微微张大，睫毛又静静垂下，滑落的宽袖中手紧紧捏着，缓缓放开。

    他身后两人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只看到少年如以往一般冷淡的脸色。

    赵默成说完了，热切地看着她，问道：“那师姐你呢？可对默成与旁人不一样？”季小春嘴角一个抽搐，默成？还直接省去姓氏了。正想开口说什么，她身后就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却恰好打断他们的对话：“好巧，姐姐竟然在这里。”

    季小春转过头，柔软的灰紫色柳絮落到了少年的黑发上，他又长大了不少，削尖的下巴，皮肤清朗如玉，脸的轮廓也更明显。正是两年未见的季晨山，当年炼魔山覆灭后，他被祖师带回去，从此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今天倒是在这里看到了。

    “晨山，你居然也在这里。”小春抽出手向季晨山打招呼，又走出玉亭向季晨山走去，两年都没看见他了，小春当然很高兴。她走到季晨山旁边才发现，得了，现在大家都比她长得高了，季晨山都比她高大半个头了。

    现在看他她都要仰视了。季晨山看着她，笑了笑：“这两年姐姐过得好吗？”

    “自然好。”小春说，她回头看了一眼玉亭中的赵默成，又对他说：“赵师弟。太阳也快落山了，我回流宿峰还有事要做，就先行告辞了吧。至于师弟说的那件事……师弟你自己可要三思啊。”赵默成勉强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季晨山，说：“师弟知道了。可要师弟送你下去？”

    小春说：“不用了，路也不长。也不麻烦师弟了。”

    “我在此处还有事情没做完，就不能陪姐姐回去了。”季晨山看着她轻轻说，“我会去找你的。”

    小春点点头，才朝柳泉峰山下走去。夕阳西斜，她正用神识与莲大人交流。赵默成今天这番动作意欲何为她不清楚。和莲大人交谈了一会儿，莲大人说：“不过是世家争斗，我猜那赵默成是想通过你牵制季晨山。你弟弟可是让赵家大为忌惮的。不要理会这赵默成就行了，你只需要尽力准备昆虚试炼，别的又何必管这么多。”

    小春说：“嗯，我知道。只是总觉得赵默成有点不对劲儿。”她继续说，“赵默成生长于权术之中。难免沾染算计。我倒是希望季晨山更简单一些，做他喜欢的事。”但是她明明又知道，季晨山作为这一辈行仙门弟子中的天才，季家直系弟子，是不可能规避开这些的。

    而对于小春来说，她更喜欢一心修道。这些充满世俗的世家争斗她碰都不想碰，小春想着等筑基之后她也就更加自由了，到时候就离开行仙门去云游一段时间好了。

    几个月的时间过得也快。一转眼漫山的山花也谢尽了，树木更加葱郁。又是一个夏天来了。

    昆虚秘境位于昆虚仙境以北，花音门与天虚派交界处。

    昆虚秘境极为神秘，昆虚仙境的修士从秘境所在地走过，却找不到秘境的踪迹。唯有将三大派金丹修士将本派灵力合在一起才能做成打开秘境的钥匙，打开昆虚秘境的入口。传闻秘境是远古修仙界浩劫中遗留的一片大陆。里面有各种妖兽和灵草，甚至有许多天平大陆没有的灵物。谁能够寻到，就算是谁的气运好归谁，这也算是除了筑基丹外的奖励。

    毕竟筑基丹只有三百枚，得到筑基丹的概率如此低，能够让大家心动的就还有昆虚秘境中的各种灵草或者罕见妖兽，也有一些野生的灵兽可以被人驯化。

    这也是为什么报名参加昆虚试炼的人多的原因，可惜随着近些年昆虚试炼人数增多，昆虚秘境中的灵物早已没有以往多了，而且个人得到的灵物还要上缴一半给门派，修士真正的收益也不多。

    小春此时正闭着眼睛盘坐在行仙门的云船上，慢慢想着关于昆虚秘境的记载。这次参加昆虚试炼的行仙门修士有四千人，云船上房间照样紧张，因她是金丹修士的弟子，所以单独一个房间打坐。等云船慢下来，修士才被叫出去站在甲板上。

    不远处就是昆虚秘境，在阳光之下，此处山势起伏，青山绿水风景秀美。青山之间有一块谷地，此时已经有许多门派的修士到了。这也是小春第一次看到如此众多的门派，门派服饰五花八门，领头的修士一般是金丹期修为，门派特别小的，只能派出筑基修士带队。

    小春的袖口之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小春此次昆虚试炼不敢托大，将自己有用的手段都备上了，小翼当然也不能忘。它趴在袖口看了一会儿，从小春的袖里乾坤中摸出一枚松子吃，又对小春说：“小春，好热闹啊。”

    “是啊。”小春摸了摸它的尾巴，这次昆虚试炼有二万七千人参加，除去一些知道争夺筑基丹无望打算来捡漏的，试炼中真正有意筑基丹的也有近万人，实力与她相当的又不知有多少，现在看来，昆虚试炼热闹，但是也代表更惨烈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