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殿中，夜明灯的光芒渐渐熄弱下来，带着燃尽的昏黄，那些昏黄朦胧的光透过屏风，投了一段花鸟锦绣的图案在地上，影子逐渐变淡，尔后，夜明灯熄灭了。

    头痛异常。季小春还没睁开眼，就抬手靠在额头上，好像这一觉又过了多年，她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头疼欲裂的第一反应，总是要探一下自己是不是发烧了。她蹭了一下被子，旁边的锦被很舒服，软滑的缎面，有一股清幽的香味。

    香味……

    季小春睁开眼，模糊的记忆逐渐如流水般倒退回来。这里是极寒之地，她刚才仿佛是中毒昏迷了。小春撑着床榻坐起身，浑身的疲乏，灵力凝固。四周一片漆黑，便是修仙者目光再犀利敏锐，一丝光芒也没有，她也看不到这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摸了摸身下，发现这是个床榻，玉枕，锦被，丝毫不差。

    极寒之地中，除了冰雕，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小春也不急着拿出夜明石看，她先打坐，运行五行混沌决，将晦涩的灵力慢慢化开，转至全身，脑海中的剧痛才慢慢散去。灵力运转至丹田，她才发现原本灵力维持的青莲玉通道也关闭了。

    重新连接好通道，小春便看到莲大人坐在屋檐外的竹椅上，青莲玉里面正下着雨，滴答滴答，落在竹林里，山谷里，清寒的世界笼着一层水气。

    “你又遇到了什么？”莲大人也不惊讶，直直问她。

    “极寒之地中发生了一点意外，总之我猜我应该是被困在极寒之地了。”小春对他说，“听季惊然说，这里面应该很危险。”她拿出夜明石，照亮周围，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奢华的寝殿之内。精致的宫灯，青瓷的花瓶斜插着几支细柳，宛如刚采摘下来那种新鲜的模样。

    看到那株细柳，季小春的眼睛就眯起来了，那几支柳，和玄灵殿中的分毫不差。

    “你也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小春下了床榻，慢慢朝着屏风走去。

    “通道断的那一刻，青莲玉中就下雨了。”莲大人轻声说，“如今已经下了一天之久。河水涨起来淹了你种在草坡上的灵谷。”

    小春撇了撇嘴，“早知道就种灵稻了……”莲大人瞬间出现在她旁边，他看了一眼周围。嘴角翘了翘，“你还记得流青阳的那个小屋吗？”

    小春想了想：“旁边种着灵茶的那个？嗯，记得。”她还记得床头有个篮子，篮子里有个布老虎。那间房子明明散发着腐朽古老的气息，却只像是主人远行了。而房子微有疏漏的样子。

    莲大人看着穹顶，说：“一样的芥子结界，这个要高明许多。”

    将岁月的流失凝固在一瞬间，缅怀过去，或者是放不下。小春觉得做出这个结界的人有些难以理解，过去便过去了。为何苦苦守着当年的模样，不肯松手。

    她拿着夜明石走到大殿之上，地上铺着繁星玄石。殿上画幅上是老人倚松，圆桌雕着繁复云纹，入手微凉。而盖天还倒在门口，翻着肚皮。小春看了许久才敢确定，这里就是玄灵殿。难怪她觉得这个世界无一不精致入微。还在感叹这需要多强大的神识才能做到。

    没曾想，这里本来就是真实世界。不过被人施了法才呈现寒冰雕凿的样子，现在可能是法阵关闭了，所以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恢复了真实面貌。

    她上前把盖天抱起来，灵力伸入它身体中，流转了一周，盖天才慢慢醒过来。它迷茫地看着季小春，又看了看莲大人，问：“咱们是在青莲玉里面吗？你们什么时候建了这么个大房子？”

    小春拍拍它的脑袋，说：“这还是在极寒之地那片冰雕里面，不过如果我们现在出去，景象恐怕就不一样了。”她抬起头，注意到玄灵殿的门是微微开启的，一丝极细的微光从缝隙中漏进，照在玄石上，光晕柔和。

    “我觉得有些蹊跷……”季小春笑着说，“莲大人你觉得呢，来玄灵殿是季惊然说的，他可提前在这里埋下那有问题的‘雪莲’，把我们统统迷晕。原本玄灵殿的门是关着的，现在却好像想故意诱惑我出去一样开了一条细缝……”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有些苦涩之味了，她与季惊然可有济顺季府的交情。

    “那你觉得季天宝和另两个人去哪儿了？”莲大人问她。

    “他们早就找好人埋伏在这当中，季天宝他们自然是不会伤害，另两个人却死了也没关系，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把我留在这里想干什么，要是想杀我，直接动手就行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呢。”小春有些疑惑。

    “他们……”莲大人轻声道，“你指的是……季家的人还是整个行仙门高层？”

    小春摇摇头，有些嘲讽：“不知道，季家的人并没有把我和季晨山真正当季家弟子看，也或许，他们想挖出我身上的秘密。而行仙门我就更不敢说了……”想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丝毫的归属感都没有，整天被那些前一刻对你还笑眯眯的人算计，她很不喜欢。

    看了看那只还没反应过来，呈现呆笨状态的狗，小春倒是难得温柔顺了顺它翘起的毛。

    她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到底多久会有人来救自己……或者，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她不知道那些人想打什么主意，要隐瞒她的去向是在太容易，平时和她接触的都是季家的人，猜测到可能是季惊然动了手脚，她已然对季家怀有戒心。

    小春把盖天放在地上，走到大门旁边轻轻将沉重的木门拉开一点，外面的世界果然阳光灿烂，草长莺飞，许多颜色各异的花缀开在起伏的丘陵上，哪里见得半分冰雪世界的模样。

    “还有人可以怀疑。”莲大人说，“季天宝，这个人平时天真烂漫不露痕迹，若不是单纯至极，就是心思深沉至极。他也属季家核心弟子，最关键的是……他是和你一起进玄灵殿的。看上去没有危害的人，危害反而最大。”

    小春想了想：“……倒是把他忽略了，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我们先出去看看外面的阵法吧，若是能破出去当然好。反正呆在这里面也不见得安全。”小春看了一眼玄灵殿，她现在的感觉和盖天的相似，总是觉得这里面阴森森的。

    两人踏出玄灵殿，盖天忙跟着跳出来：“你们等等我，我可不想呆在那儿！”

    迎面一阵春风。吹过来几片粉白的花瓣，小春仔细看着周围，她实在是看不出周围有什么法阵的迹象。看向莲大人，却发现他看着天空，阳光洒在他的银发和白衣上，微光耀眼。

    “这个阵法叫双存玄冥阵。阵法交叠在两个空间里。”见小春有些迷茫，莲大人说，“这种交叠阵法极不常见，因为它需要的阵**底很强。你所学的阵法，法纹都应该绘制在同一面上，才能找到阵眼破阵。而这种交叠的阵法，因为每个层面都只有一些法纹，法纹不完整，阵法反而破不了。”

    小春突然想起自己在封印之地见过的那个繁复的空间法阵，又说道：“我在封印之地看到过一个法阵，那个法阵有无数的法纹，分了许多数不清的层面，极其复杂……”

    莲大人微一思索，便冷笑道：“那种阵法，就连一般的仙人都做不出来，你想要破阵，别说阵法知识你学的不全，就是你精通了各类阵法，你也没有足够的仙元可以破阵。不过这个阵法只交叠了两层，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怎么做？”小春问道。

    “阵法层面还少，就把两个层面合在一起，也就是说，需要将两个不同的空间交合起来。”莲大人说，“但是就算我们加起来，所需要的灵力也达不到破阵的要求。”

    季小春又看了看周围，笑道：“看来只能困在这里了，不过这里景色不错，呆腻了还可以进青莲玉中。”

    盖天在她脚边说：“喂，那永远出不去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要一直被困在这里。”

    “怎么会永远出不去呢。”小春说，“既然那人把我关在这里面，他自然有他的打算，把我关一辈子和杀了我不是差不多，他有他的计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一兽站在丘陵高处，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桃花林，山势起伏，楼宇秀丽，好一派的春光融融。“我们去那里逛逛吧。”小春指了指桃花林，倒是一点都不急。

    两人一兽走下了山坡，慢慢朝着桃花林去，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河水奔流，溅在鹅卵石上，透明的阳光在石头上投下金色的水纹。迎面又是一阵风，这风吹起莲大人的银发，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春日的冰寒。

    眼前的河流迅速僵直，莲大人看着不远处说：“答案或许已经来了。”

    不远处的桃花林，在风中迅速冰雕化，飘落的花瓣，也成了雪花，无数的树木花草，水流山川房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迅速结起冰然后完全冰雕化。一大片白色，这个世界奔涌着雪和冰，向他们呼啸而来。小春皱了皱眉：“我现在不太喜欢雪了。”

    PS：

    可能是最近一直写极寒之地。我老是想起那部《连城诀》里他们在雪山的时候，那人吃人的场景……

    这是病……得治啊……:-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