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我在外面带回来的，只是瘦肉粥，很清淡。我看妈妈已经吃了很多天保健餐了，想给他尝尝外边的粥，调调胃口。”邢光源唯唯诺诺道。

    “清淡？你知道外面商贩卖的食品，又多少味精类添加剂吗？让你妈妈的伤口发炎你才高兴是不是？把你妈妈害死你才高兴是不是？”年轻医生用手指着邢光源就是一顿训，语气要多狂妄有多狂妄。

    邢光源一直低头连声道歉，刑光宇在一旁看着，双手不觉捏紧拳头。

    “还不赶快把这盆垃圾扔掉？医院不是有保健餐提供吗，那些才是真正对患者好的东西。”

    “是的。”邢光源连忙把已经盛好的一碗粥重新倒回保温饭盒。

    水无痕从他那颤抖的手，感受到邢光源的后悔、伤心和委屈，想到一开始邢光源打包这盆粥时那说不出的开心，顿时有些心痛。无论年轻医生说的对不对，起码这种动不动就把害死病人这种话套到别人身上去的说法，水无痕就觉得这人有失医德。

    “对不起，方医生，我儿子觉得保健餐太清淡了，这才出去买的粥，他还小不懂事，你别放心上。”丁杏花朝那年轻医生道。

    “我才不放在心上，嫌保健餐清淡出去吃香喝辣去，反正我已经给过建议，病人不遵循死了活该。”

    “不不不，一定谨记方医生的教训。我明白方医生一切都是为了病人好。”丁杏花似乎感觉出方医生有些生气，着急道。

    “你们知道就好，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丁杏花温顺的态度，总算让方医生心情舒畅了一些。

    刑光宇的拳头，终于也松了下来，一切都是为了母亲，他心里不断默默道。

    “好了，今天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方医生抽出夹着在腋下的本子和笔，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问，这种例行检查，他是厌倦得不得了。

    “没有。”丁杏花依然态度虔诚地回道。

    “嗯。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来还是再检查一遍吧。秦小云护士先别离开，帮丁女士抽血化验。还有等会再去做个胸透和CT检查。”方医生随便瞄了丁杏花一眼，随即在本子上画了几下，抽出一张单子递给正好离自己最近的刑光宇，“单子拿去交钱，化验结果出来送去我办公室。”

    事关母亲的身体健康，刑光宇用刚才还紧握的拳头，温驯地从方医生手中接过单子，然后和弟弟一起过去扶丁杏花坐起身子，准备抽血和做下床准备。

    “方医生，前两天不是才刚做完检查吗？怎么今天又检查了？”秦小云犹豫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还是说出心底话，“你看，三天两头就抽血，丁阿姨的手全都是针孔。还有，去做胸透和CT要排很久的队伍，对于丁阿姨来说太劳累了，三天前的胸透和CT结果和今天的应该不会有太多变化吧？”

    水无痕和黄宣听了秦小云的话，下意识朝丁杏花的手臂看去，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孔，有看起来刚刺没多久的，有看起来刚结疤快好的，有的好了只剩下印痕的，触目惊心。黄宣甚至有些不忍，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这得忍受多少痛苦啊。丁杏花那苍白的脸庞，此时在他们眼中显得异常坚强。

    “哟，现在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作为一个病房护士，还敢质疑我？我一会会向上面反映，你这种不配合医生的护士我们市医院不需要！”方医生被秦小云一席话气得怒极反笑，指着秦小云一顿训，然后又道：“现在你们要听这个护士的还是听我这个医生的，随便你们，不检查拉倒，我还懒得操心呢！”

    “别别别！方医生，我们一会就会去排队，然后今天之内把化验结果放你办公室！”丁杏花挣扎着起身，在邢光源和刑光宇的搀扶下来到方医生的面前，拉着方医生的手道，“方医生一切都是为我好，我们一定会照做的。秦护士现在马上就帮我抽血，你别怪她，你看她才参与工作不算久，有些冒失你就原谅她吧。”

    “哼。”方医生冷哼一声，不过能看的出对丁杏花这种态度很受用，“只要你们听话，我一定会尽力医治的。至于秦小云的问题，我还是会照实汇报，她犯的是原则问题！”

    “请问她犯的是什么原则问题？”水无痕轻轻的一句话，正好接在方医生说话后的那一刹空白时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全愣愣看向水无痕。

    在丁杏花心中，医生是神圣的说一不二的存在，所以方医生频繁需要自己做检查，也是为自己好，就算再辛苦也不敢有半句顶撞。而刑光宇和邢光源，心系母亲的健康状况上，自然医生说啥就是啥。秦小云刚才的质疑丁杏花一家都觉得有些过分了，都觉得秦小云只是小护士很多东西不懂，才出言顶撞方医生。现在水无痕突然又冒出一句明显会激怒方医生的话来，一边是自己的恩人，一边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让丁杏花和刑光宇邢光源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呵，护士不配合医生的工作，反而顶撞医生的判断，这还不是原则问题？”方医生眯着眼看向发话的年轻人，在医院里他的话就是真理，他倒想看看到底是谁敢在这里忤逆自己！

    没见过，生面孔，就穿着打扮来说，不伦不类的，像个diao丝。方医生打量着水无痕，无意中扫过水无痕身边的黄宣，突然眼前一亮。

    这戴着围巾的美女，好漂亮！这么漂亮的美女，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比电视里什么大明星都漂亮多了，自己差点一不小心给错过！

    “咳咳嗯，丁女士的肺部问题虽然通过手术暂时解决了，但复发的可能性相当大，不是我想为难丁女士，只是她的情况需要更繁琐更反复地确认，才能保证丁女士的健康。这样吧，你们几位似乎因为丁女士的病情有些烦躁，那边那位美女看起来情绪比较冷静，跟我来一趟，我给你详细说说这些化验结果的用处。实不相瞒，最近这段时间化验出来的结果，一次比一次不乐观，要不是我谨慎让丁女士多检查几次，说不定就发现不了这些问题。当然，不来听也无所谓，其实问题暂时也不算大，你们不想做检查也不必做了，我先告辞。”方医生咳了几声，把语气调整得温柔些，看向黄宣。

    方医生话中有话，暗示着黄宣，为了病人，还是过来一趟为好。一个简单的计划几乎瞬间就在方医生心中形成，黄宣如果跟着自己走，当然就带到无人的办公室，先危言耸听吓吓她，再表示所有问题自己都能解决，不过要花费巨大的汗水不辞辛苦才能完成。这么一吓再把自己突出成像个救世主，保证能把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治得服服帖帖，这个美女还不手到擒来？医生这身份，在病人面前就是天，就是神！方医生就是喜欢这种让病人们求着跪着膜拜讨好，在病人面前为所欲为的感觉！

    丁杏花和邢天源一听方医生的话，马上有些焦急，一同看向黄宣，透露求助的眼神。刑光宇则是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看向了黄宣。黄宣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有些心慌，第一反应看向水无痕，却迎上一双深邃的眼睛，顿时所有不安都消失无影。这傻子，有时还真是……特别让人心安。

    丁杏花老实巴交的人被方医生唬住就算了，刑氏两兄弟怎么看都不愚蠢，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一个装腔作势的医生糊弄呢？水无痕摇了摇头，关心则乱，刑氏两兄弟对丁杏花的健康太担心太害怕了，害怕得失去一切理智，这个方医生随便几句话就当做救命稻草，恨不得将对方供着养着，唉……

    水无痕悄悄掏出手机，发了几则短信出去，然后抬起头看着方医生黑框眼镜后那猥琐的眼睛，感叹怎么这种人也能成为医生。

    “有那么多问题啊？那怎么不直接和病人说，反而要和一个来探病的说，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水无痕接着方医生的话问。

    “你什么玩意，在这里叽叽歪歪的？”方医生终于又把才遮掩不久的糟脾气洒出来了，水无痕老问一些明显带着怀疑口气的话，让他对水无痕非常讨厌，在医院里病人和家属必须无条件仰望自己才对，“你觉得丁女士没问题是吧，我现在马上给你们办理出院手续！”

    “不，方医生！我妈妈还很虚弱，而且病情不知道还会不会复发，之前主刀医师来看过说恢复情况并不好，还要留院观察呢！”邢光源一听方医生要赶丁杏花走，马上就不淡定了，跑过去拉住方医生的手臂。

    丁杏花听到这个消息好像遭到了五雷轰顶，面露呆滞身体发软，刑光宇连忙把她扶回病床坐下。

    市医院的病房床位很紧张，要真被这位医生赶了出去，再想办住院手续可就难了。再说自己妈妈明显身体还很虚弱，留在医院才更放心，邢光源无论如何都要为母亲保住这个床位。

    看到邢光源这幅着急模样，方医生忍不住内心又得意洋洋起来，这样的态度才对，这才是一个病患家属对待自己应有的态度。

    “我看这位年轻人就觉得你妈妈康复得不错啊！”方医生语带嘲讽看着水无痕说道，接着眼睛有意无意看向黄宣，意有所指，“要不找一位比较冷静的人过来我和安安静静聊一聊病情，要不直接出院，你们决定吧。”

    邢光源几人一听心里急了，全又看向黄宣。而水无痕则好像没事人一样，把在一旁不敢再吭声憋着眼泪的秦小云给拉到另一边的病床边上。丁杏花几人一看有些不高兴，这家伙在这种时候把一小护士拉到一边想干嘛，没看现在惹怒了医生要赶自己离开医院都是他惹的祸吗？

    连黄宣都有些面色不善地瞪着水无痕，她也察觉到这位医生有问题，可现在不正是应该由水无痕出手，大喊一声我是水家大少爷，然后把整座医院住院大楼都包下来才对吗！趁机抓着个小护士跑角落去调情是什么歌意思？

    “这就是医院食堂做的保健餐？”水无痕旁若无人，随手打开那病人不知跑哪去的病床床头桌子上的一个写着市医院名字保温壶，看了看里头。

    “呜……是，是的。”秦小云也因为水无痕莫名其妙的举动而不知所措，但还是把眼泪擦了擦，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