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睿锋沉声：“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可这三个字，却是我想了二十年，都没有敢说出来的。”

    厉霆琛面无表情的看着厉睿锋。

    厉睿锋又道：“霆琛，我知道这三个字，远不能弥补我对你们母子的亏欠。可我有很多话，都只能化为这三个字。”

    “那你都说完了，可以走了。”

    厉霆琛没给厉睿锋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直视前方，大步迈过厉睿锋。

    可此时此刻，他的脚却像是灌铅一样的沉重。

    “我知道，你并不满意我这三个字。”

    厉睿锋再度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也很沙哑。

    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即将消失。

    “我也知道，就算你不接受我，作为父亲，我也该好好的求你原谅，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和你这么多年的亲情缺失。可我想，我应该对你诚实一些，也对自己诚实一些。”

    “……”

    厉霆琛的脚步停下，他的手贴在裤侧，微微扣紧。

    “我一直拿你叛逆作为借口，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是个坏父亲，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我对你，除了仅有的一份亏欠感，呵，也并没有什么感情。”

    听到这话，厉霆琛喉结动了动。

    “厉睿锋，你到底想说什么？”

    厉睿锋顿了下：“我就是想告诉你，即便我想弥补你，也做不到。所以，你和厉家断绝关系，是正确的决定。”

    “……”

    “从此以后，你多保重。”

    厉睿锋说完，便率先离开了。

    半晌，厉霆琛才回过神来。

    他回头，身后早已经空无一人。

    厉睿锋最后的这番话，虽然伤人，但倒像是故意说给他的。

    若他这辈子真的和厉睿锋再不相往来，至少，他到老的时候，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对话，心中也不会太过难过……

    这算是二十多年来，厉睿锋给他的最后一点温暖吗？

    *

    厉霆琛回到房间的时候，夏初正在收拾东西。

    惠园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他们明天就可以回军地别墅。

    看到厉霆琛回来，夏初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回来了。”

    厉霆琛没有应声，他走到夏初身前，轻轻的拥住她的身躯。

    夏初一怔，心里微微动容。

    她抚着男人宽阔的背脊，低声在他耳边问：“还好吗？”

    “我只有你了。”

    厉霆琛的声音很温柔，但听上去，却让夏初难受。

    夏初没说什么，只重重“嗯”了一声。

    两个人无声的抱了很久，夏初才又开口：“对了，我刚才见过魏霖了。”

    厉霆琛：“……”

    “魏霖消瘦了很多，还好他不像是厉天致一样疯。程家最主要的人已经不在了，知道了你对厉家的处理之后，他现在很平静，还问我，什么时候，你会杀了他。”

    见厉霆琛没有主动开口，夏初又继续说。

    厉霆琛终于看向夏初：“你怎么说的。”

    夏初眼神清澈：“我不知道，所以问你。”

    厉霆琛轻微嗤鼻，挑起夏初的脸庞，微微压低声音：“你又替邵檀来求情。”

    “邵檀？我没有提她啊……”

    “邵檀最近经常来找你。”

    厉霆琛打断夏初的话，眯眸瞧着她闪躲的眼眸。

    “这些天，所有人都陆续离开惠园，邵家为了和这件事情划清界限，也早早就走了，唯独邵檀，宁可用邵家继承者的身份和邵宁翻脸，也要留下来等待魏霖的处置结果，她自然是在等你求情，而且，虽然你没有正面提起过她，但是一直用这种眼神和口吻提起魏霖，还怕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厉霆琛全说出来了，夏初马上笑了。

    她挽住厉霆琛的手臂：“我看邵檀是将对程千堂的心思，全部都寄托在魏霖身上了，虽然魏霖这么对付你，让我真的恨不能他去死，可是他毕竟和厉天致本质不同，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魏霖这次犯错的情节隐瞒了不少，你也是早就打算保全魏霖的吧？”

    厉霆琛无奈的看着夏初：“魏霖的国籍不在A国，本来就该遣送回国，至于此次事件，厉家和程家为了隐瞒曾经的罪证，暂时不会指控魏霖，证据不足，魏霖便可以离开，但我还是会给他一个处置，他将再也不能留在A国。”

    “不能留下来，那邵檀……”夏初怔了一下，随即又道：“这样也好。厉家和程家的事情早晚会被查出来，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扯上他，也只有彻底离开A国，能让他从此脱身。”

    厉霆琛点点头。

    这也是他能为程千堂做的最后一件事。

    当年程千堂为了他，如今，所有的过责，他想承担……

    *

    几天后，惠园的院门彻底上锁。

    厉天致被判入狱，而厉家在财务中的问题和程家的案件，也被一一严查出来。

    除了厉斩风病危住院，连同厉婷在内厉家大半人都陆续被判决或罚款。

    厉氏一下子从赫赫有名的家族变成负债累累，声败名裂的家族。

    又因为厉氏财团大部分的股份持有者是厉霆琛，而厉霆琛和厉家划清界限，厉家只能将惠园拍卖抵债。

    至于魏霖，也已经被遣送回国。

    一切看上去已经彻底过去，但在军帝别墅和庄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那就是厉墨怀的下落。

    邵添锦为了厉墨怀，独自一人三番两次来到军地别墅外，想见厉霆琛一面。

    厉霆琛知道，厉家现状很惨，住宅被卖，厉睿锋和邵添锦都在医院照顾厉斩风，两个人连生活都过得紧紧巴巴，根本没有余力去找厉墨怀，所以只能求他。

    厉霆琛没有见邵添锦，不过和厉家的恩怨，他不会牵连到厉墨怀身上，厉墨怀永远还是他的亲弟弟。

    但其实，在惠园这些日子，他已经让庄园的人用尽全力寻找厉墨怀的下落，甚至审问厉天致的时候，还为厉墨怀动了手，可厉天致似乎真的不知道厉墨怀的下落，直到现在，动用了全国力量，也还是没有找到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对厉霆琛来说，他心中的希望，已经无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