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敲诈、勒索、威胁、绑架。”

    老头子怨声连天，却不得已，给了涟漪一根丝绳。

    如果再不给她点什么，恐怕她能泪淹法器谷。

    丝绳嫩黄，比向日葵还鲜艳。

    涟漪将丝绳绑在手腕上，俏丽的无以复加。

    “伯伯，这根小小绳儿，真的能避毒吗？”

    欢喜过后，涟漪微蹙眉头。

    “只要妮子不哭，不但能避毒，还能避水火。”

    哈？

    这岂非是天下至宝？

    “伯伯再见！”

    涟漪立即隐身逃了。

    她逃的如此决绝，好像生怕老头子反悔，将丝绳再要回去。

    倩影离去，只剩下寒九与老头子了。

    “怎么？你也中毒了？”

    老头子坐下，捶捶老腰，隔空抓来一坛浊酒。

    “我想问问这根铁链。”

    砸开泥封，酒香袭人，老头子抓起坛口豪饮，堆起满脸皱纹：“我跟你说过，这根铁链不能退，你找我后账也没用。”

    只喝一口，就说醉话？

    寒九劈手抢来酒坛，轻轻冷笑：“一人喝酒，太过寂寞，对饮成双，滋味十足。”

    “没想到你去趟人间，竟然会念酒经了。”老头子眯起眼睛，笑容得意：“我不怕你喝光我的酒，就怕你的酒量不行。”

    老头子的酒虫被勾起，又抓来一坛酒，撞响寒九的酒坛：“先喝一口，试试你的深浅。”

    按酒桌上的规矩，碰了酒杯，就须一饮而尽。

    寒九却没喝，非但没喝，还拦住了老头子喝酒：“你跟我讲清楚铁链子的来历，我陪你喝十坛酒。”

    酒在眼下，却不能入口，这对酒鬼而言，简直比用刑还难受。

    这是老头子的另一个软肋，已被寒九一眼看穿。

    “哪有什么来历，就是根捆杂物的链子。”

    还不肯说吗？

    寒九抢来老头子手里的酒坛：“捆过什么？”

    “年头太久了，让我想一想。”老头子仰头望天，似乎在回忆过往，喃喃念着：“捆过盘古的斧子，后羿的弓箭，女娲的补天石，伏羲的八卦盘。”

    这些，都是开天创世的大神，老头子在念他们名字时，好像在回忆自己的朋友。

    他一定在撒谎，或者，他根本就是个疯老头子。

    “寒九，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根铁链？”

    老头子问得如此认真，目光也变得深邃。

    寒九没有回答他，递给他一坛酒，自己也提起一坛。

    两坛相碰后，寒九豪饮，灌透了衣衫。

    喝酒，就是最好的答案。

    许多人酒喝得越多，话也越多，老头子也是其中一个。

    “你是人，天天和妖在一起，早已妖毒入髓。”

    老头子用手指敲敲桌子，刚喝空的酒坛，居然瞬间被美酒添满。

    “按理说，你早就该毒发身亡了，可你不但没死，还学会了一身妖术，你说气人不气人？”

    再次碰了酒坛，轮到第二坛酒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你有稀世罕见的体魄，可以吸纳他人之功，成就自己的法术。”

    寒九提坛饮酒，是灌湿自己，老头子喝酒，却一滴也不浪费，就连唇边的酒珠也要舔净。

    “这根链子，捆过许多杂物，也从杂物身上捞了不少好处。”

    老头子又弄来第三坛酒。

    “所以，我觉它和你是绝配，我想看看，你们都有化人之功的本事，那么你和链子，究竟谁能化了谁？”

    第三坛酒喝下去的时候，寒九已经醉了。

    他依稀听到老头子在耳边笑问：“我刚才说的这些，你信吗？”

    拿不稳的酒坛，摔碎在地上，寒九摇摇晃晃离去。

    他不再想听老头子的胡言乱语，只想趁着天黑之前赶回荷塘。

    看看翠儿的笑脸，闻着荷花香气，盖着荷叶入眠。

    老头子目送寒九的背影，长叹一口浊气，独自饮着寂寞：“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

    荷塘的夜，永远最美。

    这是谁也夺不走的事实。

    明月当空，倩影孤独。

    星光轻抚在翠儿的瘦脸上，如此无瑕。

    寒九回来了，站在池边。

    短短不见而已，他又长高了，添了许多英俊。

    “你……喝酒了？”翠儿闻到酒气，微微蹙眉。

    寒九一头扎入池塘，湿透了自己。

    “你！”

    翠儿飘过去，甩过一袭彩袖，将寒九捞起来。

    看着寒九湿透，翠儿嗔怪：“一回家就撒酒风，这是谁教你的？”

    家，回家，好甜蜜。

    衣袖缠着寒九，终于又闻到了翠儿的脂粉香，像恍若隔世的喜悦。

    “我喝酒了，但不是撒酒疯。”在翠儿面前，寒九笑得像个孩子：“你不喜欢酒味儿，我就洗干净。”

    笨蛋，荷塘的水底，都是泥，怎么能洗得干净？

    “我去给你找身干净衣服，再煮一壶茶。”翠儿微叹，低眉轻说：“你等我。”

    衣袖放开寒九，翠儿转身欲离时，寒九抓住她的手。

    襁褓中，翠儿抱过寒九。

    学路时，寒九总是拉紧翠儿的手。

    不知在什么时候，寒九的手，已经这么大了，大到能将翠儿的小手纳入掌心。

    手儿被他牵住，芳心慌乱，不敢抬头。

    “这是我在人间给你买的。”

    寒九从怀里掏出一串银铃。

    他借着酒胆蹲下，鼓足勇气，将铃儿拴在翠儿的脚踝上。

    再抬起头时，翠儿已经烧红了脸，比天际的晚霞还好看。

    趁寒九放手，翠儿立即飘离。

    她转到夜色深处，偷偷轻抚自己的脸，比火还要烫。

    相聚，有甜，也有涩。

    年华躺在妖王的居所里，活不像人，死不像尸。

    他睁着眼睛，却似看不到一切，包括妖王抽动的嘴角。

    “年华，年华。”妖王沉沉叹气，狠狠压抑住苦闷：“早知今时今日，你何苦留恋人间？”

    这些言语，恐怕年华也听不到了。

    “我有一块万年玄冰，你如果躺在上面，也许能助你疗伤。”

    妖王施法，用隔空御物将年华漂浮。

    漂浮之初，赫然发现年华裤子湿透，顺着脚踝淌水。

    风度翩翩的人间王爷，竟然沦落到尿透裤子，怎能不让妖王唏嘘？

    “如果万年玄冰没用，我还有烈焰红岩。”妖王紧拧眉头，下定决心：“只要你还剩一口气，我一定能让你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