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36 134章:倒卷珠帘(9)
- 137 135章:仙人落凡
- 138 136章:提剑斩奸佞
- 139 137章:神仙道士
- 140 138章:两位公子
- 141 139章:义字当先(上)
- 142 140章:义字当先(下)
- 143 141章:硝烟起(上)
- 144 142章:硝烟起(中)
- 145 143章:硝烟起(下)
- 146 144章:塞外不夜城(上)
- 147 145章:塞外不夜城(中)
- 148 146章:塞外不夜城(下)
- 149 147章:冤家路窄(上)
- 150 148章:冤家路窄(中)
- 151 149章:冤家路窄(下)
- 152 150章:风花雪夜最动人
- 153 151章:惊鸿舞
- 154 152:倒转琵琶 风情万种
- 155 153章:险丧美人画
- 156 154章:救援
- 157 155章:风波不断(上)
- 158 156章:风波不断(中)
- 159 157章:风波不断(下)
- 160 158章:归乡捧旧茶(上)
- 161 159章:归乡捧旧茶(下)
- 162 160章:烟消云散
- 163 161章:新的狼王(上)
- 164 162章:新的狼王(下)
- 165 163章:你黑衣 我白袍
- 166 164章:划矛断义
- 167 165章:燕阳虎枪 宁折不弯
- 168 166章:大战在即(上)
- 169 167章:大战在即(下)
- 170 168章:矛盾
- 171 169章:草原的狼烟(上)
- 172 170章:草原的狼烟(下)
- 173 171章:武威郡(上)
- 174 词赋:万户侯
- 175 172章:铁骑见雄关(上)
- 176 173章:铁骑见雄关(下)
- 177 174章:铁骑入凉
- 178 175章:登城(上)
- 179 176章:登城(中)
- 180 177章:登城(下)
- 181 178章:炮灰(上)
- 182 179章:炮灰(中)
- 183 180章:炮灰(下)
- 184 181章:熬鹰
- 185 182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上)
- 186 183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中)
- 187 184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下)
- 188 185章:莽夫三尺气(上)
- 189 病假条
- 190 186章:莽夫三尺气(下)
- 191 187章:骁骑风采(上)
- 192 188章:骁骑风采(下)
- 193 189章:当年与今时
- 194 190章:收剑入鞘
- 195 191章:出军
- 196 192章:裂变
- 197 193章:溃败(上)
- 198 194章:溃败(中)
- 199 195章:溃败(下)
- 200 196章:逃离(上)
- 201 197章:逃离(下)
- 202 198章:死城不孤(上)
- 203 199章:死城不孤(下)
- 204 200章:风雪骤停铁骑至(上)
- 205 201章:风雪骤停铁骑至(中)
- 206 202章:风雪骤停铁骑至(下)
- 207 203章:破局的开始
- 208 204章:苦果
- 209 205章:宏图霸业 尽在掌中(上)
- 210 206章:宏图霸业 尽在掌中(下)
- 211 207章:刺史大人
- 212 208章:潜龙藏渊 不呻不鸣(上)
- 213 209章:潜龙藏渊 不呻不吟(中)
- 214 210章:潜龙藏渊 不呻不吟(下)
- 215 211章:以血铺雪路
- 216 212章:风雨飘摇(上)
- 217 213章:风雨飘摇(中)
- 218 214章:风雨飘摇(下)
- 219 215章·坐而论道 立而上言 跪而奏事上
- 220 216章:坐而论道 立而上言 跪而奏事下
- 221 217章:扬沙做尘(上)
- 222 218章:扬沙做尘(中)
- 223 219章:扬沙做尘(下)
- 224 220章:东羌郡(上)
- 225 221章:东羌郡(下)
- 226 222章:西陲悍风(上)
- 227 223章:西陲悍风(下)
- 228 224章:铁马冰河
- 229 225章:西陲五庭柱(上)
- 230 226章:西陲五庭柱(下)
- 231 227章:辗转百里一银枪
- 232 228章:说客(上)
- 233 229章:说客(下)
- 234 230章:义可抵得半两金(上)
- 235 231章:义可抵得半两金(下)
- 236 232章:一揽西陲风与雪(上)
- 237 233章:一揽西陲风与雪(中)
- 238 234章:一揽西陲风与雪(下)
- 239 235章:作态(上)
- 240 236章:作态(下)
- 241 237章:西陲点卯(上)
- 242 238章:西陲点卯(中)
- 243 239章:西陲点卯(下)
- 244 240章:年关
- 245 241章:复望天水 雄关如原
- 246 242章:蛰冬天下眠
- 247 243章:雄军涌平沙(上)
- 248 244章:雄军涌平沙(下)
- 249 245章:风起云荡(上)
- 250 246章:风起云荡(中)
- 251 247章:风起云荡(下)
- 252 248章:千年大汉(上)
- 253 249章:千年大汉(下)
- 254 250章:烽烟满九州(上)
- 255 251章:烽烟满九州(中)
- 256 一章:燕阳义 起枪(上)
- 257 二章:燕阳义 起枪(中)
- 258 三章:燕阳义 起枪(下)
- 259 四章:燕云十八骑
- 260 五章:平沙起风雷(上)
- 261 六章:平沙起风雷(中)
- 262 七章:平沙起风雷(下)
- 263 八章:弑王(上)
- 264 九章:弑王(下)
- 265 十章:九州作塘
- 266 十一章:长生天的子嗣(上)
- 267 十二章:长生天的子嗣(中)
- 268 十三章:长生天的子嗣(下)
- 269 十四章:铁骑红缨 铮铮傲骨(上)
- 270 十五章:铁骑红缨 铮铮傲骨(中)
- 271 十六章:铁骑红缨 铮铮傲骨(下)
- 272 十七章:青草依依 埋骨忠魂(上)
- 273 十八章:青草依依 埋骨忠魂(中)
- 274 十九章:青草依依 埋骨忠魂(下)
- 275 二十章:铁骑绝唱(上)
- 276 二十一章:铁骑绝唱(中)
- 277 二十二章:铁骑绝唱(下)
- 278 二十三章:双肩抗忠义(上)
- 279 二十四章:双肩抗忠义(下)
- 280 二十五章:新的战场(上)
- 281 二十六章:新的战场(下)
- 282 二十七章:角逐(上)
- 283 二十八章:角逐(中)
- 284 二十九章:角逐(下)
- 285 三十章:首战(上)
- 286 三十一章:首战(中)
- 287 三十二章:首战(下)
- 288 三十三章:盾墙箭雨(上)
- 289 三十四章:盾墙箭雨(下)
- 290 三十五章:突入(上)
- 291 三十六章:突入(下)
- 292 三十七章:重岭府(上)
- 293 三十八章:重岭府(下)
- 294 三十九章:三足金蟾 一步登天
- 295 四十章:百年独一外姓侯
- 296 四十一章:春耕
- 297 四十二章:站死跪生(上)
- 298 四十三章:站生跪死(下)
- 299 四十四章:蚍蜉撼大树
- 300 四十五章:一郡疆场(上)
- 301 四十六章:一郡疆场(中)
- 302 四十七章:一郡疆场(下)
- 303 四十八章:任驰骋(上)
- 304 四十九章:任驰骋(下)
- 305 五十章:平沙风波(上)
- 306 五十一章:平沙风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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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章:塞外不夜城(上)
144章:塞外不夜城(上)
渭西平原,风沙依旧。
一座树立着简单栅栏的营地位于避风之处。
一大早,侯霖就带着百骑出营,前往三秦城外。
物以稀为贵,兵以战为荣。侯霖身后所剩不多的两百骑紧随其后,不用挺枪拔剑,身上那股铁血的肃杀气息就能扑面而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天上三三两两孤雁飞过,地上百骑呈扇形而驰。
比起初入凉州时来说,侯霖身形更为消瘦,脸色更为苍白,但身上无形中就透露出一种兵家常道的临阵之风。
他跃马扬鞭,面色从容。从一个偶上枝头变凤凰的寒门子弟一跃而成朝廷吏部登记在册的七品都尉,在从身着浅红官袍的朝廷官吏沦落成凉州遍地可见的难民,衣不遮体,食不饱腹。
不到半年光景的大起大落使他每天早上睁开眼,都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
他只想做一个普通士子,或许会隐居山林,或许会出仕为官。起码心中那琳琅书声不绝于耳的学士府还能是他心中的一片净土,
那一座锦衣公子纷纷绕道而行,用蓬草搭建而成的草庐仍是他的家。
每逢三月开春立耕之时,学士府宾道两旁的桃树如粉蕊海洋,一片片桃花瓣就像汪洋之中的水滴溅落在不染尘埃、不起灰土,和这西凉粗犷荒野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而他不用去担心明天有没有一口吃的,有没有能遮挡寒风艳阳的荫凉。捧上一卷从学士府藏书阁里借阅的书刊,在漫天桃花中煮上一壶长安城里大街小巷随处都在叫卖的毛尖茶,与世无争,静静的享受一个安静和煦的午后。
想到这里,侯霖嘴角悬挂着一轮弯弯月牙的浅笑,似乎想到了前三年加起来都不如这三个月惊心动魄的生活。
那才叫生活,如今只能算生存。
一场岁试,彻底改变了他本该平淡的生活,为了当时那一口可出可不出的书生意气,公然在满朝公卿和天子亲王座下语不惊人死不休。
如今回想,是后悔?还是无悔?
似乎都不重要了,那个在落英缤纷下手持青卷长袖飘然的书生如今剑不离身,一天在马背上的时间比吃饭睡觉还要多。
四千多精壮汉子对他马首是瞻,无数人对他寄予厚望。
有些包袱,一旦扛起,在放下时就只有等到合上双目的那一天。
侯霖纵马,看到三秦城那黄色城墙,嘴里念念有词道:“铁甲横江临渡口,白衣巍巍立高楼。若怒奋起拔吴钩,书生可为万户侯。万户侯……”
他自嘲的笑了笑,万户侯听起来威风,说出来霸气,可真要做到这步谈何容易。大汉不吝啬官职,九州任吏者数不胜数,当官的也多如牛毛,朝廷甚至能为天下世族子弟另辟捷径,不用去参加乡试县试,只要有人推崇,上有人脉下有贤名便可直接出仕为官。这是多少寒门读书种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世家子弟出仕无非是为家族,是为名利,俗世里的金银钱物已经不入他们眼里,可能在史书里留下那么哪怕只是一笔带过的墨痕,都是无上殊荣。
甚至曾有世族子弟道:不能流芳百世,便要遗臭万年!可想这种言论是如何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比起能够青史留名,在当下想要进爵也难如登天。不要说只有皇室子嗣才能封王号的禁令是百年国规,哪怕是前朝堪称千古一帝的广文皇帝都不敢破例。
想要进爵侯位也一样是无门可进。只有立下大功于江山社稷者方能进爵。这可不是砍杀多少暴民,多打几场胜仗就能完成的。
更不是那些大儒妙笔生花墨下惊雷便能描出来。
细细琢磨,除了能够和皇室国姓攀上亲戚外的那些高门豪阙以显尊贵,加封国公九卿王侯之名。这百余年间无一人能够做到,就连攻破匈奴王庭,生擒匈奴单于的燕阳将军马昊明都不行。
侯霖放缓速度,他如今的骑驾技巧娴熟的很,虽然不能像匈奴人那样吃在马上睡在马上,可连续颠簸上几十里下马后一样无碍,不像许多在马上呆久的人,下马后双腿会不自觉的往外拐,走起路来像是扎着马步晃动。
万里无云,不要说进凉州不足半年的侯霖没见过凉州那可以砸的人直不起腰的倾盆大雨。就连土生土长的当地百姓都忘了下雨是什么景象。
三秦城外数百持戈甲士一字排开,后面放着近百辆堆满粮草的驴车。
三秦城县令来回踱步,脸上焦急表情不似做作,看到远处扬起大片飞尘之后长舒一口气,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只身迎上去。
若说初次见到这个年纪只有他一半大的年轻都尉时只有轻蔑还有不屑。那现在就只剩下深入骨子里的惶恐和畏惧。杀了一州别驾后还能毫发未损的离开三秦城,这份胆识和气焰他自认下辈子都做不到。
那位曾经是同乡,后来变上司的别驾大人对他而言死便死了,谈不上有多伤心难过,但这位当日一身血污的都尉杀人时那份果断和凶煞却深深的震撼住他。
他自己都记不清多少年没见过这般血腥场面,休说是杀人头点地,就连那让他看上一眼就有些晕眩的鲜血都已经数年未曾见过。
上一次见到还是几年前纳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侍婢,这可人儿在床上坐着梨花带雨泪滴混着那几丝落红。
看到清秀的年轻都尉跳下马,县令一脸谄笑迎了上去道:“侯都尉短短时间就能将三秦城外蚁居多年的三股匪寇尽皆消灭,真乃我三秦城的洪福啊!”
侯霖附和着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从马背上拴着的囊袋里提出两颗人头,扔到三秦城县令面前。
县令连看都不看,招招手冲着后面的甲士道:“把粮车全部赶过来!”
“侯都尉,之前那事全是王阐教唆,本县、在下一时鬼迷心窍才听信了他的话,还望不要往心里去,在下听说因为此事致使侯都尉折损了数名将士,心里悔恨的不得了!这里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一是望侯都尉能够冰释前嫌,二是希望能好好安葬这几名将士……”
县令见侯霖都不拿正眼瞧他,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他后面的粮车看,嘴唇挪动好似在点数,即便事先知道侯霖不会给他好脸也是尴尬的很,笑比哭难看。
“侯都尉放心,这些粮食绝对够了,还有这些也希望侯都尉能够笑纳……”
侯霖低下头,看到县令从官袍的宽大袖口中伸出一只手来,朝着他掂量了两下一个精致钱囊,单是听那沉闷的声音便知其分量不轻。
庙堂之上情义千金不换也是分文不值,就像死了的王阐即便官职在高也无用,生前能够被这县令当作祖宗供养,马首是瞻。可死了还没过头七,就被他抬出来顶包背黑锅。
侯霖接过他钱囊,县令如释重负,连略微垂下的腰杆都直起几分。看到侯霖收下后笑容倒是自然了些道:“如若日后侯都尉有什么需要在下相助的,但说无妨!”
侯霖嗯了一声道:“王阐尸体我也带了过来,念他在凉州执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没割下他首级传首诸营,既然他是凉州官员那尸身自然要交还于你们。”
县令听后往后偏移几步,连忙摆手道:“刺史大人已经离去,走之前已经吩咐下官说如果侯都尉要归还尸首,就将王阐尸体弃至荒野,仍由野狼叼食。刺史大人的命令在下不敢违背,可这王阐与我打小相熟,有同乡之谊,还希望侯都尉不要让在下难做。”
侯霖诧异,看向这县令的眼神也随和柔淡,没有之前那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漠。
百骑将这些粮食点数完毕,运送回营。
看到这帮彪悍骑卒离去,三秦城县令这才长吁一口气,苦笑几声,心里只想着再也别见这年轻都尉了。
总算没有白死这么多弟兄,运送粮草的骑卒哼着小曲各个喜笑颜开。连荣孟起也没在板着个死人脸。
唯独侯霖眉关紧锁,额头上像是有一片风吹不散雷劈不开的乌云阴霾。
梅忍怀对三秦城县令交代这话的深意不难领会,他作为一方刺史于法于理都不能对侯霖如何,可和金家有着莫逆关系的王阐可不一样。
世家最好脸面,官吏也是如此。身为凉州五品别驾的王阐被外地来的一个七品都尉斩杀,梅忍怀只需要将这消息透露出去,本身对平叛大军就多有成见的凉州本地官员还不得炸翻了锅?
十几里外,云向鸢踌躇满志,对着旁边一个苦瓜脸的汉子拍着胸脯道:“等等可别给我丢脸,两个人,一个用枪、一个用矛,你打过一个,我手底下任何一尉你随便挑,打过两个!老子亲自去骠骑将军面前给你求个七品杂号将军当!”
听完这话,原本苦瓜脸的汉子瞬间来了精神,两眼大放光彩道:“如果在把那个姓侯的给打趴下了呢?”
云向鸢咧开嘴笑道:“带你去平沙城最好的青楼,找两个花魁伺候你小子!”
一座树立着简单栅栏的营地位于避风之处。
一大早,侯霖就带着百骑出营,前往三秦城外。
物以稀为贵,兵以战为荣。侯霖身后所剩不多的两百骑紧随其后,不用挺枪拔剑,身上那股铁血的肃杀气息就能扑面而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天上三三两两孤雁飞过,地上百骑呈扇形而驰。
比起初入凉州时来说,侯霖身形更为消瘦,脸色更为苍白,但身上无形中就透露出一种兵家常道的临阵之风。
他跃马扬鞭,面色从容。从一个偶上枝头变凤凰的寒门子弟一跃而成朝廷吏部登记在册的七品都尉,在从身着浅红官袍的朝廷官吏沦落成凉州遍地可见的难民,衣不遮体,食不饱腹。
不到半年光景的大起大落使他每天早上睁开眼,都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
他只想做一个普通士子,或许会隐居山林,或许会出仕为官。起码心中那琳琅书声不绝于耳的学士府还能是他心中的一片净土,
那一座锦衣公子纷纷绕道而行,用蓬草搭建而成的草庐仍是他的家。
每逢三月开春立耕之时,学士府宾道两旁的桃树如粉蕊海洋,一片片桃花瓣就像汪洋之中的水滴溅落在不染尘埃、不起灰土,和这西凉粗犷荒野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而他不用去担心明天有没有一口吃的,有没有能遮挡寒风艳阳的荫凉。捧上一卷从学士府藏书阁里借阅的书刊,在漫天桃花中煮上一壶长安城里大街小巷随处都在叫卖的毛尖茶,与世无争,静静的享受一个安静和煦的午后。
想到这里,侯霖嘴角悬挂着一轮弯弯月牙的浅笑,似乎想到了前三年加起来都不如这三个月惊心动魄的生活。
那才叫生活,如今只能算生存。
一场岁试,彻底改变了他本该平淡的生活,为了当时那一口可出可不出的书生意气,公然在满朝公卿和天子亲王座下语不惊人死不休。
如今回想,是后悔?还是无悔?
似乎都不重要了,那个在落英缤纷下手持青卷长袖飘然的书生如今剑不离身,一天在马背上的时间比吃饭睡觉还要多。
四千多精壮汉子对他马首是瞻,无数人对他寄予厚望。
有些包袱,一旦扛起,在放下时就只有等到合上双目的那一天。
侯霖纵马,看到三秦城那黄色城墙,嘴里念念有词道:“铁甲横江临渡口,白衣巍巍立高楼。若怒奋起拔吴钩,书生可为万户侯。万户侯……”
他自嘲的笑了笑,万户侯听起来威风,说出来霸气,可真要做到这步谈何容易。大汉不吝啬官职,九州任吏者数不胜数,当官的也多如牛毛,朝廷甚至能为天下世族子弟另辟捷径,不用去参加乡试县试,只要有人推崇,上有人脉下有贤名便可直接出仕为官。这是多少寒门读书种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世家子弟出仕无非是为家族,是为名利,俗世里的金银钱物已经不入他们眼里,可能在史书里留下那么哪怕只是一笔带过的墨痕,都是无上殊荣。
甚至曾有世族子弟道:不能流芳百世,便要遗臭万年!可想这种言论是如何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比起能够青史留名,在当下想要进爵也难如登天。不要说只有皇室子嗣才能封王号的禁令是百年国规,哪怕是前朝堪称千古一帝的广文皇帝都不敢破例。
想要进爵侯位也一样是无门可进。只有立下大功于江山社稷者方能进爵。这可不是砍杀多少暴民,多打几场胜仗就能完成的。
更不是那些大儒妙笔生花墨下惊雷便能描出来。
细细琢磨,除了能够和皇室国姓攀上亲戚外的那些高门豪阙以显尊贵,加封国公九卿王侯之名。这百余年间无一人能够做到,就连攻破匈奴王庭,生擒匈奴单于的燕阳将军马昊明都不行。
侯霖放缓速度,他如今的骑驾技巧娴熟的很,虽然不能像匈奴人那样吃在马上睡在马上,可连续颠簸上几十里下马后一样无碍,不像许多在马上呆久的人,下马后双腿会不自觉的往外拐,走起路来像是扎着马步晃动。
万里无云,不要说进凉州不足半年的侯霖没见过凉州那可以砸的人直不起腰的倾盆大雨。就连土生土长的当地百姓都忘了下雨是什么景象。
三秦城外数百持戈甲士一字排开,后面放着近百辆堆满粮草的驴车。
三秦城县令来回踱步,脸上焦急表情不似做作,看到远处扬起大片飞尘之后长舒一口气,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只身迎上去。
若说初次见到这个年纪只有他一半大的年轻都尉时只有轻蔑还有不屑。那现在就只剩下深入骨子里的惶恐和畏惧。杀了一州别驾后还能毫发未损的离开三秦城,这份胆识和气焰他自认下辈子都做不到。
那位曾经是同乡,后来变上司的别驾大人对他而言死便死了,谈不上有多伤心难过,但这位当日一身血污的都尉杀人时那份果断和凶煞却深深的震撼住他。
他自己都记不清多少年没见过这般血腥场面,休说是杀人头点地,就连那让他看上一眼就有些晕眩的鲜血都已经数年未曾见过。
上一次见到还是几年前纳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侍婢,这可人儿在床上坐着梨花带雨泪滴混着那几丝落红。
看到清秀的年轻都尉跳下马,县令一脸谄笑迎了上去道:“侯都尉短短时间就能将三秦城外蚁居多年的三股匪寇尽皆消灭,真乃我三秦城的洪福啊!”
侯霖附和着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从马背上拴着的囊袋里提出两颗人头,扔到三秦城县令面前。
县令连看都不看,招招手冲着后面的甲士道:“把粮车全部赶过来!”
“侯都尉,之前那事全是王阐教唆,本县、在下一时鬼迷心窍才听信了他的话,还望不要往心里去,在下听说因为此事致使侯都尉折损了数名将士,心里悔恨的不得了!这里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一是望侯都尉能够冰释前嫌,二是希望能好好安葬这几名将士……”
县令见侯霖都不拿正眼瞧他,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他后面的粮车看,嘴唇挪动好似在点数,即便事先知道侯霖不会给他好脸也是尴尬的很,笑比哭难看。
“侯都尉放心,这些粮食绝对够了,还有这些也希望侯都尉能够笑纳……”
侯霖低下头,看到县令从官袍的宽大袖口中伸出一只手来,朝着他掂量了两下一个精致钱囊,单是听那沉闷的声音便知其分量不轻。
庙堂之上情义千金不换也是分文不值,就像死了的王阐即便官职在高也无用,生前能够被这县令当作祖宗供养,马首是瞻。可死了还没过头七,就被他抬出来顶包背黑锅。
侯霖接过他钱囊,县令如释重负,连略微垂下的腰杆都直起几分。看到侯霖收下后笑容倒是自然了些道:“如若日后侯都尉有什么需要在下相助的,但说无妨!”
侯霖嗯了一声道:“王阐尸体我也带了过来,念他在凉州执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没割下他首级传首诸营,既然他是凉州官员那尸身自然要交还于你们。”
县令听后往后偏移几步,连忙摆手道:“刺史大人已经离去,走之前已经吩咐下官说如果侯都尉要归还尸首,就将王阐尸体弃至荒野,仍由野狼叼食。刺史大人的命令在下不敢违背,可这王阐与我打小相熟,有同乡之谊,还希望侯都尉不要让在下难做。”
侯霖诧异,看向这县令的眼神也随和柔淡,没有之前那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漠。
百骑将这些粮食点数完毕,运送回营。
看到这帮彪悍骑卒离去,三秦城县令这才长吁一口气,苦笑几声,心里只想着再也别见这年轻都尉了。
总算没有白死这么多弟兄,运送粮草的骑卒哼着小曲各个喜笑颜开。连荣孟起也没在板着个死人脸。
唯独侯霖眉关紧锁,额头上像是有一片风吹不散雷劈不开的乌云阴霾。
梅忍怀对三秦城县令交代这话的深意不难领会,他作为一方刺史于法于理都不能对侯霖如何,可和金家有着莫逆关系的王阐可不一样。
世家最好脸面,官吏也是如此。身为凉州五品别驾的王阐被外地来的一个七品都尉斩杀,梅忍怀只需要将这消息透露出去,本身对平叛大军就多有成见的凉州本地官员还不得炸翻了锅?
十几里外,云向鸢踌躇满志,对着旁边一个苦瓜脸的汉子拍着胸脯道:“等等可别给我丢脸,两个人,一个用枪、一个用矛,你打过一个,我手底下任何一尉你随便挑,打过两个!老子亲自去骠骑将军面前给你求个七品杂号将军当!”
听完这话,原本苦瓜脸的汉子瞬间来了精神,两眼大放光彩道:“如果在把那个姓侯的给打趴下了呢?”
云向鸢咧开嘴笑道:“带你去平沙城最好的青楼,找两个花魁伺候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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