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76 173章:铁骑见雄关(下)
- 177 174章:铁骑入凉
- 178 175章:登城(上)
- 179 176章:登城(中)
- 180 177章:登城(下)
- 181 178章:炮灰(上)
- 182 179章:炮灰(中)
- 183 180章:炮灰(下)
- 184 181章:熬鹰
- 185 182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上)
- 186 183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中)
- 187 184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下)
- 188 185章:莽夫三尺气(上)
- 189 病假条
- 190 186章:莽夫三尺气(下)
- 191 187章:骁骑风采(上)
- 192 188章:骁骑风采(下)
- 193 189章:当年与今时
- 194 190章:收剑入鞘
- 195 191章:出军
- 196 192章:裂变
- 197 193章:溃败(上)
- 198 194章:溃败(中)
- 199 195章:溃败(下)
- 200 196章:逃离(上)
- 201 197章:逃离(下)
- 202 198章:死城不孤(上)
- 203 199章:死城不孤(下)
- 204 200章:风雪骤停铁骑至(上)
- 205 201章:风雪骤停铁骑至(中)
- 206 202章:风雪骤停铁骑至(下)
- 207 203章:破局的开始
- 208 204章:苦果
- 209 205章:宏图霸业 尽在掌中(上)
- 210 206章:宏图霸业 尽在掌中(下)
- 211 207章:刺史大人
- 212 208章:潜龙藏渊 不呻不鸣(上)
- 213 209章:潜龙藏渊 不呻不吟(中)
- 214 210章:潜龙藏渊 不呻不吟(下)
- 215 211章:以血铺雪路
- 216 212章:风雨飘摇(上)
- 217 213章:风雨飘摇(中)
- 218 214章:风雨飘摇(下)
- 219 215章·坐而论道 立而上言 跪而奏事上
- 220 216章:坐而论道 立而上言 跪而奏事下
- 221 217章:扬沙做尘(上)
- 222 218章:扬沙做尘(中)
- 223 219章:扬沙做尘(下)
- 224 220章:东羌郡(上)
- 225 221章:东羌郡(下)
- 226 222章:西陲悍风(上)
- 227 223章:西陲悍风(下)
- 228 224章:铁马冰河
- 229 225章:西陲五庭柱(上)
- 230 226章:西陲五庭柱(下)
- 231 227章:辗转百里一银枪
- 232 228章:说客(上)
- 233 229章:说客(下)
- 234 230章:义可抵得半两金(上)
- 235 231章:义可抵得半两金(下)
- 236 232章:一揽西陲风与雪(上)
- 237 233章:一揽西陲风与雪(中)
- 238 234章:一揽西陲风与雪(下)
- 239 235章:作态(上)
- 240 236章:作态(下)
- 241 237章:西陲点卯(上)
- 242 238章:西陲点卯(中)
- 243 239章:西陲点卯(下)
- 244 240章:年关
- 245 241章:复望天水 雄关如原
- 246 242章:蛰冬天下眠
- 247 243章:雄军涌平沙(上)
- 248 244章:雄军涌平沙(下)
- 249 245章:风起云荡(上)
- 250 246章:风起云荡(中)
- 251 247章:风起云荡(下)
- 252 248章:千年大汉(上)
- 253 249章:千年大汉(下)
- 254 250章:烽烟满九州(上)
- 255 251章:烽烟满九州(中)
- 256 一章:燕阳义 起枪(上)
- 257 二章:燕阳义 起枪(中)
- 258 三章:燕阳义 起枪(下)
- 259 四章:燕云十八骑
- 260 五章:平沙起风雷(上)
- 261 六章:平沙起风雷(中)
- 262 七章:平沙起风雷(下)
- 263 八章:弑王(上)
- 264 九章:弑王(下)
- 265 十章:九州作塘
- 266 十一章:长生天的子嗣(上)
- 267 十二章:长生天的子嗣(中)
- 268 十三章:长生天的子嗣(下)
- 269 十四章:铁骑红缨 铮铮傲骨(上)
- 270 十五章:铁骑红缨 铮铮傲骨(中)
- 271 十六章:铁骑红缨 铮铮傲骨(下)
- 272 十七章:青草依依 埋骨忠魂(上)
- 273 十八章:青草依依 埋骨忠魂(中)
- 274 十九章:青草依依 埋骨忠魂(下)
- 275 二十章:铁骑绝唱(上)
- 276 二十一章:铁骑绝唱(中)
- 277 二十二章:铁骑绝唱(下)
- 278 二十三章:双肩抗忠义(上)
- 279 二十四章:双肩抗忠义(下)
- 280 二十五章:新的战场(上)
- 281 二十六章:新的战场(下)
- 282 二十七章:角逐(上)
- 283 二十八章:角逐(中)
- 284 二十九章:角逐(下)
- 285 三十章:首战(上)
- 286 三十一章:首战(中)
- 287 三十二章:首战(下)
- 288 三十三章:盾墙箭雨(上)
- 289 三十四章:盾墙箭雨(下)
- 290 三十五章:突入(上)
- 291 三十六章:突入(下)
- 292 三十七章:重岭府(上)
- 293 三十八章:重岭府(下)
- 294 三十九章:三足金蟾 一步登天
- 295 四十章:百年独一外姓侯
- 296 四十一章:春耕
- 297 四十二章:站死跪生(上)
- 298 四十三章:站生跪死(下)
- 299 四十四章:蚍蜉撼大树
- 300 四十五章:一郡疆场(上)
- 301 四十六章:一郡疆场(中)
- 302 四十七章:一郡疆场(下)
- 303 四十八章:任驰骋(上)
- 304 四十九章:任驰骋(下)
- 305 五十章:平沙风波(上)
- 306 五十一章:平沙风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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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中)
183章:风吼马鸣 你在笑(中)
沙场是个让人能短暂忘记死亡恐惧的地方,但并不代表不会死,在看到敌人和袍泽一个个倒下爬不起来之后,在贪生怕死的人也会麻木掉对于死亡后未知的恐惧。
就像最前排的叛军轻骑明明见到了官军阵型里的千把各式各样的射弩,依旧义无反顾的展开冲锋,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更没有办法回头。
要么被弩箭射杀,要么策马冲进弩士群里杀人然后在被杀。
似乎不论如何他们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在平沙城外的扎营处侯霖曾经和云向鸢片刻闲聊过一次,在见识到骑都尉里不论年纪大小脾性怎样的骑卒杀人时和杀人后的暴虐血腥不禁让侯霖冲着他发问。
而云向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说出一个粗鄙却被侯霖牢记在心的道理:人都会死,既然早晚都得死那还苟活遭罪什么?还不是为了享这在世时不多的福禄,他底下这帮兔崽子只对杀人和女人两样东西感兴趣,不痛快点他娘的死了之后还有机会做么?
侯霖仍记得云向鸢说出这话时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眸子里少有的落寞。
赤土荒原上,万马驰骋。
官军并没有以骑挡骑,这在侯霖看来是正确的抉择,比起已经调试战马冲锋力度数里的叛军而言,略显仓促的官军仅靠着几十甚至十几丈的距离想要让战马保持亢奋状态是痴人说梦,而用对付轻骑杀伤力最大的弩阵却可以狠狠往跋扈气焰的叛军脸上泼下激射百步穿楼橹的箭雨,在扬起无数落下依附黄沙的烈血。
眨眼间便是百丈。
冲到最前面的丑牛将军放慢了战马步伐,兵法有云:三军可夺帅不可夺气,可连主将都死了还打个卵蛋!他不用最后死,可绝不能最先死。两旁轻骑没有因为他减缓速度而放慢冲锋势头,身后的轻骑略微偏移马头绕过他直朝官军弩阵冲杀。
这场叛军预料好的遭遇战并没有多么精心策划,更没有十倍于敌的伏军,这倒让连续遣令十几道军令的安远将军揪紧的心轻松了些,点将台上除了他再无一人。大汉军令森严,一什中什长与卒同进退,怯战不前者临阵可杀。一尉中尉长与阵同生死,擅改军令者当即可斩。一营中将校与军同一处,营死将校亡。
安远将军严晏撇过头透过茫茫沙尘看见那些官宦子弟脸色难看的偷偷退到阵后,狠狠的呸了一口,大战在即,他不想为这帮软蛋劳费心神,他也清楚,这帮非富即贵的家伙死一个都能让他在官途上止步不前。
甲牌兵竖起一道道森冷盾墙,将阵型隔开,而领命迎击中军两翼的四营兵卒也都到位。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不用去谋策算遗,是最为露骨的交锋,比拼的便是谁能撑到最后。
严晏明显感觉脚下点将台的晃动,数万人夹杂着千来匹战马四蹄并用的践踏,让他身姿晃动,临时搭建起的点将台支木咔吱咔吱的作响,他深吸一口气,仍旧屹立。
五十丈,牛角号起。
随着第一支和臂膀大小粗壮的弩身激射而出,即将染血的土地上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掠过一般,弩阵里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机括作响。
叛军轻骑没有什么阵型可言,一通散乱冲锋下的结果是最前列的数百骑在机括声响的同时滚落或是被击飞出去,有被一弩将脑袋射爆的倒霉蛋,也有擦过他们身体或是胯下战马的幸运儿。
战场就是这样,无情又多情,在无缘由的收割部分人性命的同时又眷顾了另一部分人。就像在弩阵齐发中叛军轻骑像是被秋收时的麦田一般一茬又一茬的从马上落下,可偏偏有一名年轻骑卒犹如神助,万箭不侵,离他最近的一根弩箭也仅仅是划破了他脸颊旁的束盔的细绳,随后穿透过他身后同伴的胸膛,如顽童抛石砸湖,连带起两朵血色涟漪漫入黄沙之中。
也有人未中箭马先倒的轻骑,战马在浑身迸发气力的奔驰之中被弩箭穿过下场凄惨,免不了一声悲鸣之后四蹄并折的倒在路上,在被后面以一样速度步伐迈出的同类踩在身上,而战马脚下铜制的铁钉虽然不如矢钩锋利,可在少说落脚有千斤的马蹄下落得个肚肠踩破,肠出血流却是无可避免的。
至于裹在皮革铁甲中的骑卒被战马摔出那就要看运气和自己反应了,能在第一时间爬起身摆脱七荤八素困境下的骑卒往往在站起身后迅速抛下身上累赘器件,譬如长杆兵器,然后往后伸手抓住袍泽战马两人并骑继续冲锋,如若被摔的骨折筋断或是晕厥的爬不起来,那大战完后连打理战果和收尸的人都不会瞧你一眼。
谁会去给一滩被甲胄裹成泥巴一样的肉泥收尸?
最前列领先身后轻骑一截的年轻骑卒屏气凝神,他虽然无暇往身后看,可能用眼角余光打量两侧,之前一同冲锋的同伙一个个落马后让他多少有些心悸。可看见那该死的官军弩阵近在咫尺时还是燃起一团暴戾心火,看到不过齐射两轮的官军弩阵正在变换阵型,他一夹马腹朝着弩阵冲了进去。
胯下战马停不下脚步,马头撞到一个半蹲刚起身的撅张弩士身上,连带着弩架和人身瞬间像是蚂蚁在两指间捏爆了一样,炸出一片夹杂着无数器官的血花喷雾,溅了旁边几个官军弩士一身,最近的一个弩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微微张着嘴,脸上挂着一条不知是人还是马的条形物件,嘴里还有一粒未瞑目的眼珠子。
眼珠不难辨别,是那倒在地上已经没了脑袋的战马-眼珠。
他感觉到嘴里的异物后一阵呕吐,连在军令里和自身性命一样重要的撅张弩都扔 一旁,好不容易觉得嘴里苦涩的干净了不少,斜眼一瞧旁边那马身和没了上半身的尸首骨肉交织在一块,两眼血丝泛起又是半跪在黄沙上的干呕。
马上的骑卒幸免于难,浑身是血的年轻叛军骑卒看见四周都是赤甲之后狂吼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先是将没反应过来还干呕的弩士一刀砍死,让他倒在了自己呕吐出来的污秽之上,一双通红眼神未合,就这样和战马-眼珠大眼瞪小眼。
他狞笑,看到两旁正在着急装填弩矢的官军挥舞着短刀扑了上去。
在他孤身单骑冲入弩士方阵之后,他就知道不论如何,他今天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荒土。
远在大军阵型右侧的侯霖移回视线,黄沙隔绝,超出十丈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朦胧的黑影,更何况是几个千百人堆起的军阵。在听到两轮弩箭的机括声后侯霖左手敲打马鞍的食指才停下。
大汉军中之所以少弩多弓更多的便是局限于弩矢在射出一箭后的空档时长,可擅弓者能做到在这期间在拉弦搭箭三次,更不要说军中凤毛麟角的连珠箭士。
侯霖收敛心神,知道中军那边已经交上火,而他脚下也已经感受到荒原颤抖的幅度,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瞧了一眼和他三营有意拉开一段距离的怀化中郎将甘宪,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场攻防战作为防守一方官军并无地势之优,也无城郭之险,更没以逸待劳的养势之道,仅靠肉搏肉的拼杀一战。
甘宪身后有十几名气度远胜普通士卒的亲兵,俱没有披带甲胄,其中一个浑身钢筋铁骨黄铜肤色的壮汉甚至赤裸了半身,两手抓着一杆宣花斧,看见前面侯霖军士手中五花八门的箭弩不屑一笑,对着甘宪恭敬道:“将军,这帮泥腿子到底什么来路?就算那骠骑将军再穷,也没说这么愧对底下卖命的弟兄吧。”
甘宪头也不回只言两字道:“噤声。”
侯霖回头喊道:“兄弟们这回放宽了心干他娘的叛军!”
三秦城的三战,侯霖都是以谋略策划为主,唯一血拼的雁荡山一役几乎把麾下最精锐的陌刀营和百来骑卒拼的血本无归,事后别提有多心疼。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好不容易攒下些本钱,虽说都是些不入流的弓弩,可好歹能上阵杀敌,这仗来的快,不给他任何另寻捷径谋划的时间,就只能咬着牙抗了,至于战后死伤如何,就不是现在能想的了。
荣孟起将身上长袍脱下,接过一身普通军士的甲胄换上,正要接过陌刀和熟铜盾时却被侯霖摁住。
“陌刀营不能在死伤了,你在群虎山带下来的就这点家当,死一个少一个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再说这四百号人在这万人战场上实在于事无补,影响不了大局。”
荣孟起挑了挑眉头道:“左都营和右都营死不也一样?你到哪里补充兵源?”
侯霖连苦笑都做不出来,只是坚持摁回已经递到荣孟起手上的陌刀。这如今不到四千人的群虎山山贼和他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出去。
赤裸上身的家将被甘宪呵斥一声后还是抑不住话唠,又喋喋道:“这帮家伙能不能挡住叛军一轮冲锋,别他娘的被一冲就垮了,将军,真不让咱们的弟兄往前靠靠么?”
甘宪面不改色回道:“等他们死完再说。”
就像最前排的叛军轻骑明明见到了官军阵型里的千把各式各样的射弩,依旧义无反顾的展开冲锋,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更没有办法回头。
要么被弩箭射杀,要么策马冲进弩士群里杀人然后在被杀。
似乎不论如何他们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在平沙城外的扎营处侯霖曾经和云向鸢片刻闲聊过一次,在见识到骑都尉里不论年纪大小脾性怎样的骑卒杀人时和杀人后的暴虐血腥不禁让侯霖冲着他发问。
而云向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说出一个粗鄙却被侯霖牢记在心的道理:人都会死,既然早晚都得死那还苟活遭罪什么?还不是为了享这在世时不多的福禄,他底下这帮兔崽子只对杀人和女人两样东西感兴趣,不痛快点他娘的死了之后还有机会做么?
侯霖仍记得云向鸢说出这话时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眸子里少有的落寞。
赤土荒原上,万马驰骋。
官军并没有以骑挡骑,这在侯霖看来是正确的抉择,比起已经调试战马冲锋力度数里的叛军而言,略显仓促的官军仅靠着几十甚至十几丈的距离想要让战马保持亢奋状态是痴人说梦,而用对付轻骑杀伤力最大的弩阵却可以狠狠往跋扈气焰的叛军脸上泼下激射百步穿楼橹的箭雨,在扬起无数落下依附黄沙的烈血。
眨眼间便是百丈。
冲到最前面的丑牛将军放慢了战马步伐,兵法有云:三军可夺帅不可夺气,可连主将都死了还打个卵蛋!他不用最后死,可绝不能最先死。两旁轻骑没有因为他减缓速度而放慢冲锋势头,身后的轻骑略微偏移马头绕过他直朝官军弩阵冲杀。
这场叛军预料好的遭遇战并没有多么精心策划,更没有十倍于敌的伏军,这倒让连续遣令十几道军令的安远将军揪紧的心轻松了些,点将台上除了他再无一人。大汉军令森严,一什中什长与卒同进退,怯战不前者临阵可杀。一尉中尉长与阵同生死,擅改军令者当即可斩。一营中将校与军同一处,营死将校亡。
安远将军严晏撇过头透过茫茫沙尘看见那些官宦子弟脸色难看的偷偷退到阵后,狠狠的呸了一口,大战在即,他不想为这帮软蛋劳费心神,他也清楚,这帮非富即贵的家伙死一个都能让他在官途上止步不前。
甲牌兵竖起一道道森冷盾墙,将阵型隔开,而领命迎击中军两翼的四营兵卒也都到位。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不用去谋策算遗,是最为露骨的交锋,比拼的便是谁能撑到最后。
严晏明显感觉脚下点将台的晃动,数万人夹杂着千来匹战马四蹄并用的践踏,让他身姿晃动,临时搭建起的点将台支木咔吱咔吱的作响,他深吸一口气,仍旧屹立。
五十丈,牛角号起。
随着第一支和臂膀大小粗壮的弩身激射而出,即将染血的土地上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掠过一般,弩阵里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机括作响。
叛军轻骑没有什么阵型可言,一通散乱冲锋下的结果是最前列的数百骑在机括声响的同时滚落或是被击飞出去,有被一弩将脑袋射爆的倒霉蛋,也有擦过他们身体或是胯下战马的幸运儿。
战场就是这样,无情又多情,在无缘由的收割部分人性命的同时又眷顾了另一部分人。就像在弩阵齐发中叛军轻骑像是被秋收时的麦田一般一茬又一茬的从马上落下,可偏偏有一名年轻骑卒犹如神助,万箭不侵,离他最近的一根弩箭也仅仅是划破了他脸颊旁的束盔的细绳,随后穿透过他身后同伴的胸膛,如顽童抛石砸湖,连带起两朵血色涟漪漫入黄沙之中。
也有人未中箭马先倒的轻骑,战马在浑身迸发气力的奔驰之中被弩箭穿过下场凄惨,免不了一声悲鸣之后四蹄并折的倒在路上,在被后面以一样速度步伐迈出的同类踩在身上,而战马脚下铜制的铁钉虽然不如矢钩锋利,可在少说落脚有千斤的马蹄下落得个肚肠踩破,肠出血流却是无可避免的。
至于裹在皮革铁甲中的骑卒被战马摔出那就要看运气和自己反应了,能在第一时间爬起身摆脱七荤八素困境下的骑卒往往在站起身后迅速抛下身上累赘器件,譬如长杆兵器,然后往后伸手抓住袍泽战马两人并骑继续冲锋,如若被摔的骨折筋断或是晕厥的爬不起来,那大战完后连打理战果和收尸的人都不会瞧你一眼。
谁会去给一滩被甲胄裹成泥巴一样的肉泥收尸?
最前列领先身后轻骑一截的年轻骑卒屏气凝神,他虽然无暇往身后看,可能用眼角余光打量两侧,之前一同冲锋的同伙一个个落马后让他多少有些心悸。可看见那该死的官军弩阵近在咫尺时还是燃起一团暴戾心火,看到不过齐射两轮的官军弩阵正在变换阵型,他一夹马腹朝着弩阵冲了进去。
胯下战马停不下脚步,马头撞到一个半蹲刚起身的撅张弩士身上,连带着弩架和人身瞬间像是蚂蚁在两指间捏爆了一样,炸出一片夹杂着无数器官的血花喷雾,溅了旁边几个官军弩士一身,最近的一个弩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微微张着嘴,脸上挂着一条不知是人还是马的条形物件,嘴里还有一粒未瞑目的眼珠子。
眼珠不难辨别,是那倒在地上已经没了脑袋的战马-眼珠。
他感觉到嘴里的异物后一阵呕吐,连在军令里和自身性命一样重要的撅张弩都扔 一旁,好不容易觉得嘴里苦涩的干净了不少,斜眼一瞧旁边那马身和没了上半身的尸首骨肉交织在一块,两眼血丝泛起又是半跪在黄沙上的干呕。
马上的骑卒幸免于难,浑身是血的年轻叛军骑卒看见四周都是赤甲之后狂吼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先是将没反应过来还干呕的弩士一刀砍死,让他倒在了自己呕吐出来的污秽之上,一双通红眼神未合,就这样和战马-眼珠大眼瞪小眼。
他狞笑,看到两旁正在着急装填弩矢的官军挥舞着短刀扑了上去。
在他孤身单骑冲入弩士方阵之后,他就知道不论如何,他今天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荒土。
远在大军阵型右侧的侯霖移回视线,黄沙隔绝,超出十丈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朦胧的黑影,更何况是几个千百人堆起的军阵。在听到两轮弩箭的机括声后侯霖左手敲打马鞍的食指才停下。
大汉军中之所以少弩多弓更多的便是局限于弩矢在射出一箭后的空档时长,可擅弓者能做到在这期间在拉弦搭箭三次,更不要说军中凤毛麟角的连珠箭士。
侯霖收敛心神,知道中军那边已经交上火,而他脚下也已经感受到荒原颤抖的幅度,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瞧了一眼和他三营有意拉开一段距离的怀化中郎将甘宪,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场攻防战作为防守一方官军并无地势之优,也无城郭之险,更没以逸待劳的养势之道,仅靠肉搏肉的拼杀一战。
甘宪身后有十几名气度远胜普通士卒的亲兵,俱没有披带甲胄,其中一个浑身钢筋铁骨黄铜肤色的壮汉甚至赤裸了半身,两手抓着一杆宣花斧,看见前面侯霖军士手中五花八门的箭弩不屑一笑,对着甘宪恭敬道:“将军,这帮泥腿子到底什么来路?就算那骠骑将军再穷,也没说这么愧对底下卖命的弟兄吧。”
甘宪头也不回只言两字道:“噤声。”
侯霖回头喊道:“兄弟们这回放宽了心干他娘的叛军!”
三秦城的三战,侯霖都是以谋略策划为主,唯一血拼的雁荡山一役几乎把麾下最精锐的陌刀营和百来骑卒拼的血本无归,事后别提有多心疼。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好不容易攒下些本钱,虽说都是些不入流的弓弩,可好歹能上阵杀敌,这仗来的快,不给他任何另寻捷径谋划的时间,就只能咬着牙抗了,至于战后死伤如何,就不是现在能想的了。
荣孟起将身上长袍脱下,接过一身普通军士的甲胄换上,正要接过陌刀和熟铜盾时却被侯霖摁住。
“陌刀营不能在死伤了,你在群虎山带下来的就这点家当,死一个少一个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再说这四百号人在这万人战场上实在于事无补,影响不了大局。”
荣孟起挑了挑眉头道:“左都营和右都营死不也一样?你到哪里补充兵源?”
侯霖连苦笑都做不出来,只是坚持摁回已经递到荣孟起手上的陌刀。这如今不到四千人的群虎山山贼和他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出去。
赤裸上身的家将被甘宪呵斥一声后还是抑不住话唠,又喋喋道:“这帮家伙能不能挡住叛军一轮冲锋,别他娘的被一冲就垮了,将军,真不让咱们的弟兄往前靠靠么?”
甘宪面不改色回道:“等他们死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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