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节

    白子阳这时却插进话来“殷凝，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对蓝麟风点了点头，跟着白子阳往远一点的地方走去。

    直到蓝麟风他们只剩下一个小点时，白子阳才停下脚步，他隔着段距离对我道“你，刚才是真的准备杀人吧？”

    我顿时语塞，银白色的眸子渐渐投进了白子阳有些恐惧的眼底“是”

    “如果她当时没有那么做，你是不是就会真的杀了她？”白子阳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问了出来，他不相信这样一个满脸无害笑容的人，真的能忍心对一个人类下手，他看到过她面不改色的杀怪物，可那毕竟不是同类，而且当时是危及到她生命的，他怎么也不敢想象，这个挂着一脸淡笑女孩，会真的下手杀人。

    “会”我淡淡一笑“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白子阳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杀人，亦是救人”我将眼睛从白子阳眼底收回，那里深深的恐惧刺伤了我的眼瞳，我慌乱的挪开了视线。

    “杀人？救人？”白子阳不由靠近一步，激动道“这怎么说？”

    我本不想多说，但他眼底的恐惧，一如当初殷凌天的恐惧，他们都和我有着或多或少的血亲，我在他们眼里竟成了需要戒备躲避的魔怪，心里不管怎么都会有些不舒服，所以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明显，这是我真正该有的笑，不是淡淡的笑，更不是皮皮的笑。

    我在冰面上坐下来，手指在冰魄上轻轻抚摸，目光有些无奈“如果你来选，杀一个才能救一个，你会怎么选？”

    白子阳走到我身边蹲下“如果是我，我会救两个，并不会为了其中一个，而放弃另外一个，毕竟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如果其中一个已经必死无疑呢？如果为了一个必死的人，连累了本该有希望活下去的人呢？”我放开了冰魄，抬起头，银白色的眸子已不见，那里只剩下漆黑一片，如黑洞一般神秘而危险。

    白子阳不说话，他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你遇到过这种，你怎么做的？”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将对我露出祈求生存表情的人，送进了地狱”我的声音很小，却足够白子阳听清。

    “如果用性命交换……”他想说：如果用自己的命交换，妈妈就能活下去吗？

    白子阳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抬手打断了他。

    “不会，我不会这么做”我淡淡的笑道。

    “也对，毕竟，能活，谁都不想死”白子阳自嘲的笑笑。

    想起自己的处境，我不由呵呵一笑“其实，能死的话，也说不定是件好事”我仰头看天，眨了眨干涩双眼，已经不知道怎么流泪的我，都忘记了这样做，嘴里会苦“可惜……就连死，都没权利的人，是没有资格谈什么为他人牺牲的”

    “我知道了，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尽可能的不要牺牲任何人，如果一定要……”白子阳后面的话却被我的苦笑挡了回去。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里的人，不可能都出去，但我会尽量带他们出去，至于你……”我顿了顿，轻轻一叹道“死期还远，轨迹不可逆转，命运是注定的，如果你想许愿救你妈妈，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白子阳的心思被戳穿，不自在的撇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是我哥”我淡淡的看着他“我不想再一次，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而我只能做个旁观者”

    白子阳或许是被我的目光惊到了，整个人愣在那里，他喃喃着“再一次……再一次？”

    我轻轻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殷静跌下楼顶的画面，便进入了他的脑海“我……并不是万能的，所以……不要做危险的事，算我……求你们……”

    第906节

    “你就那么放手了？”白子阳不敢置信的道“你竟然就那么放手了，以你的能力，完全……”

    “所以……我并不是万能的，你妈妈的事情，在这里，你最好想都别想”我警告道。

    “你明明可以抓住她，可你却放手了……”白子阳挥开我的手，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我，不对，我们本就是陌生人“那可是你的妹妹，那是和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同胞妹妹！”

    “我知道”我干涩的笑了笑“是她自愿的”

    “……”白子阳沉默了半晌，疏离的看了我一眼“你这个冷血动物！”

    “呵呵，我是冷血，可你现在不是还要靠着我这冷血动物带你出去？”我张开手掌，一个圆幕出现在掌心“把手放上来”

    白子阳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放了上去。

    只见圆幕一闪，里面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在房间里，那张纯白的床上，躺着一个身着蓝白相间病号服的瘦弱女人，女人的脸色很差，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毛线帽子，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此时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陷入昏迷，整个人安详的让人觉得害怕。

    “妈！”白子阳不受控制的喊出声。

    我看着病床上病重的女人道“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她应该还有一年的寿命”

    白子阳身子猛的一颤，这个结果，他早就听医生说过了，只是他想不到，会被人这么轻易的说出来。

    “子阳哥，你听我说，身为父母，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孩子是他们的延续，你如果真的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将自己交代在这里，就算真的被你救活了，她也只会痛苦的度过余生而已，倒不如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量让她开心，留下美好的回忆”我知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多没用，我自己不是也没看透吗？

    “那不是你的亲人，哦，我倒是忘了，冷血动物怎么会有情呢？像你这样的……”

    白子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斜刺里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你错了，谁都可以说她冷血，但是你们这些血亲不可以，她是对所有人冷血，可她从没对自己的亲人冷血过”

    蓝麟风黑着脸站在我身后，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它似乎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我看着脚下已经黑漆漆的冰面，勾了勾嘴角“走吧，爷爷的身体在这里恐怕撑不了多久”总不能连最后一面都不让爸看吧？

    我没再理会白子阳，而是径自向着冉阳等人走去，对于这样的指责，我已经习以为常，心里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委屈，像我这样的人……本不该奢望任何情感的，不是吗？

    但蓝麟风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随着风儿飘进了我的耳朵。

    “白子阳，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结界能困住她，不管她身处什么险境，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离开，而她现在还在这里，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放弃舒适的家不呆，要在这里像普通人一样被困？”蓝麟风看着白子阳，冷冷道。

    “既然她那么本事，直接把大家带出去不就行了，既然她那么本事，为什么对自己的亲人可以见死不救，既然她那么本事……”白子阳想起了殷静跌下楼时，她的漠视，想起了自己母亲缠绵病榻，她淡漠的说出死期时的冷漠，心里就更加不舒服起来。

    蓝麟风淡淡的哼笑了一声“幼稚，你以为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以为世界可以任人揉圆搓扁？你以为世界至今都没有被毁灭，不需要秩序？我们是维持秩序的法则，不是随心所欲的魔王”蓝麟风说完，顿了顿，又说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讨论这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知道你对你母亲的孝心，如果你知道殷凝有多后悔救她爷爷，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等等！爷爷怎么了？”白子阳拦住要离开的蓝麟风道。

    蓝麟风幽幽叹了口气“以后你就知道了，强行逆转天命的后果”

    “……”白子阳心中微颤，他看着蓝麟风离开背影，沉默了一下，便毅然决然的跟了上去。

    第907节

    等两人回归，冉阳紧张的看着蓝麟风“我们怎么办？”

    “……”

    我默默叹了口气，突然“咔嚓”一声巨响，站在冰面上的我们，瞬间便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

    “怎么了？”兰馨从神游中回神，却被突如其来的巨变吓的瞪大了水润的眸子，不住的往齐磊怀里钻。

    “站稳了”蓝麟风皱了皱眉，将白子阳一把推了过来“看好他们”

    “……”我轻拍了白子阳的肩膀一下，帮他稳住身形，身形一晃便拦住了蓝麟风的去路“这次，我去！”

    蓝麟风脸色很难看“别闹”

    “我留下，他们一个都活不了”我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的”

    蓝麟风顿时僵住，他犹豫了半晌“都留下”

    “……”

    “哇啊！”杨湾的一声惊呼，将我们的视线牵引过去。

    只见林彦和杨湾两个人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林彦此时正一脸痛苦的掐住杨湾的手腕，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正在将他拉入冰面之下一样。

    “来不及了”蓝麟风拉着我的手，快速的闪了回去“大家把手牵在一起”

    事发突然，在所有人都没有主心骨的现在，任何一个镇定的提议，都会被人们以绝对的执行度执行。

    很快大家就围成了一个圆形，白子阳不情愿的拽住了林彦，随即也对我伸出了手。

    我挑了挑眉，从蓝麟风的钳制中退了出来，吩咐两人“抓好了”

    众人皆惊愕的看着我，我缓步来到圆圈中心，双手抱圆，轻轻将自己以自私著称的自保结界扩大，直到将众人都囊括其中，才缓缓停住。

    我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无比，任何一丝灵息都在眼前无限放大，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纯黑的眸子在众人面前逐渐褪去颜色，染上银白冰冷的色泽，那对于普通人会是怎样的冲击？

    “殷凝！”蓝麟风的声音带着几丝温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仰头看着晦暗的苍穹“我只是想看看，它的欲念到底有多深而已”

    “它是欲望的结合体，无欲无求才能生存，你这么隔绝它，也只是能保一时，何必呢？”真正的重点，在于他们的内心啊！蓝麟风幽幽叹了口气，转而对众人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欲念，在这里都必须给我掐死，否则……”蓝麟风看了看冰面“就永远留下吧”

    “……”一阵沉默，众人都在消化蓝麟风刚才的话。

    “白子阳”我转过头看向白子阳，叹道“我希望，你不要学我，过分的执念，只会给至亲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咔嚓”就在我的话音落地之时，一声闷响，仿佛大地从中裂开一般，冰面在脚下碎成了粉屑，脚下瞬间便悬了空。

    不过，由于结界的关系，人们并没有遵循地心引力的牵引，回归大地的的怀抱，而是稳稳的站在结界中央，一脸惊恐的看着仿佛地狱深渊一般的黑暗深处。

    “天，这……如果没有这层玻璃，我们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啊”姚浩轩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环紧了杨湾的身子。

    “玻璃……”我额角直跳，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普通人对所谓结界的解答呢。

    冉阳则直接用手撑在结界之上“我，曾经见过这个，那次的度假村……也是你？”

    “……”我眨了眨眼，结界上的影子也眨了眨银白色的眸子，里面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