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北方的雨，比起南方，来的更加凄冷，也更加猛烈，带着点点的微凉，让人有种萧瑟的感觉。绵绵的细雨，总是在初春之后，给雾蒙蒙的紫禁城，洗刷的干干净净。春雨贵如油，点点滴滴，似乎都凝结着春种之人的希冀与企盼。

    相比于往日的干冷，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总归还是有些春的味道。积雪化尽，比起南方迟来许久的春天，这时候，才更显得绿意萌萌。

    可对于一个独守空闺二十年的女人来说，却依旧冷的让人心酸，寒彻骨髓。尽管这周围景色如画，美不胜收，尽管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尽管这里有着一个对她二十年未曾变心的男人默默守护，可是，终究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却并不是风霜，更像是对于一个女人韵味的雕琢与诠释。

    轩辕红拂收拾了行装，因为她要离开这里，她的梦想还活着，所以，她还活着。当她知道苏天霆并没有死的时候，轩辕红拂的心中宛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是他唯一的女人，二十年等待守候，他没有给她一个完美的承诺。他死了，她改嫁了，可是并非她心，只是为了躲避那些无谓的追逐而已。

    轩辕红拂想要等，等待一个让她重新走出这个门槛的机会，即便苏天霆不出现，她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因为苏晨。

    看着陪伴了她二十年之久的地方，周围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龙图阁亲手设计的，亲自搬到这里来的，她就像是龙家的一个禁忌，没有人会提起她，也没有人会到她这里来，除了龙悦。

    “嫂子，你要走？”

    龙悦一脸惊讶的看向轩辕红拂，在龙家，龙悦最喜欢的人，就是轩辕红拂了，不过她知道嫂子跟大哥却从来没有圆过房，但是她看得出来大哥对嫂子一往情深，而嫂子明显是心有所属。苦了哥哥，也苦了红拂嫂子，因为他们都是被情所困的人。人生一世，爱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这样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轩辕红拂的出尘气质，是龙悦从小就最欣赏最喜欢也是一直在学习的，在她眼里，龙家能跟她说说知心话的人，也就只有这个名不副实的嫂子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二十年，都已经葬送在了这间院子里，龙悦真的难以想象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的力量，能够让她始终如此坚贞不渝。她不怪嫂子，因为值得她守护二十年的人，肯定不简单。

    “有些事，有些人，总归还是要尘埃落定。我不属于龙家，所以我想离开这里，对于你哥哥而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

    轩辕红拂嫣然一笑，苦涩中带着甘甜，平淡中带着幸福，这样的女人，或许是所有男人心中梦想的妻子吧，一颦一笑，一语一言，都充满了女人的韵味，她未必能跟年轻女孩一比妆容，却能在韵味跟气质上更胜一筹，那是岁月的沉淀，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本来就美若天仙的轩辕红拂，哪怕几天到了过午之年，依旧不是龙悦能压得住的美态。

    “嫂子，我总觉得，你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心态，完全是郁郁无求，可是今天我竟然看到了一丝期盼跟心动，难道你等到了你心中的那个人吗？”

    龙悦笑着说道。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支持你嫂子。虽然你跟我哥哥没有夫妻之实，可是我毕竟叫了你二十年的嫂子，我不想看着你郁郁寡欢。我知道你并不是冷漠，而是你的心早已经死了。哀莫大于心死，能看到你展露出一丝笑颜，我真的特别开心。”

    轩辕红拂抱着龙悦，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好人了。”

    “嫂子，其实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我根本读不懂他。”

    龙悦苦笑着说道，以前的她，骄傲如女王，冷静如冰泉，可是当她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痛苦的折磨，没日没夜的想着他，可是你却做不到天天看到他，甚至连他的消息都得不到。

    “能让你看上眼的，必定不会错。但如果他看不上你，那就是他瞎了眼了，小悦这么好的条件，我估计整个紫禁城想要把你娶回家的人，能排到大前门。”轩辕红拂笑着说道。

    龙悦脸色一红，撅着小嘴，道：

    “嫂子，连你也取笑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而且我哥哥跟他，似乎还有所仇怨，只是他们谁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我偏偏会爱上这么一个人呢。”

    龙悦恨自己，也恨这个家，她从未恋爱过，可是在这一刻她却不得不退却，因为哥哥跟他的关系，相当的复杂，她在中间，进退维谷。

    “爱情，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可是，我真的很难抉择，我怕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破裂。”龙悦担心道。

    “人世间最纯净的爱，就是一颗心，我心不变，谁能撼动？世间纷纷扰扰，唯独爱情，恒久不变，至少在我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轩辕红拂作为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对龙悦说道，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此等女子，谁若得之，还不捧在手心里，焉能有不爱之理？

    “嫂子，我相信你，哪怕他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去。明星偶像，不做也罢。”

    “你真能放下这一切吗？”

    轩辕红拂认真的问道，因为她怕她只是一时冲动。

    “其实我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家里也不需要我了，我想自由自在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后悔。”

    龙悦开心的笑了起来，轩辕红拂给了她主心骨，所以她才能够这般自信。

    “努力追求自己的爱，没有错。”

    轩辕红拂认真的打量着龙悦，现在，连她的眼角，都带着笑意。

    “所以，你打算走了，对吗？”

    不知何时，龙图阁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的声音有些疲倦，有些累，甚至有些不舍与伤心。

    “你先出去吧，小悦。”

    轩辕红拂看了嫂子一眼，又看了看大哥，他们两个的眼神，都很低沉，似乎在回避着什么，龙悦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搞不懂，无奈的耸耸肩，只能退出了房间。

    “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龙图阁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根烟，在这间屋子里，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抽烟。猛的吸了一口，龙图阁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难看，但却并不是被烟呛到了，而是他的心，无比的痛苦。

    轩辕红拂此时也颇为纠结，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总归要有一个完美一点的结局，不辞而别，并不是她的性格。

    “这些年，谢谢你了。我知道你是想用时间来感动我，可你知道，我若是那样的人，也不会苦苦等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最苦的人，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你。你放弃了娶妻生子的机会，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好姑娘，岁月流逝，转眼便是二十年，我知道，我亏欠你的，太多了，哪怕这辈子，也还不完。而我能给你的，却一无所有。哪怕他不出现，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一生，只爱一人，只为他一人而活。我只是一个女人，所以我没有太多的追求跟向往，只是希望默默的守在他的身后，我甚至不在乎他有多少个女人。当他离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可能是一生一世，可他说过，他会回来找我的。我就一直等，一直等，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轩辕红拂的泪水，夺眶而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二十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生最光彩夺目最耀眼的那一片时光，已经老去，此时此刻的眼泪，并不是轩辕红拂觉得她委屈，而是苏天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因为他们的孩子，也已经长大。她从未奢求能够再见到苏天霆，因为在苏天霆跌落山崖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感觉了，心心相印，心心相连，夫君的亡命之日，让她的心，也跟着沉入了万丈深渊。

    龙图阁的确为他做了很多很多，感动归感动，可她毕竟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坚贞不渝的爱情，是她一辈子的梦想。怪就怪他们有缘无份，明明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一切都是因为龙图阁为了保护轩辕红拂。

    千年等一回，终有相聚时。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轩辕红拂不会就此倒下去，她也是一个敢于追逐自己的爱情的女人。离开这里，才能去寻找苏天霆，寻找她的幸福与未来。

    一根烟，逐渐燃尽，龙图阁点点头，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做的这一切，精心呵护了二十年，却只是一厢情愿。感情里没有谁对谁错，或许对于轩辕红拂而言，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可是对于他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轩辕红拂的心里在想什么，当初她选择了苏天霆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龙图阁就知道这辈子都没戏了。

    可是，爱情就是盲目的，哪怕明知结果是这样的，也会义无反顾。飞蛾扑火，只为那一瞬间的光芒，而龙图阁却是连那一丝丝的明亮，都看不到。

    “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让你爱上我，而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并不比苏天霆爱得少。”

    龙图阁缓缓起身，神情有些落寞，曲终人散，来不及握手，他的前方，就已经布满了灰蒙蒙的气息。

    轩辕红拂点点头，她也已经潸然泪下，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并非冷血无情。只是爱一个人，爱了就爱了。她别无选择，只是遵从内心的爱而已。

    “谢谢你，龙图阁，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今生，我的心，早已经给了天霆。”

    轩辕红拂低声说道，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跟龙图阁告别，背起行囊，转身离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年的那个他，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