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回大汗，虽然夫蒙灵察不在，但是在乌伤钢铁之城有个非常厉害的唐人少年叫做王冲，他假装离开碛西，故意引青狼叶护上当。就是他伏击了我们，击杀了叶护大人，四皇子也被他俘虏了！”

    一名从碛西军械库侥幸逃回的突厥勇士低头跪伏在地上，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沙钵罗可汗，面白如纸，汗如雨下。他们从碛西一逃回，就返回了这里。一个叶护被杀，还被俘虏了一个四皇子，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他们可以承担得起的。

    “钢铁之城？”

    听到这个名字，巨大的金色牙帐里，身躯高大魁梧，整个人鹰视狼顾，仿佛一尊魔神般，充满着无尽野性的突厥男子眼皮猛的跳动了一下，怒气收敛了许多：

    “这不是西南之战，那个击败葛罗禄和大钦若赞的大唐少年吗？我让青狼叶护去干掉他，他难道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成吗？”

    “叶护大人之前是想过动手，但是后来发现乌斯藏人提前出手了，大人当时想借乌斯藏人的手借刀杀人，所以就打消了念头。但是没有想到，乌斯藏帝国的达延芒波杰在三角缺口一役，居然死在了那个王冲手里。所以大人就一拖再拖，直到最后被那个王冲埋伏，死在了碛西。”

    逃回来报信的突厥勇士，跪伏在地上，低声道。

    “什么？居然会有这种事！”

    沙钵罗可汗瞳孔一缩，终于冷静了许多。在整个西域，西突厥总共有两个敌人，一个是大唐，但是向来是以被动防守为主，而且补给线漫长，机动性很差，构成的威胁不大。真正的敌人，反而是对面高原上的乌斯藏人。

    尽管有一个大唐镇守的碛西相隔，但是西突厥和乌斯藏之间为了争夺西域的领导权，彼引之间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战斗了。对于对面乌斯藏高原上的将领，突厥人反而相对了解的更多。

    达延芒波杰，这个人物沙钵罗可汗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曾经带领乌斯藏的人马绕过碛西，深入奇袭突厥大草原，连续重创过突厥兵马两次。这是个疯子，而且战斗力不俗，准将级别。

    沙钵罗可汗远居三弥山，对于这种区域限制级的战争一向不是很关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西突厥汗国排得上号的人物，居然会死在实力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的王冲手里。如果一切属实，他恐怕需要重新审视这个王冲了。

    “可汗，都已经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个？难道我们家呼儿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吗？”

    就在沙钵罗可汗还在盘问的时候，突然一个妇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声音中满是焦急：

    "不管那个王冲是什么人，当务之急是先把我儿救出来！"

    声音未落，一个穿着华丽，气质雍容华贵的突厥妇人从沙钵罗可汗身后绕了出来。

    "可敦！"

    看到妇人，地上的突厥勇士，心神未凛，把头颅垂得更低了。能不经容许，在任何时候进入这间金色牙帐，并且打断沙钵罗可汗的话，整个西突厥也就只有四皇子生身母亲，可敦一人了。

    "你怎么来了？"

    沙钵罗可汗见状，连忙上前，挽住了妇人的柔荑，一脸的宠爱。沙钵罗可汗一生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女人，但唯有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最尊敬，也是最宠爱的。

    原因很简单，当年在沙钵罗还是皇子的时候，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鼎力相助，他就不可能在一片混乱中登上现在的可汗大位。

    不止如此，虽然眼前的女人年过四十，已经生过几个小孩，但是可敦一直保养得宜，肌肤和身段都如同二八少女，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哼，我再不来，难道真的要看着呼儿死在碛西那个唐人手里吗？呼儿现在命悬一线，可汗你就告诉我，呼儿的性命，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可敦沉声道。

    "救救救，呼儿也是我的亲身骨肉，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救呢。来来来，快来人，快派人去乌伤的钢铁之城，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四皇子给我救出来！"

    最后一句话，沙钵罗可汗的声音响彻三弥山。

    ……

    "侯爷！外面有一名突厥的使者求见，说是要和我们谈判被俘虏的四皇子。"

    几天之后，乌伤的钢铁之城，王冲站在书桌前，正在看着一封收集过来的情报。突然，一名斥候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躬身道。

    "不见！"

    王冲头都没抬，目光依旧看着手中的情报，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啊！"

    斥候一怔，满脸错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是！侯爷！"

    声音一落，很快离去。

    "哈哈，侯爷我没说错吧，沙钵罗可汗和可敦急了，这才刚过去几天他们就派使者来了。只要我们暂时不答应，先拒绝他们几次，到时候他们就会更加的焦急。大人也能从这位四皇子手上得到更多的好处。这一方面绝对没有人比我对他们更了解。"

    等斥候一去，忽鲁也格哈哈大笑，立即凑了过来，眼睛里放着光芒。

    "这件事情以后就全权交给你了，包括突厥使者。不过忽鲁也格，你可想好了，我查了一点消息，阿骨都蓝查抄你的那次，这位四皇子可是也有份。"

    王冲终于从信笺中抬起头来，看着忽鲁也格淡淡笑道。

    突厥大草原上地广人稀，就算是王冲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去查探消息，但是近在咫尺的西域，却是最好的消息汇集之地。那里胡人、突厥人、大食人汇集，王冲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查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哈哈，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失去的那些东西全部都会重新要回来。而且就算他知道我曾经卖过马给你，我也有办法让他信赖我，并且让沙钵罗可汗和可敦付出我们想要的代价。"

    忽鲁也格看着王冲道，那双眼眸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虽然突厥人崇尚勇猛，但是忽鲁也格可不是什么战士，而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且还是突厥大草原上的第一马商。

    在商言商，这一方面他和其他人可是完全不同的。

    "哈哈，那样更好。"

    王冲笑道，埋下头来，继续查看手中的消息。

    ……

    当西突厥沙钵罗可汗的使者在乌伤的钢铁之城接连碰壁的时候，遥远的大唐京师，关于碛西大都护人选的争论，也达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陛下，臣推荐黑虎将军张翼！"

    "陛下，臣推荐伏涛将军段喧！"

    "陛下，臣推荐边塞将军李偲！"

    ……

    大殿里，举荐的声音此起彼伏，短短几天内，碛西大都护的人选已经从十几增加到了两百多人。举荐的理由各种各样，或者经验丰富，或者有过带领胡人的经验，或者实力突飞猛进，在近几年表现非常抢眼……

    尽管绝大多数的人根本不符合条件，但是举荐他们的人，都给了一个相同的理由：

    让他们试一试，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

    "唉！"

    大殿中，文武班列的第一行，就在一根朱红色的蟠龙柱旁，宋王一身衮袍，背靠着蟠龙柱，听着耳中此起彼伏的声音，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已经七八天的时间了，碛西大都护人选的争论不但没有消停，反而越来越激烈。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目的，推举着自己心中觉得合适的人选。

    但是说实话，尽管已经有了两百多个人，在宋王心中，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不管是自己举荐的王严，还是齐王举荐的姚广异，在宋王心中都是差强人意。

    国之大事，非同小可，不是儿戏，所以这段时间，即便是王严，宋王也没怎么推荐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边陲不可一日无将，到底谁才可以代替夫蒙灵察，坐镇边陲，守护碛西？"

    宋王仰起头来，看着巍然神圣的殿顶，脑海中此起彼伏。群臣的争论，他其实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其实只是真正合适的人选。

    但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谈何容易，整个大唐总共也就那么几位帝国大将，而且都已经各司其职，各在其位，要想找到另一位帝国大将，不是不容易，而是根本就不可能，这才是碛西问题到现在都没有解决的真正原因。

    "偌大的一个大唐，难道真的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了吗？"

    想到深处，宋王的双眉不由得深深皱了起来。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碛西的问题太过复杂，突厥、乌斯藏人、大食、条支……，还有碛西都护府内部的番汉问题，要想找到一个人同时满足这些条件，基本不太可能。

    这才是宋王最苦恼的。

    大殿里，争论声越来越激烈。这样的争论已经上演好几天了，就在宋王觉得已经忍不住快要拂袖而去的时候，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报！"

    "碛西大捷，四天前，西突厥汗国的青狼叶护夜袭碛西军械库，被乌伤的少年侯王冲带兵伏杀，斩杀西突厥汗国精锐四千五百六十八人，斩杀西突厥青狼叶护阿骨都蓝，我方大胜！"

    一名金吾卫一手抓着金色的方天画戟，一手拿着一封奏报，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轰隆！"

    一石激起千层浪，金吾卫带来的消息在大殿中引发一片轩然大波。虽然阿骨都蓝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叶护"这两个字，众人还是知道的。

    在东、西突厥汗国，这绝对代表着举足轻重的分量。而且他们大部分还拥有皇室血统，是皇族的宗嗣子弟，换句话说，有些类似大唐的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