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恍然间想起来望穿与她说的那句见过她。

    也是到此刻她才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不是人有相似，也不是她所谓的前世，而是确确实实完完本本的自己，只是就当时而言，一切都尚未发生，真正的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

    究竟是后世的她先捡到的五彩石认识的望穿，还是这个时代的望穿先在百草园遇上的她，穆长宁也说不明白了。时空的错位，使得命盘里的一切因因果果是是非非都乱成了一团，找不到最开始的那个线头。

    穆长宁神情复杂，望穿盯着她瞧了半晌，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作，眼里便几不可察地露出一点遗憾。

    可惜了，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人却有些呆呆的。

    望穿倒也没嫌弃，于他而言，颜值高于一切。

    他扯着她的衣袖，穆长宁顺势蹲下，视线与他齐平。

    望穿指着她手中的玉瓶嘻嘻笑问：“小姐姐采的是什么？”

    “百香柳的甘露。”穆长宁递给他看，“你喜欢？”

    望穿毫不犹豫地点头，接过抿了一口，还不忘夸上一句：“真甜，小姐姐真厉害！”

    穆长宁不知该作何表情，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

    百香柳的甘露在百草园里还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其余女修手里任何一样拿出来都比这个高级。说到底这只是一种讨好手段，他向来嘴甜，每每都能将七重天上的女修们哄得个个高高兴兴。

    数十年相伴，对于望穿，穆长宁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明明年纪不小，偏最爱用这张极具欺骗性的孩童面貌占漂亮女孩子便宜，而且屡试不爽，唯一一次败北，大抵是在无忧身上……

    望穿又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声音清脆，倒也不显得聒噪。

    如果不是太熟悉了，这么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在面前，穆长宁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望穿显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就是他撒娇卖乖这么久，对方还是不为所动。

    看来这女人不仅呆，而且脑子还缺根筋。

    他一下减了大半的兴致。

    也是这时候，姜秘翩然而至，在看到被团团围住的望穿时，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几下，再看到他手边这样那样的花露灵果，好像听到了刹那心碎的声音。

    “都不用做事了？”

    姜秘神色一肃，人群顿时熙熙攘攘地散开，穆长宁没有立即走，姜秘见状更来气了，“听不懂话是不是？你，现在就去四百八十一号区，不伺候好就不用回来了！”

    听到这话，穆长宁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周边几人，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古怪，还有些若有似无的隐晦同情。

    穆长宁也就明白，这四百八十一号区里的定是个难伺候的主了。

    她也没争辩，又看了望穿一眼，便起身找了一位女修给她带路。

    离去时干净利落，自然错过了望穿疑惑探究的目光。

    为她带路的女修名姜玔，是与姜玢同时进百草园的，和她分在了同个区内，平素她们偶尔也会有交集往来。

    姜玔来回打量她，见她镇定自若的样子，清咳一声道：“姜沅，你别在意，副管事也不是针对你，他就是这样，虽然我们都很喜欢小殿下，但他就恨不得小殿下永远都不要来百草园。”

    “……他这么讨厌小殿下？”

    “不是讨厌，是心疼。”姜玔失笑，“这园中的花果蜜露，无论多珍贵，只要是给小殿下的，便是不过账的。在上四天下三天都能卖出天价的物品，就这么被当成小殿下的零嘴，副管事心里肯定在滴血，每每都要发脾气的。”

    穆长宁无言以对，姜玔继续道：“四百八十一号区里的是一个硬茬，我们都戏称它小祖宗，先前已经有好多人都被它给气回来了，副管事也拿它毫无办法，我先在这和你说一声，好让你有个底……侍弄小祖宗的都会或多或少被它所伤，如果你察觉到有一点点不对劲，一定要赶紧撤离，记住安全第一。”

    “……”这么凶残？

    穆长宁不由想到刚来那会儿看到的那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修，本是好奇之下随口问了句，谁知姜玔忙连连点头，“对，就是它干的！”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小祖宗属火，它的内火比较奇特，造成的伤口术法无法修复，即便用伤药，见效也甚缓，只能等它慢慢愈合。”

    女修哪个不爱美，被烧成那样，有点情绪很正常。

    穆长宁好奇道：“它的根脚是什么，这么厉害？”

    “你绝对猜不到！”说到这个，姜玔也卖了个关子，“小祖宗本来不是七重天上的，它的同伴都在冥界，遍布于忘川河边。”

    穆长宁心里咯噔一下，“曼珠沙华？”

    姜玔点头，“相传某次尊上去往冥界之时，发现了一株极有灵性的曼珠沙华，便随手采撷带来了七重天，种到了百草园里，这株曼珠沙华倒也争气，不仅存活了下来，而且长势极好。只不过因为环境的原因，它无法化形转为妖修，但如今也快修出魂灵来了，大概就是因此，这段时间它才会特别暴躁。”

    侍弄百草园妖植的修士，都有一个特点，修为不能够太高，否则身上携带的精气太旺盛，会将某些常年吸收日月精华的妖植本性中的嗜血因子激发出来，从而使得它们的花露果实都带上血煞之气，服下过后，血煞之气也将留在体内，挥之不去。

    为了保证质量，百草园的园丁修为一般都不会超过炼虚，而这种境界的修士，又往往不会是那小祖宗的对手，更何况他们还不能够伤到它分毫，如此一来，愿意接手它的人就少之又少，而现在这活落到了穆长宁头上。

    姜玔将人带到后便先行离开，穆长宁手执玉箫，缓步走近。

    这附近种植的妖植极少，一眼望去十分平坦，轻易便能看到那抹孤零零地落在灵泉之畔的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