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山，宗主大殿里。

    莫问天，葛天洪，刑长老，羽山长老，羽冠长老，五位硕果仅存的长老，连成一排，站在了大殿的最里头，五人的身位刚好挡住了背后的的宗主宝座。

    三十七位真传弟子鱼贯而入，分别以霜月、圣金为首，两方面人泾渭分明地站于左右两边。

    君梦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真传弟子。进来时立刻就发现了大殿里的压抑气氛，这种压抑是因平静而压抑。

    心事重重的君梦，还是忍不住拿眼睛一扫四周，还是没看到成是非。没看到成是非，君梦心头上的一颗大石始终高悬着无法落下。由此而来的强烈不安，像充满腐蚀力量的潮水冲刷着内心，带来的一种强烈的揪心感越来越强烈。

    君梦有心提醒圣金自己的发现，但到了此地，却已经再没有机会说什么话了。

    君梦只能尽力说服自己，不就是一个成是非吗，算什么东西，这家伙向来十分狡诈。说不定这家伙就是早猜到了危险的变故，逃之夭夭了。

    对，一定是这样。

    “莫长老，有什么要事，还请宣布吧。”

    圣金实在无法忍受了，他一分钟都不想多看莫问天那张脸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这老东西还不知道形势吗，没有了古青澜这老东西还算什么，竟然敢不将我放在眼里，当众给我难堪。

    谁都听得出圣金语气里的不恭与怨怒。莫问天更没理由听不出来。圣金自己都有点小后悔了，暗怪自己沉不住气。不该在这个时候发泄不满，万一莫问天借机修理他，治他一个目无尊长之罪，在万华仙宗高手没来之前，他肯定要吃大亏。

    出奇的是莫问天明明听出了圣金的不恭，竟然没有发作。只是淡漠地瞥了圣金一眼，然后，沉稳笃定的声音说道，“长老堂将你们召集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古宗主的。”

    莫问天话音一落，底下顿时一片喧哗。喧哗声几乎都出自于圣金这一伙的。明眼一看，就是一种蠢蠢欲动的样子。圣金本人更是眼睛一亮，然后竭力装作沉稳地说道，“莫长老，难道古宗主出什么事了？”

    “虚伪！”

    圣金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毫不留情地讽刺。正是刑堂真传高手风云。

    圣金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攥紧了拳头，“风云，你敢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那是轻的。不知道是谁，在古宗主被人袭击后，竟然召集同伙在摆开大宴，啧啧…真不知道是在替古宗主担忧呢，还是在庆祝呢？圣金，要不急告诉我答案如何？”

    “你…”

    圣金顿时语滞，到现在他才回过神来。前两天实在太兴奋了，竟然忘了这事会给人留下把柄。事到如今，狡辩已是没有意义。圣金索姓冷哼一声，不搭理风云了。沉默以对，只是在心里给风云记上了一笔。心道，等老子坐上了宗主宝座，看你如何嚣张？

    “别吵了。事关重大，我就不对你们隐瞒了。你们都是凌虚仙宗的中流砥柱，有权知道宗主的下落。如今我在这里宣布。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宗主从仙界给长老堂传来讯符。古宗主说，他遭遇仇家追杀，虽然已经将仇家斩杀，却因为意外不得不进入仙界，如今已向仙界本部前去了。”

    莫问天沉声道。

    “什么…”

    圣金、君梦…这一伙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莫问天的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古青澜居然没死，而且斩杀了仇家。这不就是说古青澜轻而易举斩杀万华仙宗高手，前往仙界了吗？

    这与圣金之前的估计相差也太多了。虽然都是一样的结果，宗主的位置的确是空出来了。可古青澜没死，问题就大发了，万一哪天再回来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古青澜一朝不死对圣金来说就如鲠在喉芒刺在背。即便坐上了宗主宝座，也要时刻担心着古青澜会不会回来报复？

    “这第二件事嘛，比上一件事更重要。关系到我凌虚仙宗的千古大计。古宗主从仙界传下讯符，托长老堂为凌虚仙宗另立新宗主。如今经过长老堂的决议，新宗主的人选已经定下。”

    “莫长老，你…你是说，新宗主已经定下。”圣金脸色狂变，声音都有些抖了，眼里深处一抹戾气不由自主地爬了出来。对于他来说，他可以容忍任何压抑，唯独不能容忍宗主的位置旁落。失去了宗主的位置，他就失去了一切。

    尤其让圣金恐怖的是，长老堂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就定下了宗主的位置。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宗主的位置，是在万华仙宗干涉下定在他身上，他绝对没有理由不知道。

    君梦更恐惧了，他发现他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就是不对的时候，不对的地点，跟着不对的人，做了不对的事。一连串四个不对，可能会让他葬送一切。

    而此时圣金一伙，个个脸色突变，心中的想法显然与君梦的差不了多少。

    君梦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越众而出，心中挣扎着说道，“莫长老，刑长老，葛长老，羽冠长老，羽山长老…凌虚仙宗代代相传，每一代宗主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其一身份，必须是宗主弟子，其二必须力压群雄。据弟子所知，目前凌虚仙宗没有这样的人选，长老堂突然决议新宗主，似乎不能服众。事关我宗千古大计，弟子拼着冒犯长辈犯错，也得问问长老，这位新宗主到底是谁？”

    “不错…五位长老，长老堂怎能如此仓促定下新宗主。新宗主继位是何等大事，除了新宗主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以外。按惯例更是需要万华仙宗首肯才行。敢问五位长老，新宗主是谁，万华仙宗可曾首肯…”本是心沉入谷底的圣金，被君梦的话勾起了一分希望，也开始不顾一切了。

    圣金、君梦两人这么一搭台，他一伙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先恐后的追问，宗主大殿里，乱哄哄的，乱成了一团，不啻于到了世俗中的菜市场。

    “放肆！”莫问天当场震怒，九霄金雷般的厉喝声震荡大殿，空气中暗流激荡，一波震过一波。

    被莫问天一喝，气氛才勉强平静下来。然而，圣金、君梦等人还是冷的面孔，一副誓争到底的样子。不一样的是圣金面上带着狰狞，有点要闹个鱼死网破的样子。君梦眼里却含着一股颤抖，闹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是他所希望的。他知道但凡事情出了变故，背后必然就有无法想象的文章。这种文章，往往能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碾碎一切，摧枯拉朽，无所不灭。

    君梦甚至恍惚觉得，就在这间宗主大殿里，有一双冷漠的眼睛用一种轻蔑的冷笑看着所有的人。这双眼睛似乎就在那五位长老的背后。只是五位长老始终不肯错开身位，想让人看清楚都不行。

    “圣金，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凌虚仙宗是凌虚仙宗，万华仙宗是万华仙宗。截然不同的两个宗门，即便再友好，关系再密切，也是泾渭分明。我凌虚仙宗的门规来，从来就没规定我宗宗主的继承，需要由外宗来首肯。你把宗门当成什么，别人的奴隶吗，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治你一个侮辱宗门的大罪。”莫问天毫不客气地怒叱圣金，一股杀意像是冷厉的箭矢一般直刺圣金。震得圣金脸色发白，嘴角溢血。转瞬间，圣金已经是背生冷汗，好像觉得身体就被什么无形的利刃洞穿了似的。

    “君梦，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不仅是你，我要为所有真传弟子解开一个迷惑。”

    “凌虚仙宗宗主继承，历来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身份，其二势力。这样的人当然有，而且你们都认识。”

    “是谁？”君梦骇然失色，嘴角猛抽，心中狂呼不好，难道真的会是他吗？天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可能，古宗主根本没收弟子。”圣金咬牙切齿，痛喝道。

    莫问天冷笑道，“古宗主确实没收弟子，这一代宗主确实没有宗主弟子。但是——”

    莫问天故意拖了一个长音，有意羞辱人似的，顿着语气，一字一顿地说，“上一代华严宗主留下两位弟子，一个是古青澜古宗主，还有一个则是杨开！”

    “杨开…？”

    “他是是…？莫长老，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杨开师弟曾经奉华严宗主之命，化身为内门弟子，藏于我宗底层为我宗默默贡献着力量。杨开师弟明着身份卑微，实际上他才是我宗第一强者！如今古宗主离去，继任宗主，自然就该有杨开师弟来继任，而这就是长老堂决议！”

    说完，五位长老不管面前三十七位真传弟子，尽皆惊变的神情，缓缓让开了身躯，只见背后那张代表着宗主的宝座上，坐着一尊熟悉的身影，赫然正是成是非！

    真相大白，成是非就是杨开，杨开就是成是非，正是当今凌虚仙宗新一任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