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坐在一个封闭的小间，暗无天日。这格局像极了温泉城的那次，不过那次最后林绮淑将他解救了出来，而这次是林绮淑亲手将他捉了进来。命运弄人，不过如此。

    武者之心被拔除以后，他的胸腹间一直隐隐作痛，这是一个副作用。常规手段下，晶石和芯片是不能随意动的，只有利用联邦最先进的手术台才能完成，这是对罪犯的最高惩戒。在心力的时代，这种惩罚几乎断绝了一个人的生路。即便他这时候无罪释放，也只能靠别人照顾才能活下去了。

    门哐当一下打开，外面走进来几个宪兵。

    随之出现的是云奇峰的脸。

    他脸色有些疲惫，见到秋天，说道：“抱歉，我是来提走你的。法庭的审判已经结束了。”

    秋天的脸这时候变得胡子拉渣，显得消瘦了下去。

    云奇峰面无表情道：“根据最后的判决，你的罪名是叛国罪，屠杀平民罪和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罪，将被投放到下面去。请准备好。”

    秋天呼出一口气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这屠杀平民罪是什么罪名？”

    云奇峰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他一张黑脸，看不出泛红。他说道：“是加里波蒂社团的事情……”

    秋天瞬间明白了过来，万剑流这是将滥杀加里波蒂成员的罪名推到了自己的头上。姜还是老的辣，国防部这一手做得极为漂亮，既推脱了责任，又将自己作为和五大家族谈判的筹码，最大化利用了自己这个人。

    云奇峰的话有些不利落，说道：“抱歉……”

    秋天淡淡说：“没关系，都已经这样了，多一条两条罪名其实没什么两样。”

    他的身子轻飘飘地被宪兵架着朝门外走去，一点都无法自主。这时没了武者之心，他的心力等级再高，也已经没了用处。

    领了判决书，他被秘密带到了白云城的小型军事机场。这个机场处于城市边缘的一处山谷中，谷中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寒风呼呼地吹来，被马蹄峰，橙子峰挡住，呼啸着盘旋在山谷中。

    秋天问身边的人道：“那座是马蹄峰？”

    身旁的宪兵抬头看了看，骂了一句道：“这里能看见什么？马蹄峰上面是白家的城堡，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进去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

    秋天停下脚步，又看了一眼。

    两个宪兵一左一右轻轻将他一推，踹进了押送车内，缓缓驶向了停机坪上。

    进了车内，这才觉得温暖了一点，外面凛冽的寒风实在太吓人了。两个宪兵搓了搓手，抱怨了一句天气。

    到了地方，他被推上了一个小飞行器上，这架明显是货物运送的飞行器机舱不大。这次只运送他一个人，更显得空旷。

    那飞行员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的大叔，一进驾驶舱，就骂骂咧咧道：“真是晦气，已经很久没去过下面了。”他转头朝着货舱里面的秋天道：“小伙子，你犯了什么事情，要被流放到下面去？”

    秋天想了想，说道：“叛国罪。”

    飞行员大叔道：“那真是可惜。这年头想犯个严重一点的罪都难。上一次执行任务，已经是三年以前的事了。这么久没去下面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时，外头又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双方核对了身份，走完了最后的手续，这才关上了舱门。

    小型飞行器的发动机轰鸣声一点都不小，整个舱室开始震动起来。

    秋天躺在冰冷的货舱地板上，揉了揉自己这几天被紧紧绑着的双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耳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都这样了，你还看上去满不在乎的，你真的是怪人吗？”

    秋天睁开眼睛，望了望周围，说道：“你怎么来了？”

    蛮菩萨现出了较小的身影，正坐在秋天身旁的地板上，说道：“来送送你。”

    她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尖刀，递到了秋天手上。

    秋天摸了摸刀刃，十分锋利，抬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蛮菩萨道：“这是凡天送给你的，让你在撑不住下去时早点自我了断。我想了一想，你确实需要这东西，便给你带过来了。”

    秋天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最后来送我的居然是你。”他感受着舱室开始升空，奇怪地问道：“你再不下去就来不及了，难道你要送我去下面吗？”

    蛮菩萨道：“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别忘了我的称号。”

    秋天仔细想了一下，上天入地蛮菩萨，这时他才醒过味来，苦笑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蛮菩萨道：“你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我可以替你跑跑腿。”

    秋天道：“西星有个叫星星的女孩，是皇宫里面公主的侍卫，你如果能找到她，就跟她说，不用等下去了，早点找个人家嫁了吧。”

    蛮菩萨道：“怪不得你会被判叛国罪，原来还有西星皇室的人有交往。放心吧，有空的话，我会跑西星一趟。”

    秋天笑道：“怎么说得我好像一去不回的样子。”

    蛮菩萨道：“你现在是废人一个，就算你还是原来的样子，要生存下去也不容易。就拿核污染来说，你这么毫无防护地去暴露在那个地方，很快就会染病而死。”

    秋天道：“可我听说还是有人生活的。”

    蛮菩萨道：“下面的环境恶劣，能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下面的人，那种好勇斗狠的劲我们这些联邦的人无法想象。”

    秋天问道：“难道他们都是武者？”

    蛮菩萨道：“这倒未必，不过，他们面临的生存条件过于恶劣，资源又少，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准则，其中很多是你想象不到的。”

    秋天道：“你倒是很了解。”

    蛮菩萨突然不说话，两个人便同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蛮菩萨才道：“因为我就是从下面的人。”

    这次换作秋天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了。

    蛮菩萨道：“不过，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带着我偷偷地跑到了金石城，后来他们死了以后，我就成了黑户。幸好我觉醒成了武者，这才被万部长选中，进了国防部。否则，逃不过遣返回去的命运。”

    秋天道看了看她，只见她说出这段经历时，表情有一些沉痛，便轻声安慰她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你父母应该很欣慰。”

    蛮菩萨道：“谢谢。不过你还是该担心一下自己。”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件白色的外套，说道：“这是防辐射服，算是我送给你的。虽然不可能挡住核辐射，但总比光着身子好。”

    秋天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蛮菩萨怔了半天，说道：“可能是兔死狐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