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牙齿实在太神秘了，具有故事感，我想知道，究竟谁的牙齿，究竟能让这样一头野兽变的如此温柔。

    天狗哥捧着那颗牙齿，并没有理会我，眼中有着融化一切得柔和。大老爷们就露出这样的眼神一定会别人看不起。可我不觉得，这是今天最美的风景了。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根烟很快抽烟了，这里很热，我身上都是汗，粘粘的。对面强子日哥那边传来啪啪啪的声音，他们在打蚊子。

    夏天郊区的蚊子很毒，叮你一口就能起一个大包。我想知道天狗哥的故事，所以一直忍着，一根烟下来我实在忍不住了。

    “天狗哥，不早了，赶紧睡吧。”我没指望天狗哥能把那颗牙齿的来历告诉我，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

    我就准备去炕上了，没想到天狗哥居然叫住我了——其实也不算叫，他抽了一根烟砸到我头上。

    我忙兴奋的接过，这是他们道上特有的挽留人的办法，意思是先不急着走，抽根烟再走。

    天狗哥愿意给我烟，这就等于他愿意和我聊天。不知怎么的，他给我烟，我竟然激动的要命。

    拿出打火机，先给天狗哥点燃了，天狗哥就啪嗒啪嗒抽了起来，之后才给自己点燃，然后我们就吞云吐雾起来了，没说一句话。

    我有些急了，说好的故事呢，我最喜欢听故事了。看我们吞云吐雾的，强子和日哥也忍不住了，也过来讨了根烟抽，于是我们就变的四个人躲在一起抽了。

    烟都快抽没了，天狗哥还是没说，我有些急，不会是怕人太多不说了吧？又抽了一会，天狗哥终于说话了。

    “林杰，今天打你，疼吗？”

    “疼，天狗哥咋练的啊，教我几招？”我又从兜里抽出一包烟来。看到这包烟，天狗哥的眼睛瞬间亮了，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黄鹤楼？”

    “黄鹤楼。”我笑嘻嘻递过去一根，然后又捅捅强子和日哥，示意让他们也把黄鹤楼拿出来。

    强子尴尬的笑了下，掏出两个空空的袋子，说：“林哥，我和日哥嘴馋，抽完了，呵呵……”

    “草！”我爆了一句粗口，果断不理他们了，老五的手下一身黑男人带我们来这里前给了我们一人一包黄鹤楼解解渴，结果我想省着没抽，他们两个倒一根一根抽完了。

    行吧，一包就一包吧，我都把黄鹤楼拿出来了，你还不讲故事？我心里肉痛的想着，吗的，一个故事一包黄鹤楼，真几把贵啊。

    有了黄鹤楼就变的不一样了，天狗哥神情变的柔和些了：“林杰，你很不错，好好混，你会起来的。”

    我忙点头，等着他讲故事呢，意犹未尽抽完一根，他好像抽上瘾了，我又递给他一根。

    抽着，他神情越来越柔和，一边抽一边捧着那粒牙齿看。

    “这个耳钉，是我媳妇的。”

    听了天狗哥的话，我兴奋的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一个小时啊，等了这么久，故事终于开始了。

    丫头姐的故事已经够令人唏嘘的了，可是我总感觉天狗哥的故事也同样让人感慨，这第一句就让我想入非非了。

    强子和日哥也很凝重，不抽烟了，静静听天狗哥说。

    正想着天狗哥的媳妇太哪里的时候，天狗哥又说话了，听完这句话，我们都明白天狗哥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牙齿了。

    他说，今天是我媳妇的祭日。

    “……”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一块鱼骨头梗住了，心里发酸。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天狗哥要带着这个牙齿，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爱人啊。

    深深吸了一口，而后又长长吐出，天狗哥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中，这一刻我们都觉得忧伤的男人真帅。

    我知道，接下来，就是他和他媳妇的故事了。

    “和你一样，她也姓林，她叫林宋。”天狗哥看向了我，继续说：“只不过，她是个哑女。”

    心头一突，我被震撼了，天狗哥，爱上了一个哑女？！

    “是的，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刚开始见面时，她只会咿咿呀呀比划着手说手语，我们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我们就觉得她好欺负，就长长欺负她玩。直到有一天，我一个朋友又把林宋抓来了，揪着她的头发打，打完就要去脱她衣服，其他人年纪小，都觉得挺好玩的，只有我，知道我那个朋友想干什么。宋儿从没像那样惊恐过，她看向了我。”

    “其实并不是看我，只是惊恐时的随意一看，就是这一眼，我看到了许多，我并不想她受到伤害，然后我给我那个朋友开了瓢，偷偷带着她离开了。”

    “然后呢？”我问道，真的没想到天狗哥的爱人是个哑女，能不嫌弃对方哑，天狗哥是真的爱她。

    “我那个朋友的老爸是孤儿院的院长，被他知道我开了他儿子的脑袋，他会打死我的。我们就藏在后山里，林宋很感激我，她很能干，几天山里的生活，都是看她在弄。她本来是一个有钱人家里的仆人，一家人经常打她，还不给她饭吃，被逼无奈才逃跑的。”

    “以前不觉得她好看，因为她的脸黑漆漆的，也没新衣服穿，后来我把她的脸擦干净，才发现她很漂亮，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上她了。”

    回忆起小时候，天狗哥带着甜蜜的笑，这种笑容很真诚，发自内心。可我们三个听众就不觉得了，吗的，也和丫头姐一样可怜啊。

    “后来我们被发现了，院长打了我们，我把林宋抱的很紧，所以大部分都是在打击，后来我被打晕了，昏睡了三天，都是林宋在照顾我。小时候，几乎就是我和她互相扶持走过来的。”

    “后来有个有钱人家庭把我带走了，我说带走我也要带走林宋，但那一家嫌弃林宋不会说话，我们就这么分开了，我成了有钱人的孩子，而她，依然一个人流浪。”

    沉默。

    久久的沉默。

    我发现我的呼吸急促了，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丫头姐，她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流落街头，被人毒打，还要保护自己的身子不被侵犯，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见到了社会的黑暗，和她们一比，我简直太幸福了。

    “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我很想她，我想找到她，然后保护她，然后我就开始混了，这个举动也连累了我的家庭，我杀了人，我养父为了救我倾家荡产，最后借了高利贷，勉强把我弄了出来。可是高利贷的利息太大了，养父偿还不起，有一天我回来时，发现养父已经被人打死在了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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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其他混子骂他是丧门星，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吧。

    继续听他说下去。

    “我又一无所有了，还要被高利贷的黑社会追杀，我不得不逃出了原来的城市，离乡人贱，我经历了很多，到头来，我还是变成了混在街头的混子。在一个小城市，我又遇到她了。”

    我瞪大了眼睛，静静听他说下去：“我又看见了一个很温婉的女孩，她是卖冰激凌的，那天很热，我就过去随便抢了一个冰激凌吃，她就来找我要钱，我是混子啊，怎么可能给她钱，她就继续问我拿钱，最后好像急了，我就很奇怪，她，自始自终都没说过一句话，都是在用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