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萧子夜漠然低头瞥了面白如纸的左使者一眼：“他师弟想救他，用半调子巫术将他魂魄拉了回来，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身体，自己巫术又不行，就跟他商量先把他魂魄安置在他自己体内，却没想到他这师兄为了活命，生生把他的身体给占了，把他的魂魄用巫术剐了出去。”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若不是左使者眼神躲闪不敢否认，还真让人难以置信。细细想来，在左使者的角度而言，确认殿主已死，师兄无人能救的情况下，自己用巫术救他可能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而以左使者对他的感情来说，在危急关头，想将自己身体暂借出去以挽救他的性命，他也必然毫不迟疑。只是可惜，右使者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只要有一点活命的机会，他便会紧紧抓住，哪里会管他是不是师兄弟。

    凌如芊情不自禁叹息一声：“倒可怜了左使者，只怕死不瞑目罢！”说罢冷冷扫他一眼：“至于说歹毒，任谁也没你歹毒吧，那村中出现的魔，你可别说不是你为了探查我底细才安排出现在那里的，你可知就因为那一只魔，村中男女少年死伤大半，村中家家户户挂白灯笼？”

    “你既知晓妖魔的厉害，便不该帮这妖物。”右使者冷笑一声，已然进气无多，却依然强自辩白：“至于我师弟，如果我不这样做，一体二魂他身体撑不住，他早晚会死，他死了我也占用不了他身体，倒不如索性成全了我！”

    这种理论是世人所不能接受的，一时间众人大哗，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烧死他！妖巫！”

    这真是可笑啊，殿规规定妖魔不得入内，一旦违反必烧死祭殿，而现在他们最后一个弟子将在这殿前被火烧死。

    凌如芊心下冷嘲，想来右使者努力争辩，其实也是想自欺欺人吧，这样也好，他师弟刚去，他随即跟着去了，到冥界再去争辩谁是谁非吧！这样也算为那村庄死去的冤魂报了仇，毕竟他们生受了剐魂之苦，现下还不得入冥界，终年飘荡在人间成了孤魂野鬼，比右使者这样被火烧死来的更为凄惨，这样一想，她就一点都不同情他了。

    众人拾了柴火，就地将左使者给烧了，浓烟滚滚，直至将其烧成了炭，大火才渐渐熄灭。

    凌如芊站在大火前冷漠地看着大火将他吞噬，想起凌霄阁诸人，将视线投往天迹，在心中默念道：“爷爷，我给您报仇了，仇人已死，我会完成我的誓言，重震凌霄阁！请您安息吧！”后又想起凌长老已经魂飞魄散，心中大痛。

    殿前溪水被染红，花枝零落，受伤的其他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感激地看着萧子夜：“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否则今日我们大家真会尽数折损在此了。”

    凌如芊此时才转过脸看向众人，这才发现剑盟主之前带来的人竟然已经少了大半，而人群中竟然遍寻不到剑浩天，不由问道：“剑盟主呢？”

    “别提了，哎！是我们眼瞎，当时我们损伤惨重，勉力打开殿门，他竟带着他女儿跑了！亏他还是盟主，真是丢人呐！”

    什么……凌如芊惊疑不定，不过想想，追名逐利如他，会做出这等事也算在情理之中了，不由有些鄙视。

    “你是不是要重建凌霄阁？”

    凌如芊循声望去，萧子夜正低头看她，语气乍听上去竟似有三分宠溺，众目睽睽之下，她轻轻点头：“恩，是啊！仇人死了，我要将爷爷和师叔他们带回凌霄阁。”

    “你觉得这云中殿如何？”

    云中殿？凌如芊放眼望去，虽然经过一场大战，殿前花园已经不成样子，但是正殿丝毫无损，殿后各厢房摆设亦是完整无缺，她不由点点头：“好是挺好的，但是我可建不起这样的，我也不能直接把凌霄阁建在这里，我必是要回原址重建的。”

    “恩。”萧子夜抬眸扫向众人，一挥手：“你们想离开的速速离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踌躇，毕竟他们受剑浩天利诱而来，对云中殿这么大块肉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不放在心上，是以现在萧子夜以主人身份让他们走，他们都有些迟疑不决，虽有人畏惧萧子夜妖族身份，但还是随大流地站在原地没吱声。

    萧子夜却懒得理他们，朝凌如芊点点头：“站我身后。”

    凌如芊听话地站到他身后，两人在幻境中已经培养出一些默契，看他这样子，她就知道他必有要事，是以连问都没问，刚站定，便看到萧子夜衣袖鼓风了。

    风声唳唳，风沙迷的人睁不开眼睛，凌如芊站在他身后，所以倒未被风沙所迷，只踮着脚尖往外看去，地面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咚！然后她就感觉地面在动，速度极快，让人有些眩晕，她定睛一瞧，差点惊呼出声：虽然看不到殿外面，但只看殿上空飞速掠过的云朵……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萧子夜莫不是把云中殿整个给拔起来了吧！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这种眩晕才消失，然后她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风沙渐消，显然是落了地。她从萧子夜臂旁探出小脑袋，四下瞧了瞧，略过各种吐各种晕的众人，仰头问萧子夜：“你干了什么？”

    “出去看看。”萧子夜含笑往外走，并示意她跟上。

    她正欲跟上去，却听得殿后一阵大哭声，然后便有各侍女使者哭闹着往前殿奔来，为首的赫然便是打过几次交道的无尘使者，她停下脚步，侧身笑道：“无尘使者，你们这是去哪啊！”

    无尘胸中也是气血翻涌，为了形象他强抑下不适，也有些晕头转向，迷瞪着眼睛好一会才看清原来是凌如芊：“原来是凌阁主，别来无恙。”

    看样子，他们似乎并不知晓前殿发生的事情？凌如芊颇有些迟疑，他们若是知晓了，会不会也来找她拼命要复仇啊，这可怎生是好，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们被左使者关在后面厢房里了，要不是刚才地震，我们还出不来。”无尘平息了一下，声音恢复了往日平静：“所以我们正准备趁护卫们不在，离开云中殿。”

    是么……凌如芊有些疑虑地扫了他们几眼，但见他们神色焦急，却并无怨恨，才放下心来，微一点头：“好吧，那你们先请。”

    无尘诸人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还是小命要紧，也就不再迟疑，一路小跑跑了出去，却不料没多久又跑了回来，神色惊慌：“这，这是哪儿啊！”

    凌如芊有些奇怪，小步疾行到殿门口，刚抬眼，她也被震住了：山石嶙峋，荒沙裂土，没有植被，没有水流，不远处山峦极为险峻，重峦叠嶂，冷风刮过脸颊生疼，这……这不是退了水的凌霄阁山谷吗！她大惊失色，蓦然回头看向萧子夜，后者朝她微微一笑，她张口，喉咙有些哽咽：“你，你竟将云中殿搬来了？”

    “不。”萧子夜伸手一指，云中殿牌匾灰飞烟灭，他负手而立，神色倨傲：“这不是云中殿，这是你凌霄阁。”

    她感觉胸腔中有种叫感动的情绪在来回激荡，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迅速垂眸眨了眨，张嘴半晌，却只叹息般吐出一句：“谢谢。”语言在这一刻苍白无力，她要怎生才能回报他这番恩情？云中殿毁她师门杀她阁中人，甚至逼得凌长老不得己将山阁毁掉，现左右使者不仅以命相抵，现在更将云中殿山门踩在脚下作为凌霄阁山门，这当然才是最痛快的报仇雪恨！

    她平息了一下情绪，胸中蓦然涌起一种豪迈的气势，转身对着众人，凛然道：“对，云中殿已经从世上消失了！从今往后，这是我凌霄阁！”

    倒是凌云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吧嗒就跪地上了：“阁主终于为山阁报仇，各位师兄弟在九泉之下也终于可以瞑目了！”说罢竟大声称颂起来。

    秋霜傲雪迟了一瞬，也是乖觉丫头，自然也跟着一起，众人初时怔住，尔后明白过来：这是让他们站队呢。于是还活着的人们也都不是蠢物，眼看萧子夜跟凌如芊是夫妻，萧子夜是妖，法术高强也就罢了，难得是对凌如芊体贴入微，整座殿都给她搬来了，他们自然不敢自找不痛快，自将本来的各种心思暂且抛在脑后，或快或慢地上前恭贺，只说待她宴请四方，必要来讨杯酒水，凌如芊应对自如，忽地想起凌霄阁建立于绝顶之巅，他们回去之后如何能赶来？

    还是萧子夜替她解的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虽人已经少了大半，但百来十人还是有的，这宴席毫无准备真能今天备齐？凌如芊也有些犹豫，无尘却是个精乖的，刚才尖着耳朵听了半晌，已然将事情听了个大概，他们不过一些仆从，在云中殿也就是随意打杀的，跟谁不是跟，反正都是混口饭吃，于是上前跪下表忠心道自己能胜任，只希望能留下他们。

    这倒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了，凌如芊也正好发愁这殿这么大要如何清理，毕竟凌霄阁地处偏僻高远，要找奴仆也不是一夕之间的事，无尘他们愿意留下来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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