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和瑿月很轻易得就避开了众仙——从路线上来说，谙音带领的众人势必会从焱焪山庄出发，途径思味居、飒羽宫、徜声殿，最后到达瞮睎林。这样安排的目的在于将外观受损严重的瞮睎林置于众人游历的最后一站。川山五所分别对应五行，依据其相生相克之理，所有建筑围绕中央的冰塔环成一个封闭的圆，其间又有繁复精杂的结界，对于不熟悉其地理样貌和结界特征的众仙来说，自然是跟着谙音一行走五行相生之路更为妥当。

    而云裳仙子可以说是无殇上仙多年之友，对于川山各处十分熟悉，更何况凭她的仙法造诣，想要破解结界也非难事，这就与那群还在和谙音客套的众仙有了时间差，当下她便和瑿月两人直升上半空，如两只飞鸟般向瞮睎林方向飞掠去。

    这一幕刚好被从无殇那里出来去寻谙音等人的煜夜看到，原本他是想直接回焱焪山庄在那里帮衬着谙音。但在卧霜殿外听了风羽飏说起瑿月个萧老的暗中较量以及众仙对于听到瑿月之名的震惊，煜夜只觉此人很是危险，他略一沉思，当下改了主意跟着他二人而去。

    云裳仙子在空中飞旋而下，落地时衣袂飘飘，香叶绕体，甚是华丽，相比来说，瑿月的动作就显得迅速、直接，于果断中不乏优美。

    云裳环视四周，瑿月则拢了拢袖子立在一旁，垂着眼，不见那凌厉的目光，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秀气。

    “想不到破坏这样大，方圆足有二十丈的树林被毁，赤林几乎面目全非，方圆十里的草木都已经不同程度的枯萎。”云裳仙子秀眉微颦，接着语气略带嗔怪，“无殇也真是的，这里的创伤这样大，他还敢放那些仙人进来，明知道这些人不能善与，还要留下这样的话柄。”

    瑿月抬头瞧了她一眼，意味深沉一笑：“云裳仙子真是胸怀宽广，对友人关怀备至。那么云裳仙子的意思是，上仙当时在卧霜殿与我众人说的并非真话咯？”

    云裳仙子盯了他一会儿，而后缓缓开口：“你无须如此旁敲侧击，我喜欢说话痛快的人。你师父将你教的很好，你资质极佳，但缺乏历练，即便你刚刚在川山外以三言两语就将萧老撂倒，然你须知并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愚蠢，所以行事最好不要耍太多小聪明，否则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此时围绕她周身的浓郁仙气剧烈的波动，引起四周树叶哗哗震响，她的长发在空中好像灵活的触角，此刻，她的气场完全打开，宛如女王一般从天而降，尊贵，威仪、让人不敢正视。

    而瑿月只是笑了笑，对着云裳鞠了一躬。

    “你我今日能一同在此处，便说明至少我们的立场与那群蠢货不同。川山自千年以来便为仙界圣地，怎可是他们说取代便取代的。”

    “仙子所言极是，瑿月也如此想。只是，瑿月私下认为，川山此次却也经历一个不小的考验。然我人微言轻纵使有心助仙子一臂之力也如杯水车薪，况且今日，仙子的处境也多次尴尬。”说到这，他顿了顿，望了望云裳，后者果然将头转向另一侧，他嘴角一扯，接着说：“瑿月认为，能造成如此大面积破坏的怨灵绝非一朝一夕而生，很可能很早便潜伏在川山某处，因此，瑿月在来之前特别留意打听了川山人员的进出情况。”

    云裳抬眸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接着说。”

    “但很遗憾，从最近来说，一切正常，川山并没有规模宏大的测试供修仙之人参加，每年进川山修行的人全凭个人际遇，而川山已经一连几年都没有新弟子入谷了。”

    云裳不出声的冷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背地里在川山做了不少功夫。

    “但有一件事很奇怪，听闻六年前，无殇上仙曾到过凡间一次，据说那次他带回了什么。”瑿月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情绪，眼底一片清澈。

    云裳咬了咬牙，讨厌的瑿月，说到关键处又不说了，但自己也不好反应太过激烈，只能强忍好奇，语气尽量平静的问：“带回了什么？”

    瑿月一笑，眼中狡诈一闪而过，“据说是一个女子。”

    云裳的眼中闪过惊愕，她垂眸凝思，复又疑惑开口：“依你之意，是那女子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带来了川山。可无殇上仙不该不知道啊，又为何将她带回来呢？”

    瑿月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她心思略微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云裳仙子猛地上前一步，压低嗓音问他：“你此话当真？”

    “仙子，留意川山动向是家师的意思，我只是奉命收集信息。若有能帮到仙子之处实属瑿月之幸，怎会欺瞒仙子呢。”

    云裳点了点头，月尊她还是知道的，此人野心勃勃，城府极深，行事神秘，亦正亦邪。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倾心于自己，对自己不会有所欺骗，可以相信。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想得到什么？”云裳当然明白，瑿月不会白白将消息透露给自己，要得到就有付出对等代价的觉悟。

    “仙子果然是聪明人，瑿月在临出发前家师曾叮嘱一切行动要与云桥保持一致。云裳仙子仙法一流，又重视友情，看今日仙子曾多次想要协助川山却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仙子能在众仙发现怨灵前提前将其消灭，便无形中替川山解了危机，上仙一定会对仙子感激不尽。而瑿月别无他求，只望得到仙子的青睐，如仙子所见，瑿月常年在邀月仙府，对众仙派多不熟悉，犹如井底之蛙，今后若有得罪仙友之处，还望仙子能向瑿月施以援手，那瑿月便感激不尽了。”

    云裳仙子赞许的点了点头，懂得审时度势、进退自如、言行分寸得当，若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左右仙界的人物。

    “你无须如此客气，本仙子绝不是只得不舍之人。本仙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交代随行弟子，便先走一步了。”云裳眼中划过一抹狠戾和果断，那原本精致的眼妆此刻将这可怖的眼神衬托得好像狰狞的恶鬼。

    瑿月对云裳行了一礼，“还请仙子慢走，路途遥远，若是仙子中途迷路，不要忘了多回头看看来时方向。”

    云裳心下一惊，进而又在心中赞叹他的心细，他是在暗示自己莫要被人跟踪了去。

    云裳走后，瑿月并没有急着离开，他悠然的在荒石遍地、草木枯败的赤色土地上闲庭信步，他华丽的深蓝色长袍在地上拖过却不染尘土，他的背影挺直隐隐透着霸气。煜夜在离他十丈左右远的地方，他不是风羽飏，没有那样精准的御风之术，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他看到云裳仙子离开，但是为了提防瑿月，并没有跟着云裳而去，毕竟云裳仙子算是师父的友人，而自己对这个傲慢的仙子实在没什么好感，于是他留了下来盯着瑿月。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他这个看似正确的决定，让他敬爱的师父、他发誓守护的川山纷纷陷入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