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眯着眼睛，看着金灵圣母领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走向碧游宫的深处，那上清宝殿所在的神山方向。

    “天蓬去那里做什么？”玄都在心里想着。

    啪！

    拂尘摇动，无声无色无形的力量，打在玄都脑后。

    让玄都立刻惊醒，回头一看。

    老君圣人的影子，在身后若隐若现。

    玄都顿时明白，老师不让他插手，更不让他干涉！

    考虑到老师曾与他说过的事情。

    天蓬与他有师徒之缘！

    “一桩涉及两位圣人的大棋局？”玄都在心中默默想着。

    于是悄然退后，将一切痕迹都隐藏在自己的笑容之下。

    ……

    此刻，老君正与女娲圣人，端坐于上清宝殿的后殿。

    这里是通天教主给两位圣人提供的休憩之地。

    也是让两位圣人交流、讨论之地。

    这是昔年紫霄宫听道时留下的传统了。

    每次道祖讲道完毕，都会给与群仙一个休憩、讨论的隐秘场所。

    在这些地方，三千紫霄客，彼此交流、讨论，碰撞出无数智慧的火花，创造出了无数震古烁今的神通。

    如今两位圣人，在抓紧着时间各自交流着，于听道时的所见所知。

    两位圣人互相印证，互相论道。

    整个偏殿，祥瑞频出，吉祥无比。

    大道之影，互相纵横，仙乐声声，延绵不绝。

    俄而，老君圣人的神态，出现了些许凝固。

    女娲圣人立刻察觉到了。

    “师兄有事？”

    “无甚大事！”老君微微一笑。

    女娲圣人点点头，情知老君恐怕又是发祥了些什么事情。

    不过，这与女娲圣人无关。

    女娲圣人也不会关心这些事情。

    老君见着，却是沉吟片刻，然后道：“不瞒师妹，却是贫道昔日曾布下的因果，出现了些许扰动！”

    女娲圣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没有追问，更没有关心。

    这让老君道心一沉！

    诸圣之间，信任是很难建立的事情。

    尤其是经历了封神大劫后，诸圣之间的撕裂和不信任，达到了极致！

    如今，好不容易，在通天的撮合下，人教、妖教、截教有了一点脆弱的合作基础。

    老君可不愿因为自己藏私的缘故，而出现裂痕。

    于是，老君想了想，主动解释道：“好叫师妹知晓却是封神劫后，吾曾与西方有约……”

    “贫道将多宝师侄，渡入西方，以换西方二圣承诺不干涉贫道化胡一事！”

    “不意，在此番碧游宫之行前，多宝在西方二圣护持下，已然转世人间，为未来释迦牟尼佛！”

    “就在方才，贫道感知到因果扰动！”

    “西方二圣，避开贫道，让多宝直接降世，却也是给了贫道一个介入的因果口实！”

    “将来，贫道或可借此，叫那两位吃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师妹若有兴趣，不如也来落下一子！”

    女娲圣人静静的听着，老君叙述的昔年秘事。

    道心之中，涟漪不断。

    面对老君的邀请，女娲圣人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她只是道：“西方之地，非贫道所能干涉之地！”

    老君嘿了一声，道：“若师妹愿意，贫道可代为布局！”

    西牛贺洲，有着数百万妖族。

    只要妖教圣人同意，老君就可以借着妖教圣人的名义，在那西方教内部，钉下一个个钉子。

    “如此……”女娲圣人想了想，推脱不过，便答应下来：“有劳师兄了！”

    说着，女娲圣人将一道符诏，送到了老君手中。

    以此符诏，老君就可以秘密联络那些西牛贺洲的大妖。

    两位圣人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

    他们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这偏殿之外。

    “咦！”两位圣人都眯起眼睛来：“玉皇大帝与瑶池王母？”

    两位圣人互相对视一眼：“通天（师兄）特意召见这二人为何？”

    “难不成，截教有意扶持天庭？”

    “这不大可能吧！”

    天庭？

    是不可能有圣人愿意扶持的。

    一个弱势甚至是毫无权威的天庭，符合每一位圣人的利益。

    哪怕是不怎么过问三界俗世的妖教圣人也是如此。

    概因，一个强势的天庭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一个强势的天庭很可能会对人间道统构成障碍甚至是阻碍。

    特别是，当人间道统升华为圣朝时。

    圣朝之主，必然要行伐天之事。

    以地伐天，方能一统三界，真正掌握三界。

    从而让道统，扎根于天地。

    如此，圣朝才算名副其实！

    可号令天地，能泽被四海，也可制定天规地律。

    这样的时候，一个弱势的天庭，肯定是有利于道统伐天的。

    以如今截教在人间道统之昌盛。

    是绝不可能扶持天庭的。

    扶持起来，给自己未来创造障碍和困难？

    “还是说……”老君圣人在道心思量着：“通天已在着手准备，收编天庭了？”

    伐天，其实是下策。

    至少在老君看来，非常不智，乃是不得已的下策。

    最佳之策还是当以怀柔之术，暗中将天庭收编。

    待到道统升华之日，天帝、天后上表臣服。

    兵不血刃，就能成就大业！

    还可躲过无数算计，避免来自其他诸圣的围攻。

    如此不战而胜！

    不过，这是人教道统之法。

    未必适合截教！

    毕竟，人教道统，讲究的是‘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始终存在调和的空间。

    且小国寡民，鸡犬相闻的本质，也足以让人教道统，能容得下一个天庭的存在。

    将天庭看成一个独立性相对较高的诸侯就可以了。

    截教就不一样了。

    但……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不仅仅老君在琢磨，女娲圣人也在思虑。

    “通天师兄，胸襟广大，能容万物……”

    “连妖族、巫族甚至阿修罗都能兼容！”

    “恐怕，天庭也是容得下的！”

    可惜的是，女娲圣人不能直接窥视人间。

    故而不清楚那人间道统的具体情况。

    只能大概的从妖族反哺的功德数量推算，人间的妖族，生活的很不错。

    而且，和人皇劫只有妖神、妖圣才能得利的情况不同。

    那人间妖族，似乎都得了好处。

    反哺而来的功德细雨，就存在着上百万个不同源头！

    ……

    元始圣人通过自己布局万古的一枚棋子，看着那碧游宫内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步入上清宝殿。

    圣人眉头摇动。

    “玉帝、王母……”

    “这是疑兵之计吗？”

    “还是说，通天确实想要通过手段，恩威并施，将天庭纳入掌控？”

    仔细想想，这个可能性是极高的。

    封神大劫，虽然让截教几乎全军覆没。

    但也将数万截教门人，送上了天庭神位。

    若通天再与玉帝、王母私下达成什么协议，有了什么约定。

    这就大大不利了。

    “吾不可坐视此事！”元始圣人想着。

    他的念头里，回闪着，通天讲道时显化的诸多祥瑞。

    也感应着棋子在听道之后，那些念头里的涟漪。

    虽是雾里看花，但元始圣人依然不得不承认。

    如今的通天，已经是在大道上足可与他并驾齐驱的圣人！

    而在封神大劫之前，通天在他眼中，只是莽夫罢了。

    道法厉害，神通无敌，灵宝众多而已。

    但，在圣人面前，这些又有什么用？

    神通再高，道法再强，灵宝再多，也伤不到圣人。

    圣人之间的战场在大道境界上，在道果上。

    所以，封神大劫，通天是必败无疑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

    元始圣人哪怕是隔着无数距离，还是通过棋子身上的宝物，远远感知，虽然难窥虚实，却也明白，那堂皇光明的大道韵律，是做不得假的。

    通天，在一千年后，已经在大道上，进益到与他相差无几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道果如何了？

    元始圣人明白，他不可轻敌。

    念头转动间，元始圣人就有了决断。

    “吾不可坐看截教利用天庭……”

    “若那玉帝、王母，果然与通天有什么勾连，吾须得有反制之策！”

    如此想着，元始圣人的一个念头，就通过盘古幡，飘入三界，从诸天缝隙之间，落入了一个古老的太古遗迹。

    这里，是一片鸿蒙时代的原始海洋。

    猩红的血雨，不断的从这片被封印的海洋的破碎天空落下。

    数不清的太古巨兽的遗骸，散落在海洋各处。

    巨大的真龙遗骨，与那燃烧着的真凤、真凰的碎片，互相纠缠，彼此缠绕。

    仿佛还在做着决死的搏杀。

    一如龙汉初劫时的生死相斗。

    圣人念头，无视着这些太古之物，死后依然不散的执念与怨念，直接落向这片海洋的最深处。

    那数万丈深的无垠深海深处。

    在此地，一条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真龙骸骨，蜿蜒着在海床上延绵了不知道多少万里。

    这可怕的庞然大物，哪怕已经死去无数岁月。

    但其骸骨上，依然残留着恐怖的力量。

    那个巨大的龙首之上，甚至还有着血肉残留。

    其天灵盖上，更是依然有着不灭的烈焰，在不断燃烧。

    一个巨大的爪印，洞穿了这不可思议的真龙之首，将不灭的诅咒烈焰，烧进了这头真龙的脑中，将其生机彻底焚灭。

    照道理来说，这头可怕的鸿蒙生物，应该早就死掉了。

    其魂魄，应该已经被完全磨灭。

    但，冥冥中，有着一股可怕的力量，维系了这天地诞生后出现的第一只后天生灵的魂魄不灭。

    特别是人族诞生后，那残魂甚至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元始圣人，在因果的涟漪中，发现了这个死而不僵的魂魄。

    于是，圣人以无上神通，斩断了此地与三界的因果联系，并以圣人道果，将这片海洋的痕迹从三界抹除。

    于是，从此后来者回溯过去。

    那天地诞生后，由第一次阴阳生灭，创造的第一头后天生灵：祖龙的陨落之地，再也不可察。

    “道友！”元始圣人的念头，落到这祖龙的遗骸身上，轻轻呼唤着对方的残魂，将其从沉睡中唤醒。

    “昔年，贫道曾与道友有约……”

    “若道友愿遵阐教大道，贫道则愿予道友新生！”

    “如今，时机将要成熟，请道友做好履约准备！”

    残破的巨大龙躯，微微颤栗。

    “善！”残魂悠悠应允。

    虽然，时间好像比约定的提前了。

    不过，无所谓。

    祖龙的残魂，愿意为了新的生命，赌上一切！

    ……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迈步走出上清宝殿时。

    这两位至尊，一头雾水。

    因为截教圣人，只是见了他们一面，只是说了些洪荒旧事，闲聊了一些昔年紫霄宫的趣事。

    然后就没了！

    既无橄榄枝也无约定，更无承诺。

    纯粹就是见见面。

    这算什么？

    两位至尊都不明白，但他们可以肯定，他们已经卷入了一场旋涡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