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店铺老板很有趣。

    居然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当着林默的面说，它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要除掉他。

    现在又抛出了一个备选计划。

    显然是因为首选计划失败了，而且无法达成。

    对于这一点，店铺老板也没否认。

    “林先生你说的没错，除掉你的计划的确是失败了，而且我仔细想想，除掉你的把握并不大，尤其做不切实际的事情，倒不如聊一些实在的。”

    “什么实在的？你们的备选计划？”

    “对。”

    “你说，我听听。”

    店铺老板这个时候摆摆手，后面那个肥胖的自爆梦魇后退到了黑暗当中。

    “有句话，林先生你一定听过，叫，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敌人。”

    “你们要讲和？”

    林默还真挺诧异的。

    店铺老板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打不过，杀不了，那咱们就交朋友。

    这倒是符合林默的性格。

    实话实话，这个店铺老板人不错，如果抛开对方是假人的身份，彼此之间还是能聊得来的。

    属于性格相投的那种。

    “林先生，我本人很敬重你，甚至惧怕，实话实话，如果没有你，我们最终掌控整个人类世界也不是难事。”

    这话林默相信。

    假人的能力太特殊了，一旦被它们盯上，找到机会模仿复制，那就有被替代的风险。

    替代之后，会获得目标的所有记忆，甚至可以和活人一样，在现实世界里苏醒过来。

    这危害性太强了。

    正因为如此，在发现假人的时候，总局，乃至更上一层的领导，都将假人列为最高级别的威胁。

    必须铲除。

    再加上有林默在，至少他去过的城市安全区，假人基本都被肃清干净了。

    “即便是再巨大的工程，其中一个变量，都可以影响整体，而林先生你就是那个变量。如果能除掉你，我甚至愿意和你同归于尽。”

    店铺老板说了一句。

    林默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因为刚才那个自爆梦魇出现的时候，只要自己露出一丝胆怯，对方估摸就会自爆。

    当然结果是这里，乃至周围十几米范围内的人和梦魇，都得完蛋。

    这里可是噩梦世界，一旦在这里死亡，就是真的死亡了。

    林默这个时候倒是理解店铺老板的想法了。

    因为有自己的存在，他们假人无论再怎么发展，再怎么渗透，最终都会被自己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消灭。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店铺老板明显属于假人当中极为特殊的存在，属于高层，属于头领和掌控者，已经诞生出了那种‘我为族群’的大公无私。

    所以愿意为了族群牺牲他自己。

    同样，也会为了族群，选择冒险和自己谈判。

    “所以你在发现无法除掉我之后，就选择了备选计划，和我谈判？”

    “是，虽然听上去有点势利和现实，但我更愿意坦诚相待。”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林默摆摆手。

    然后想了想，询问对方：“谈判这件事是双方各有所求，你的诉求我知道了，而我的诉求呢？似乎，我没什么可求你的，所以我大可以先干掉你，然后继续猎杀假人，直至将所有的假人都消灭掉。”

    店铺老板这个时候摇头：“不对，林先生你说错了，我们对你有所求，这的确是没错；但你并非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先退一步说，我们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你虽然是不死者，可在一次次近乎死亡的攻击中，你会承受足够的痛苦，而这些，可以避免掉。此外，以后假人只会越来越多，在海洋的另一端，在高山的另一侧，其他的国家，假人数量已经有百万之众，如果他们入侵，你能挡得住吗？”

    林默听完笑笑。

    不得不说这个店铺老板是一个谈判高手。

    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宅男。

    “此外，林先生你想想，如果我们配合你，停止在各大城市入侵和渗透，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份功绩？”

    林默一愣。

    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你能做得到？”林默问店铺老板。

    店铺老板一脸自傲：“我能做到。”

    看起来，这个店铺老板有能力左右其他假人。

    林默这个时候没说话。

    他在思考。

    一开始他是真没有和对方谈判心思，对他来说，假人见一个杀一个，就像是剿灭害虫鼠患一样，根本不需要心慈手软。

    可店铺老板几句话让林默意识到一件事。

    他一个人，哪怕有总局，乃至于各地安全局的支持，想要彻底灭绝假人，似乎也不现实。

    最终的结果，可能是成为一场拉锯战。

    扩日持久那种。

    即便是最终取得胜利，估摸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可能做到。

    而且店铺老板说的没错，假人并不是只有在国内有。

    国外也有。

    如果以后从国外再渗透进来一些，那可真就没完没了喽。

    此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对方没说，但林默能看得出来。

    那就是这个店铺老板，也就是修理者的特殊能力。

    可以将假人改造成自己无法探查的状态，也就是抹除掉假人的气息。

    这也是对方一个筹码。

    对方没提。

    但不代表这个筹码不存在。

    那么，反过来讲，如果接受了和对方的谈判，而且谈成功了，似乎好处也有很多。

    假人停止渗透，这样只要划定一些无人区让它们居住就可以，甚至以后，可以让这些假人来防御外部的渗透。

    想想，似乎也不错。

    如果说一开始林默根本没想过要谈判，那么现在，他的确是在考虑这个事情的可能性了。

    而且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

    店铺老板也没有打扰林默思考，而是安静的等待。

    这个过程，店铺外面传来了一些脚步声。

    估摸是周专家安排的专家组来了。

    现实世界有行动队守着，噩梦世界里同样将这里围困，周专家他们的动作着实不慢。

    当然没有林默的命令，他们不会冲进来。

    店铺老板显然也不怕。

    他这里有一个自爆梦魇，谈崩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过但凡有法子，他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炸死几个专家组成员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林默还活着，那他这种同归于尽就必然是亏本买卖。

    林默这会儿一拍大腿。

    把店铺老板吓了一哆嗦。

    “林先生，怎么个意思？”

    林默盯着对方，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找我谈，我还算不上是什么领导，更不是高层，就算是我答应你，只要上面不同意，依旧谈不成，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吧？”

    店铺老板说我懂。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如果直接找上你们的高层，难度有点大，而且很容易被判定为威胁；另外一个是我觉得，找林先生更直接，因为林先生你才是他们的眼睛，换句话说，他们能看到什么，取决于你。”

    这里面的言外之意林默也听出来了。

    不管上面同意不同意，只要自己同意这一项协议，那么事情就能办成。

    的确，目前来说能直接探查假人气息的，只有林默。

    无论是努力争取到上面的同意，又或者是欺瞒，都在于林默自己的选择，而且他是真的可以做到。

    而这里面明显还有另外一个陷阱。

    如果林默同意了协议，但上面不同意，他选择欺瞒，就等于是成为了‘背叛者’。

    到时候，这就会成为一个把柄。

    不过这是阳谋，可以摆在台面上，而且已经摆上来了。

    从这一点上看，店铺老板他们的确是有诚意的。

    “好的，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不过这件事我现在没法子给你答复，我还是需要和上级商量。”

    “明白，明白。”店铺老板显然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为了表达诚意，我会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将吞鲸市所有的假人都撤走。”

    店铺老板补充了一句。

    林默有些意外。

    听对方的意思，吞鲸市的假人数量还不少呢。

    “这样最好，另外，你们的条件除了停止对假人进行猎杀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一次性说出来，毕竟是谈判，别不好意思。”

    “首选是共存，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行，那我们要一座城。”

    “明白了。”

    林默起身，手里拿着的那个鬼娃娃，晃了晃。

    “这个”

    “林先生不是说你儿子喜欢吗？送给你儿子了。”

    “那行，谢谢了，哦对了，那个自爆梦魇，我想瞅瞅。”林默还真挺好奇那种自爆梦魇，主要是以前他没见过。

    莫非是新品种？

    店铺老板喊了一声，黑暗中那个自爆梦魇又拖着肥胖的身躯走了出来。

    这一次走到近前，林默终于看清楚了。

    显然，这绝对不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梦魇，也就是说，这是后天经过改造的。

    自爆梦魇的原形，应该也是一个假人。

    其身上，尤其是腹部，附着了仿佛肥腻肚子的肉瘤。

    用一些特殊的零件和纱布包裹固定。

    肉瘤在有规律的蠕动，鼓鼓囊囊的，就像是怀了六胞胎的足月期孕妇一样。近距离下，林默能感觉到那巨大的肉瘤当中，是难以置信的恨意。

    “恨意？”

    林默问了一句。

    店铺老板点头：“不错，是恨意，大量的恨意，用一些手法将它们塞进去，就会变成一个恐怖的炸弹，爆炸之后，可以撕碎周围的一切。”

    “我刚才见识過，的確挺厉害。”林默夸了一句，轉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聊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叫我店铺老板可以，叫我修理者也行。”

    “我是说，真名字。”

    “孔瑞！”

    林默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埋伏着周专家调来的人，不过都在十几米外。

    看到林默出来，这个时候都探出头来。

    “撤了！”

    林默也没打算言而无信出门就翻脸。

    那个孔瑞想讲和，想谈判，林默还真觉得可行。

    主要是他也很清楚，想要真正的解决假人的威胁，光靠他一个人绝对是不够的。

    反过来，如果能和这个假人组织達成协议，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当然具体行不行，还得总局领导和高层来定夺。

    这件事，林默肯定是服从安排。

    虽说按个孔瑞还行，挺对胃口，但真要动手，林默也不会客气。

    毕竟，之前对方还设计陷阱，这个事儿林默可没忘。

    苏醒之后，林默是第一时间打通了总局局长的电话，将情况详详细细的汇报了上去。

    总局局长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林默，这个事情我也做不了主，你继续在吞鲸市，盯着那些假人，它们不是说会表现出诚意，撤走吞鲸市所有的假人，你先观察观察，我这边抓紧时间向上级汇报。”

    挂了电话，林默休息了片刻，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周专家就一脸惊骇的推开门：“林组长，出事儿了，你快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