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家。

    陌老爷子的房间内。

    一瞧见苏衍止，老爷子便火气旺盛。

    想当初两人在三亚不欢而散，便是因为他赴饭局迟到。

    至于迟到的原因，说什么堵车说什么飞机晚点髹。

    呵，真当他不知道，他那是为了送其她女人去酒店才迟到的。

    说什么既然他想要涉足衍丰旗下的地产行业，他便愿意拿出所有的利益作为迎娶陌希的聘礼蠹。

    说得真是好听，接二连三和别的女人爆出的绯闻又算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躺在床上，陌老依旧是风华不减当年，在陌希给他身后垫了靠枕之后坐起身。

    目光中，满是犀利：“你怎么也在？和别的女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有脸到我跟前来？”

    相对于陌老的没好气，苏衍止则显得淡定多了：“陪陌希过来看望您。”

    端起盛着皮蛋瘦肉粥的小碗，几步走到他面前：“您是打算让我喂您吃，还是您自己动手？”

    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诚恳。

    甚至还给了陌希一个眼神，提醒她老人身体不佳，不能让他保持生气状态。

    瞧着他的暗示，陌希接过他手上的碗：“外公，我来喂您喝粥。这是一盈姐亲自熬的，只可惜我哥就是个资本家，时时刻刻讹诈她，所以她做完早餐就急急忙忙得赶回去上班了。”

    一提到江一盈，陌老爷子被转移了心思。

    “你哥就是个混球，抠门都抠到这份上了，当初一盈选择和他分手是明智的。也亏得一盈还总时不时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对我嘘寒问暖，可惜我有生之年是不能让她当我的孙媳妇了……”

    说到最后，话中的惆怅那般明显。

    “陌希，外公想认一盈当干孙女，弥补她不能成孙媳妇的遗憾。你……愿意同意吗？”

    这个想法，其实陌老爷子早就有了。

    尤其是这些年来他的外孙女，一个陌希他是想认却不敢认，一个伊怜兮他是坚决不会认。

    能那般关切他的饮食起居对她嘘寒问暖的，也就一盈这个无缘成他孙媳妇的孩子了。

    可到底，他也不敢贸然认下。

    他也有他的顾虑。

    如今陌希总算是肯回来看他总算是愿意叫他一声外公，虽说多年以来的隔阂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消散，但他想将那么多年来对她欠缺的关爱都弥补。

    如果他此刻认了一盈，他担心会对陌希不公平，会担心她觉得他这把天平偏向了另一端。

    所以，他才在陌希提到江一盈时，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外公，我觉得你这决定就应该马上执行，这样我就有一盈姐这个好姐姐了。顺便，也能让某些抠门抠到自己家人都坑的男人收收心，让一盈姐成了他妹妹，也省得他成天去***/扰她。”

    对于陌老的这一决定，陌希则是大力支持。

    她是真的挺喜欢江一盈的性子的。

    而她，也自觉当初她表哥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实在是罄竹难书，如今他又处处以职务之便碾压人家，实在是更混账了。

    如果要追，那就果断追，让自己好好表现。

    哪儿有像他那样的，处处逗着人家仿佛就是耍着人玩，吊儿郎当的，这叫做追女人，这叫做成熟？

    如果可能，她倒是希望一盈姐赶紧找个男票气死她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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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陌希的赞同票，陌老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吃着陌希喂到嘴边的皮蛋瘦肉粥，粥滑而不腻，润在口中，犹如品味着未来干孙女和外孙女的满满心意。

    一碗粥吃完，陌老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斜睨着杵在一旁一直没离开的苏衍止。

    又低头瞧着将小碗放到托盘内的陌希：“你对陌斯晋这混小子和你一盈姐的事情倒是看得开，赞成我认一盈当干孙女让他们分开。怎么对你自己的事情就那么想不开？一声不吭都没跟我商量一下就把自己给嫁了？苏衍止在外头闹的动静那么大，你受了委屈都不知道朝外公诉苦吗？”

    说话间，便是给苏衍止一个冷眼。

    这老爷子对他的成见不是一般大啊。一直不参与他认干孙女大事的苏衍止不得不咳了一声示意自己不是隐形人，劝解了一句：“陌老，气大伤身。”

    “我被气死了不是正和你意？”摆明了不买账，陌老见陌希用筷子夹了只煎饺过来，享受地张开嘴。

    一尝便知道，那是一盈的手艺。

    陌希还待再夹一个煎饺，冷不防手里头的盘子被端走，就连手里的筷子也被没收。

    “陌老不适宜多吃油腻的食物。”一本正色地说着，苏衍止重新走过来，将手搭在陌希肩头，“老婆，我知道你想多亲近亲近外公想多尽尽一个外孙女的孝道，可也得为他的身体着想。”

    那声老婆，温柔缱绻，似有万般珍视与疼爱。

    就连眼角眉梢，都有着暖暖的和煦。

    如春风，温润，撩在人心尖上，酥/麻。

    陌希有刹那间的恍惚。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叫她。

    老婆……

    如此悠远，却也如此贴近，在耳膜中一遍遍回荡。

    可她却清楚地知道，正如同她每次唤他“老公”时故作的亲昵，此刻的苏衍止，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态？

    故意在她外公面前如此，不就是想要堵住外公刚刚对他的指责与批判吗？

    “外公，你瞧，还是你这个外孙女婿懂得多。”

    想起刚刚在楼梯上两人达成的共识，陌希笑着开口。

    继而郑重其事地说道：“外公您别多想，我和衍止感情很好。”

    “感情很好他和其她女人勾勾搭搭新闻闹得连我这个不时常关注娱乐新闻的人都能那么恰巧地瞧见？这频率是得有多高？”

    陌老没说的是，自从之前在三亚的时候特意找人跟踪了苏衍止，知道他飞三亚的时候与洛婳在一道甚至亲自送她回酒店而迟到了与他的会面，他便找人调查了洛婳。

    所以苏衍止与洛婳之间的那点事，他不是不清楚。

    而这段时间以来苏衍止和洛婳之间闹的绯闻他也是有意去关注的。

    只不过让他受不了的是，眼看着即将因为勾/引有妇之夫而身败名裂的洛婳，却因为苏衍止的澄清而重新载誉。而他这外孙女，都被这两人如此对待了，居然还亲自出席了记者发布会为他们澄清。

    如此隐忍与退让，让他对苏衍止的印象更加差了，也更加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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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希察觉到陌老爷子脸色有些差，整个人都紧绷着一副严厉质问状，忙开解：“外公你真的是误会了，那位洛小姐对衍止他有恩，他和她传些绯闻，也不过就是帮她的事业造造势。”

    造造势吗？

    嘴上如此说着，陌希当真是要佩服起自己的大度来。

    就连理由，都为他想好了。

    考虑得还如此周全。

    陌老明显是不相信：“造势？为了造势连自己老婆的脸面都不顾了？这一边给你打脸一边还朝着你心窝上捅刀？”

    “既然外公你不信，那我只好老实交代了。”见陌老爷子不信，陌希仿佛是孤注一掷破罐子破摔地老实交代道，“这位洛小姐是我高价请来给衍止陪、睡的。嗯……我生了岩岩后身体大不如前了，医生说再也不能怀孕，所以呢，洛小姐是我请来的代孕。年轻漂亮有身材，而且还知书达理，想必生出来的孩子也绝对不会差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陌希表情已经麻木。

    苏衍止却是听得眉头打结：“胡乱说些什么？”将人给从床上拉了起来，“陌老，我们还有些事得处理，先走了。”

    “等等！”老爷子掀起被子就要下地，“小希你刚刚说的是气话？”

    “外公你瞧，说真的你不信，说假的吧你又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一下子就怀疑上了。”陌希将苏衍止钳制着她的手给扯开，将落地的陌老爷子重新扶回床上靠着，“那我就再说一个真话给您听。”

    屏息，这一瞬，苏衍止突然觉得，他就不该让她来开口解释。

    “其实我对洛婳……”

    他的话，却没有机会出口。

    “其实呢，洛婳可是衍止的亲妹妹。外公你知道什么是妹妹吗？就是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叫同一个人叫父亲。这个可是苏家的大秘密，苏老爷子当年的风流史，全都藏着掖着的呢，所以您啊就全当听过就忘记。这洛婳再怎么传勾/引衍止的话呢，您也别信，只要相信这哥哥和妹妹绝对不会翻起什么浪也绝对不会做什么乱/伦的事情来就行。看到两人吻啊抱啊上/床的照片，那就果断认定那是ps合成的就行。”

    这长篇大论说完，末了陌希还不忘补充上一句：“外公，你可千万别找苏老爷子去问，这种事是打他的脸，你问了之后你是舒坦了，我这个将他秘密给泄露出去的儿媳妇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口气交代完毕，陌希舒了口气。

    陌老听得是眼睛大睁，镜片下的双眼犹自保持着那难以置信的状态。面部表情僵硬，仿佛受了什么刺激。

    至于苏衍止，只觉得天昏地暗。

    什么时候他突然间多了个亲妹妹？

    什么时候他家老爷子多了个私生女？

    这女人，胡编乱造的本事还真是强大，居然都不带一个脸红不带一个气喘的，甚至于还能说得如此有声有色，俨然一副他家老爷子真的在外头做了一番不干不净的事情留下了一个不能被外界知晓的私生女。

    将这些罪名往自己公公头上编，她也好意思？

    陌希仿佛洞悉了他的心理，直接给他回了一个“好意思”的表情。

    她这是为他开脱不惜牺牲了苏老爷子。

    这罪名，他们父子俩总得挑一个人出来背吧？

    既然得开脱他，那只能对不住苏老爷子了。

    “要不然你自己来背？承认你和她在酒店门前缠吻过，承认你和她在酒店里干过些……”

    看懂陌希的眼神，苏衍止果断地闭眼。

    铁青的俊脸蹦着，选择沉默。背黑锅的事情，还是交给他家老爷子吧。

    反正陌老也不可能真的拿这种事去质问他家老爷子真假。

    现在最紧要的是，解除陌老对他的排斥。

    如果这个解释是最快的方式，那就姑且用这个吧……

    也只能对不起他家老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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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是真的？”

    听完陌希的话，陌老是久久难以回神，整个人呈现思索的呆滞状态。

    目光望向苏衍止，他求证着。

    脸不红气不喘与陌希同出一辙，苏衍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淡定点头：“是。”

    恰在此时，陌斯晋抱着刚睡醒的岩岩走了进来。

    瞧见这房间内的古怪，他调侃道：“这是什么情况？刚火山爆发过？硝烟味这么足，又这么让人……毛骨悚然……”

    被陌老横了一个白眼之后，他忙笑哈哈地将岩岩抱到老爷子跟前。

    “爷爷，可别怪你孙子不关心您。您好好瞧瞧，这就是您的曾外孙岩岩。我可是亲自将他给带到您面前了。”

    小家伙睡醒之后都还没洗脸刷牙，麻麻也不在身边，他这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陌斯晋给从温暖的被窝里头给抱了出来穿好衣服就走。

    原本还有点起床气，对于这个抠门的表舅极度不满。

    这会儿见到房间里的人，突然之间便偃旗息鼓停止了要报复回去的冲动。

    懒洋洋地伸了个小懒腰打了个哈欠，小眼睛从眯起一条缝到全部睁开，足足用了好几秒钟。

    “麻麻。”伸出小手臂，想要陌希抱。

    将他从陌斯晋怀里头接过，陌希给了他一个眼刀。

    孩子还瞌睡得很，他这个做人表舅的非得这么将他从床上给挖起来。是怎么当人表舅的？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陌斯晋赶忙躲开好几米远。

    这为了讨好老爷子他这个做孙子不容易，讨好了老人得罪了表妹。

    “岩岩？你是岩岩？”

    对于这些暗地里的交锋，陌老爷子不甚在意，只是当视线对上软萌萌被陌希抱着的小家伙时，整个人有些激动。

    那小小的一只，身上穿着一条小黄人毛衣，外头被陌斯晋胡乱裹着一件小毯子。那张小脸上还满带着困意，小腿蹬了蹬，给自己在陌希怀里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打算重新睡过去，看起来可爱极了。

    听得陌老爷子的问话，岩岩有礼貌地重新睁开小眼睛：“我系岩岩哦。你系太姥爷？”

    只不过，当小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陌老爷子时，岩岩脸上有着与他一样的惊讶表情。

    天底下，就是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陌老爷子自从退居二线，闲暇时间便经营着十年书屋。

    也便是在那一次，他不慎摔倒，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打陌斯晋电话却是关机。

    好在最终联系上左淮南，被送去医院。

    他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个孩子，软软糯糯的小嗓音喊着左淮南“爸比。”

    小脸蛋上的表情，欢乐无比。

    “你儿子？你终于找到你妻子了？还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岩岩才不胖！”往左淮南腿上爬的同时，岩岩还不忘记强调自己是个帅帅的小孩纸！

    左淮南忙将他抱了起来，俊脸染上温柔：“他啊，我当年在东京的时候一不小心捡回来的。”

    “啊？”

    “岩岩才不系捡的，岩岩系麻麻肚子里生粗来的！”

    彼时的情景恍若眼前，他只觉得那孩子挺可爱的，可爱得惹人疼爱。

    如今，当瞧见他被陌希抱在怀里，当听见小家伙不确定地问他“你系太姥爷？”，他只觉得这世上还真是有太多的巧合。

    原来，他一直期盼着见到的曾外孙，竟然早已见过。

    如果当时他肯再多花点时间在这孩子身上，如果他当时再多问一句他的麻麻是谁……

    苍老的手握上岩岩嫩嫩的小手，陌老爷子脸上满是慈爱之色：“岩岩，我是太姥爷，还记得太姥爷吗？”

    *

    自从见到岩岩，陌老爷子与当初苏老爷子见到岩岩之后的反应如出一辙，喜欢得不得了，没事就爱抱他。

    可到底他上了年纪，八十多岁的高龄，有心无力，也怕把孩子给摔了。

    所以基本上抱的时候，他都会选择自己在床上的时候抱。或者，在陌希和佣人在旁用手护着的时候。

    岩岩也极为配合，小脸蛋上每次都有着笑花，甚至还总是打趣说“太姥爷你宝刀未老哦”。

    岩岩被留在陌家住，陌希自然也是被留了下来。

    这好不容易陌希肯叫他一声外公了，陌老爷子自然是舍不得她离开。

    更何况，虽然她对陌希说的苏衍止和洛婳之间的关系半信半疑，可到底还是对苏衍止有着成见，他是极力不希望她回到尊爵苑去的。

    一连好几天皆是如此，苏衍止也算是给陌希充足的空间并没有催人回去。

    直到元旦那天苏衍止上门来混过年餐，提出接人回去的打算。

    陌老与他在餐桌上的交锋，也格外激烈。

    “苏总，我这儿庙小，建议你还是回你的大庙里好好呆着吧。至于小希和岩岩，就继续在我住着，也不用你费心了。”

    “陌老，我老婆晚上睡觉离不开我，你懂的。”

    不过事情的结果就是，明明陌老是将人家苏衍止给“好走不送”了，偏偏人家还能够装出一副被盛情挽留的样子厚着脸皮也随着陌希和岩岩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