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苏十月吓得心惊肉跳。

    “没事儿，只是一小块木板而已。这房子毕竟是老古董了，再怎么注意保养也总有些问题。”

    “哦。”苏十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缓过来发现顾城也躺在她身边，不过他没有看她，而是在看蚊帐顶部。

    苏十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上面居然是一幅刺绣，绣的是孩子趴在母亲膝盖上的画面。很显然，那就是顾城跟他妈妈。

    “漂亮吗？”顾城伸手轻碰那幅刺绣，低声问道。他的嗓音低哑得厉害，显然极力压抑着情绪鲺。

    苏十月用力地点点头。“漂亮，我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刺绣。她是个美貌与聪慧兼顾的女子，实在难得。”

    她只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词都往婆婆大人身上贴，希望这样顾城就能好过一些。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说完这句话，顾城就不肯再开口了，因为他的喉咙紧缩得厉害。

    “嗯。”苏十月也一下子哽咽了。

    两个人并排躺着，安静地看着那幅刺绣，都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谁也不愿意让对方发现自己哭了。

    最后，顾城一把将苏十月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脸不停地蹭着她的发丝。闭上的眼角，一点湿润泛着悲伤的光芒。

    苏十月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微乱的心跳。还有他的呼吸，也不复平常的均匀。

    重回故里，物是人非，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这个姿势很浪漫，可趴在上面的苏十月并不舒服，尤其是胸口和肚子压得很难受。她只能咬牙忍着，所有的感觉都跑到这两个地方去了。

    “怎么了？”顾城发现有些不妥，于是抬起她的脸。

    苏十月皱着一张脸，老老实实地道：“压得胸口和肚子难受。”

    顾城先是一愣，接着就低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凝重的气氛就这么消散了。

    苏十月红了脸，却被他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下面。

    “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嗯？”顾城亲昵地用鼻尖轻碰她的。刚刚还很难过，现在却轻松了起来。他不是不明白，无论他如何自责，妈妈都不会再回来了。只是总忍不住钻牛角尖，自我折磨以缓解那份沉重的愧疚。

    苏十月见他笑了，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虽然你挺沉的，但这样确实舒服多了。你说，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顾城这次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里就渗出了泪。但是他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没让她看到。

    苏十月，谢谢你让我还能笑。

    苏十月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还以为她埋在她颈窝里憋笑呢，于是不满地嘟嘟嘴。“有这么好笑吗？再笑我就挠你痒痒了啊！”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不动，她就开始挠他的腰。结果她努力了半天，自己的手都酸了，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公平！我那么怕痒，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啊？”说着还不甘心地又挠了挠。

    顾城终于抬起头来，在她鼻子上咬了一口。“当然是为了互补，这都不懂，小笨蛋！”

    “哪有这样互补的？谬论！”苏十月皱了皱鼻子，伸手推在他肩头上。“好重，你快起来啦。”

    顾城故意又压了她一下，这才坐起来，顺手把她也拉起来了。“今晚就在这睡，怎么样？”

    “好啊！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家你说了算！”说着还吐了吐舌头，神情娇憨可爱。

    顾城低笑两声，捏了捏她的腮帮子。“走吧，先带你去买衣服和洗漱用品。”

    “我还以为你早就准备好了呢！你不是有未仆先知的能力吗？”她调皮地瞪大眼睛，做出一脸惊诧的表情。

    顾城又掐了掐她的脸。他是打算带她回来看看的，但不是今天。只是听了她说的那番话，他心里莫名的冲动，什么都没准备就带着她回来了。不过，做人有时候需要一点冲动，挺好的。

    苏十月勾住他的手，对着他傻呵呵地笑。看到他不那么难过了，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顾城尚未带着苏十月出发，就有人来了。

    “是小城吗？”问这话的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

    顾城松开苏十月的手，快走两步迎了出去。“李奶奶。”

    李奶奶全名李秋芳，是这里的房东。她的丈夫是个军人，在部队殉职了，只留下她和一个遗腹子。孩子倒是出息，在城里混得很不错，早就想把李奶奶接去一块过日子了。可李奶奶舍不得这块地方，说什么也不肯去。

    后来君澜租了她家的房子，天天跟老人家住在一块儿。李奶奶跟君澜的命运格外的相似，所以她对君澜是真的好，连房租都是象征性地收一点。君澜为了报答她，平常的开销都包揽了，一日三餐伺候

    她。两个人感情好得跟母女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亲母女呢。

    李奶奶的儿子几次回来想把她带走，可她有了伴，就更加不愿意离开了。她儿子黄伟华见君澜也是个善良的人，对母亲是真的好，所以对君澜母子也多有照顾，否则顾城根本不可能上户口上学。

    君澜去世之后，李奶奶伤心欲绝之下，还把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保留了下来。否则，这些东西只怕早就化为尘土了。这房子，也没再租给其他人。

    顾城混出名堂来之后，特地回到这里来，并将这房子买了下来，请了专门的人打理。

    黄伟华见这房子老旧得很，也不肯让李奶奶再住，就在对面盖了一栋两层的小别墅。站在门口那，就能看到老房子的情况。

    李奶奶刚刚就是发现这边的灯光亮起来了，顾不得天黑就跑了过来。好在陪着的还有一个保姆，倒不至于摔了。

    “是小城，真的是小城！”李奶奶真心把顾城当成自己的孙子，所以见到他很高兴，一把抓住了顾城的手，眯着眼睛看了又看。

    “李奶奶，你最近好吗？”顾城也是心有感触。说起来，他也有一年多没回来看看了。

    李奶奶猛点头，又拍了拍他的手。“好好，好着呢！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顾城蹲下来，任由老人家枯瘦的手触碰他的脸。如果不是李奶奶，当年他们母子会过得更加艰难！天佑好人，老人家已经八十高龄了，看起来也还算健朗。

    李奶奶摸了又摸，总算是满意了。正要问点别的，就看到了苏十月，于是哎呀一声叫了起来，神情语气都很激动。“小城，她是？”

    顾城一把拉住苏十月的手，将她拉到身侧。“奶奶，这是我的媳妇儿，叫十月。”

    “奶奶好。”苏十月乖乖地打招呼。她看得出来，这个老人家在顾城的生命里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好好好！十月，这个名字好！”李奶奶又抓住苏十月的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这一看就是个好女孩，小城有福气了。”

    苏十月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傻笑。

    李奶奶又用另一只手拉住顾城的手，然后将他们两的手搭在一块儿。“好，小城总算是成家了，奶奶也就放心了。什么时候再生几个胖娃娃，带回来给奶奶好好瞅瞅。”

    “我们有个女儿，已经八个月了，改天带回来让奶奶看看。”

    李奶奶一听，更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那就好！多生几个，热闹！”

    “奶奶，现在计划生育呢。”苏十月也让老人家给逗笑了。

    李奶奶恍然醒悟，也笑了起来。“我倒把这个给忘了。不过没事儿，你们都还年轻。等政策放松了，咱们再生。”

    苏十月转头看顾城，抿着唇笑。

    顾城捏了捏她的手指头。“奶奶，我们打算上街去买点东西顺便吃晚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们去买东西吧。晚饭就不要在外面吃了，到奶奶家里去。难得回来一趟，可要好好地陪奶奶吃顿饭。”说着又拉住苏十月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顾城自然是答应了。

    苏十月也没任何意见，着实说了些乖巧好听的话，让老人家笑得脸上的褶子一颤一颤的。

    因为晚上光线昏暗，虽然有保姆，但顾城还是亲自把李奶奶送回家。

    苏十月没跟上去，就在车子那守着，等顾城回来。她正转动脑袋四处看呢，突然在角落那里发现了一个黑影，吓得顿时就惊叫起来。“啊——”

    那黑影飞快地冲过来，一把勾住苏十月的脖子，然后紧紧地捂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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