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对老八第一印象并不好，即便在很久后聊天时偶然谈起当年的事，他也毫不避讳这一点。看到老八，他终于明白一个黑老大为啥会穿得跟唱大戏的一样，站在秋日的花园里骚包地吟诗。敢情是被眼前这位走复古路线的师爷给坑的啊！

    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而且一脸病殃殃模样的青年，留着一撮长长的山羊胡，身着即使是在轩辕国内时下已很少见的华族师爷袍。

    胡须油光水亮的，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理的，末端还微微翘起，透着一股子掩不住的桀骜。小眼睛、山羊胡、瘦脸猴腮，说他长得人见人厌也不算过份。而那身师爷袍，更是搞怪，不仅洗得发白，肩膀和胳膊上居然还打了几个补丁。没人会信华英会的二号人物会穷得来买不起件新衣服，人家这不是在卖穷，而是在卖弄情怀。

    可惜这种情怀落在某人眼里，完全是邋遢的代名词。如果再配上那双永远半睁半闭像在偷窥的小眼睛，就成了十足的猥琐和阴险。嗯，猥琐、阴险，这才是一个合格师爷应有的光辉注角。

    “我他么一直很好奇，一个瞎子为啥老喜欢眯着眼瞅人家的胸……”钟哲远盯着老八冷笑道，“我觉得有几个姐妹听到这消息，一定会格外惊喜。”

    他的心里窝着一股火，当着秦天却发作不得，让他极为憋屈。他无比信任的师爷，竟在他眼皮下装了三年瞎子，华英会上上下下全他么被忽悠了，这事要传出去了不得被人笑死？

    “哲远，我只说过我的眼睛有问题，可没说过我是瞎子啊！你们自己把我当瞎子看，我能有什么办法？”老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如今贵为会长，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啊！潘媚儿好像一直在打某人的主意，我要是帮忙的话，她指不定能得偿所愿呢！”

    提起潘媚儿，钟哲远顿时没了脾气。华英会有数百号人，他最佩服的人是师爷老八，最害怕的人就是潘媚儿。这个冷艳性感的女主管，可以说是美女中的极品，但她豪放泼辣的作风，却常常令人为之侧目。这大美女不知道哪天喝多了，突然把爱神之箭射到了他的身上，从此他就麻烦不断。两人要是一个鼻孔出气，他这个会长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师爷，你这样突然跳出来抢戏，真的好吗？”旁边，被忽视了的某人酸溜溜地问了一句。

    “我来了，好戏才算开场。”老八转向秦天，洒然一笑，“我说过，你来了，我才会睁开眼。你若不来的话，我可能会继续瞎下去。”

    秦天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为了看我才睁眼？我是个大男人，不是34D大胸，你看我干啥？

    “老八，不要打哑迷了。有什么话就说吧！”钟哲远皱眉道。

    老八做事，虽然从不按牌理出牌，但却很少做这孟浪之事。他今天贸然闯进两人的会面地点，定然有情非得已的原因。钟哲远甚至觉得，睁开眼的老八就像柄出鞘的宝剑，全身上下突然间杀机四溢，再没有从前的谨慎和低调。

    **************，一遇风云便化龙。在钟哲远心里，老八的未来绝不会止于一个黑帮的师爷。难道秦天的出现，带来了他需要的风云？

    “我来，一是跟你们说说阮清河这个人。你们都想杀他，就必须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否则死的可能是你们。”老八正容道。

    “二呢，我想和你谈谈。”他看着秦天，语气诚恳地说疲乏，“华英会为轩辕做事，是天经地义，因为大家都是华人。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给华英会必要的尊重和应有的待遇，让牺牲者能获得荣耀，让活着的人能拥有光明的未来。亲兄弟得明算账，世间没有永恒的情谊，但共同的利益却能让陌生人变成生死兄弟。”

    老八的话，给了秦天很大的触动。他回想自己的经历，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很有道理。人在军旅时，他早已将此身许国，牺牲只是寻常事。可是，兄弟们遇难后，活下来的他面对那一座座冷清的坟墓，面对被历史永远尘封的功绩，却觉得心里很苦很涩。

    “简单的说，你是怕我把他卖了吧？”他看了眼钟哲远，苦笑道。

    “他长得，确实有些卖相。”老八笑道。

    “滚！”钟哲远恼怒地叫道。我他么是信你这个师爷的话，相信他们来自北边才来谈合作的，被卖了只能说明你丫这个师爷是水货。

    “我同意你的看法，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全力保证。只是……”秦天想到了国安不择手段的行事方式，不由地犹豫了下。

    “我要的，正是你的保证，这就够了！”老八听到这里，显然已经满意了，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接下来，我们商量下阮清河的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想杀他的？”提到阮清河，秦天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看着老八目光灼灼地问道。

    “如果我说，在来之前我就知道了，你会不会很意外？”老八低语，冲他神秘一笑。

    什么！秦天不只意外，完全被这句话给惊呆了。因为75A事件，他才决意追杀这些伏击飞鹰的凶手，这件事只有刘山等人清楚。要杀阮清河的事，他也只跟孙玉杰说过。这些人，都不可能出卖他，老八为什么会知道？

    “我在泰南，老猫的举动，瞒不过我的眼睛。”老八径直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出现在那里。那场战斗我没能帮上忙，我会助你复仇，向牺牲的人送上我的歉意！”

    这几句话，像一颗颗炸弹在秦天的脑子里炸开，震得他心神碎碎，脑海里一片空白。

    75A事件后，他就掉进了一张漆黑的网中，网的背后是无法触摸到的真相。他像瞎子一样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想尽千方百计追寻真相，但等待他的却是铜墙铁壁。最后，他把寻找线索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些被他铭记在心的可憎面孔上，决意踏遍天涯去复仇，去撕碎那张网。

    谁曾料，泰南之行，却有了重大的收获。眼前的老八，让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