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是真的呢？您难道真的认为他说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么？”

    卡戴珊以前不会这么质疑自己的父亲，但现在她却表现得异常强势且独立，这自然引起了维克多内心的不适——说起来，他认为女儿一直都应该听自己的话才是，既然在法术一途无法走太远，那么安安心心为冰龙一族延续血脉才是她应该做的。

    可那个听话的女儿却仿佛消失不见，现在的卡戴珊，居然敢和自己针锋相对，甚至出言质问…

    “在龙族与人类之间，我当然选择龙族。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问。”

    他强硬的把话题按在这里，但脑海中仔细想想卡戴珊说得那些，他却又隐隐觉得不安。

    卡戴珊知道自己话说的太过，于是主动软了下来：“其实父亲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龙族不参与这种事情，罗迪拿下皇室这些废物哪里需要一个月？这本来就不是一个级数的战斗，我在埃尔森可不是天天数星星去了。艾弗塔当前投入到战争中的经费，保守估计都要比皇室高八倍，而且这些钱还不是搜刮来的，而是从拉西曼借来的。”

    “还能这么打仗？”

    维克多被说得一愣，他很清楚充足的资金对于一场战争来说意味着什么。罗迪能打赢，对他来说好也不好——积极的一面，在于他打乱了红龙族的计划，而消极的一面，其实全是因为自己当初放弃了和对方的合作，再和好的话，面子上不好看。

    他心中也有些矛盾，不过想到卡戴珊的态度，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开口道：“如果这场战争皇室以失败告终，罗迪会欢迎你继续回埃尔森么？”

    卡戴珊心中一喜，可是她早就得了罗迪的授意，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而是面露迟疑，思索片刻后道：“这或许要看谁会第一个示好了。”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两人选在这里碰头，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奎奥主动召集了所有领主前来商议对策。会议下午就要开始，而此时得知的消息，让维克多一下子有些犹豫——原本清晰的局势，仿佛一下子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不过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我会仔细考虑一下你说的这些的。”

    “您不会后悔的，父亲。”

    卡戴珊笃定的回答。

    ******

    5月22日。塔基拉镇。

    这里是皇城东南部的一处重镇，说它重要，是因为从皇室到北部和边境的道路都从这里进行中转，又加上附近水利灌溉十分方便，因此粮食产量高，人口密集，作为镇子的繁华程度已经堪比城市，加上中间有河流作为水路运输通道，称得上四通八达。

    不过战争开始后，这里的气氛便一下子紧张起来。大批粮食被迅速运往恩里克城，同时为了征到足够的士兵，这里已经开始强制从成年男子中抽人，递一把刀便算是步兵，集合起来朝前线赶。

    居民们苦不堪言，但战争之下哪里有什么余地可讲？原本繁华的城镇一下子萧条起来，往日热闹的码头和街巷如今几乎空空如也。

    而到了今天，一支队伍的到来却让镇子重新热闹起来——不过当地的居民可不觉得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处，因为来的人都是“蝮蛇十字”的圣徒军。

    所谓“圣徒军”，其实和“圣战军”之类的是一回事，既由信徒组成的军队。不过和之前进攻圣殿失利的队伍相比，如今这支“圣徒军”的含金量明显要更高一些，因为它称得上“蝮蛇十字”所有高层和战力倾巢出动的精华。

    教宗戴泽亲自带队，这给队伍士气的鼓舞是难以想象的。超过一万多人的步兵队伍、两千人的骑兵队伍和六千左右的后勤部队抵达塔基拉镇后，整个大街小巷几乎都成了白色的海洋——因为“圣徒军”为了区分身份，都以白色调衣服为主，他们高声念诵着经文，占据着街道，让那些原本住在这里的居民都不敢出屋，生怕会因此遭受什么打击。

    队伍在接到皇城消息的第三天便抵达这里，说明教宗戴泽其实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此时征用了镇子最大的酒店，在顶楼的最大客房内阅读着来自前线的情报分析，良久，下令道：“三天之内必须赶到恩里克城外，敌人的推进速度有些超乎常理，我们如果慢一步，可能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是，冕下！”

    戴泽说完看了一眼面前的四人，低声道：“最近两年来我们遭受了太多损失，长老层和枢机主教接连出现重大伤亡，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对玫瑰十字的讨伐不利。”

    原本站在这里的应该至少有十人，但进攻圣殿的战斗让蝮蛇十字损失惨重，三位长老级人物的身陨让蝮蛇十字此时人才空虚。不过此刻爆发的战争，对于戴泽而言却是挽救威望的一个绝佳时机——或者说，这也是他所能把握的最后机会。

    如果皇室被灭，蝮蛇十字能有什么下场？一想到罗迪把持的玫瑰十字已经成为了专门为其军队服务的“医院”，戴泽就觉得自己要在这场战斗中狠狠打击这群异教徒！

    当然，他可不是盲目自信，因为这一次参与战争，把家底都翻出来的蝮蛇十字还携带了数种前所未有的武器。

    “我们的‘毒牙战车’怎么样了？”

    “一路上都没有出问题，教宗冕下，莫斯国的这些工匠的确有两下子，他们制造的战车远比往国内的那些玩意更加耐久。”

    “这是决定我们战后地位的东西，一定要看管好。塔基拉镇开始就有水路运输了，这样我们可以加快运输速度…”

    戴泽和查理二世不同，蝮蛇十字从创建到现在，就一直处于各式各样的争斗之中，大大小小打过的战役不计其数。因此能当上教宗的，除了实力过人，在战争方面同样不是那些贵族庸才能比。他指挥调度颇为熟练，就算不拿地图，也对接下来的路途和行军要点了然于心。

    “对了，莫斯国的那些工匠们状态如何？”

    “教宗冕下，他们似乎对条件不太满意，最近几天都在抱怨饮食…”

    “给他们的食物不是规格比我都高么？怎么还在抱怨？”

    戴泽皱了皱眉头，莫斯国是东边山脉另一侧的国家，以善于制造精密器械的能工巧匠多而著名，不过前年开始这个国家内部开始了极为严重的内战，许多人为了逃命，都躲入了大山之中。其中不少人穿越了山脉，来到了卡伦王国，而这群人便被戴泽收留——因为他们自称能够制造战力惊人的战争机器。

    这些人和他们制造的武器是戴泽始终雪藏起来的杀手锏，历次对玫瑰十字的战争都没有使用过。因为那种小规模战争根本用不到这些东西，一旦亮相，反而会遭人觊觎，留下把柄。

    但如今却是一个绝佳的切入时机——戴泽已经赌上了“蝮蛇十字”的所有命运，只为在此次大战中一鸣惊人——只要他表现出强悍的战力，到时候可就不单单是获取一块传教领地那么简单了…

    “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慎重…”

    戴泽望着窗外人满为患的小镇，信徒们在街道上正在跪拜做着祈祷，白色的衣服连成了一片海洋，这让身为教宗的他有掌控一切的感觉。

    ******

    同一时刻，查理二世将指挥权完全移交给了奎奥领主。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不能公开的，不过王国核心的那些大臣们却是都知道这一点——而他们反而认为这或许比查理二世亲自指挥要靠谱得多，因为从第一天发出的各项命令来看，奎奥领主在人类战争上的造诣，远远不是查理二世这种庸才可比的。

    龙族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奎奥领主以前从来没有指挥过人类战争，但这不妨碍他对人类战争研究的透澈。而身为龙族，他的眼界、见识和判断更不用说，单看他发出的政令，就足以明白这种掌控力有多恐怖…

    以往查理二世安排政令，往往都是规定一个时间，让某位贵族在这个时间之前达成某种目的即可。

    这样的安排是每一位统治者或领主都在用的，但奎奥却不一样，他的政令比起笼统的概述，几乎详细到了每样事情的具体负责人和具体的实施办法——贵族们拿到命令以后，基本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只需要全盘照做就是。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命令都非常贴合实际，丝毫不用考虑替代方案或变通之法。由此带来的，便是原本滞涩的行政效率瞬间变得畅通高效起来。

    查理二世以往一天处理十来件事情便已经筋疲力竭，难以继续。而奎奥在接管当天便一连给各个部门的发了一百多道不同的命令，这种恐怖的行政能力让查理二世感到了后背发冷——不光是因为能力上的差距，更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将这种权力交给龙族后…其实也意味着“卡伦皇室”这个概念，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就算战争结束了，奎奥会将权力送回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