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主水晶被敌方推掉的那一刻，钟醒的整颗心都空了，感觉自己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那种感觉，是无法言喻出来的。

    比赛结束后，nT战队的成员站起身，他们看钟醒的眼神，是嗤笑，是怜悯，是不屑，是嘲弄，是胜利者对失败者肆无忌惮的讽刺。

    观众席的上的观众走了一大半，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为钟醒而来，钟醒如今失败，他们对钟醒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能打赢所有国服第一的人水平就这样？”

    “还打不过一个野队！”

    “这种水平还打什么职业，好好的开你的直播，或者回家养猪吧！”

    各种不堪的言论刺激着钟醒的心，nT战队的人已经走过来和钟醒这边握手了，而钟醒却坐在屏幕前，久久不愿起身。

    他愕然，彷徨，绝望，痛苦。

    他双目通红，眼角流出了泪水，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失败者，说什么都想在找借口。

    他究竟受了多少苦才走到现在这一步，没人会知道，他从两年前就开始为今天作准备，期间他遭受到了失忆，身边爱人更替，重新结识朋友，一步步为自己的计划付出行动，为了今天，他几乎是把自己的整个青春都给搭上了，他是多么想夺冠，多想站在电子竞技的最顶端，多想踏在韩国人的脑袋上，挥洒热血，奋力咆哮！

    但是他却打止于城市联赛，在中国，职业选手相互嘲讽都是：你打得这么菜，就在LspL奋斗一辈子吧！

    对于钟醒而言，他打的联赛比LspL还低一个级别，他甚至不够格给别人嘲讽。

    多么讽刺。

    “兄弟，打得这么菜，回家养个猪？”

    白汶见钟醒不肯站起来和他们握手，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惋惜的对他说道。

    现场的观众从镜头上来看，还以为白汶是在安慰钟醒，反倒是钟醒有些输不起的味道了。

    钟醒气得浑身直抖，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还嘴的那个脸。

    我的水平不算差，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钟醒掩着自己的脸颊，然而泪水却顺着他的手掌边缘滑落下来，滴在键盘上。

    “哟，还哭了啊，不要哭，还有机会的，大学生嘛，还可以去高校联赛掌握雷电，至少不会碰到我们了。”白汶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咧着嘴笑了笑，然后从钟醒的走位离开，朝着前边走去。

    不光是现场的观众对钟醒失望，若风，pdd，五五开，等一干老退役选手，都是很看好钟醒，钟醒先前还位置打ad就给他们带来了太多惊艳，他们也没想到钟醒遇到的对手实力竟强到如此地步，在他们看来，双方两边的战队已经打出了LpL的水准，而nT，说不定在LpL上也会走得很远，他们的每位成员都很恐怖。

    “钟醒…”

    冯久惊站起身来，轻轻拍着钟醒的后背。

    他恐怕是最能理解钟醒的人了，钟醒付出了多少心血，冯久惊基本都看在眼里。

    “是我没挥得好，让你失望了！”冯久惊低着头，双拳紧握，愧疚又自责的说道。

    顾歆，孙嘉岑在此时话都不敢说，他们都是知道自己在这三场比赛里的挥，和对面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尤其是顾歆，她看到钟醒的这个模样，心都要碎了，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她恐怕是队伍里最短腿了，她和沉梦何止差了一个等级，尽管比赛场上的五个人都是王者段位，但顾歆心里很清楚，这场比赛在明眼人眼里，完全是三个王者带一个钻石，一个白银，打对面五个王者。

    孙嘉岑还好，只是充当着一个蓝领，而她则被沉梦完全碾压，换谁替代她都行，此时若是能让钟醒心情好起来，恐怕让顾歆做什么她也愿意，她加入钟醒的战队，其实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对比赛场只是有些向往，她清楚自己的能力，她并不是一个天才型的选手，只是优于大多数女生，和男生是不能比的，她加入钟醒的战队，完全是因为钟醒的战队先前缺少一个辅助，她亏欠钟醒太多，钟醒帮过她太多次了，她也很想帮一次钟醒，所以就加入了钟醒，糊里糊涂的开始打起了职业，然而却帮了倒忙，她心中那种难受至极的滋味，不比钟醒要少。

    “我…我差不多是条咸鱼了。”

    钟醒站起身来，脸上的泪水已经被他擦干，只能隐隐见到泪痕，钟醒声音抖，眼神中的脆弱感让人心碎，换做平时，顾歆听到他这句话，定然会以为钟醒在开玩笑，而在这种场合下，顾歆听到他这句话，险些落下泪来。

    如果连钟醒都算是咸鱼，那还有谁能称得上是有梦想吗？

    顾歆低下头，泪流满面，她咬着下唇，对钟醒说道：“对不起…”

    钟醒摇了摇头，说道：“走吧，回家养猪。”

    冯久惊眼睛一阵难受，在怀中掏出了一小瓶白酒，仰头喝下，这一次，这杯酒他是为自己而喝。

    ……

    此战之后，钟醒名声一落千丈，在此期间，他只打开过一次直播间。

    “说个笑话，国服第一止步Tga。”

    “说个笑话，国服第一被各种单杀。”

    “赚足了人气，可以开直播卖饼了。”

    他开播不到一个小时，弹幕的喷子生生把他逼得关掉直播间。

    钟醒终日缩在租房的角落，他一直在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对，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可是想了很久，他也没有想明白。

    泷慰和展飞苦苦劝说他无果，钟醒像是突然患上了自闭症，找不到出路，四面都是墙，快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钟醒再次受到了一个打击。

    这一天，王雨荫推着曹佳俊的轮椅来到钟醒的面前，曹佳俊开口说道：“醒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藏在心里很久了，我原本想等你走出这段阴影再告诉你的，可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了，我现在就要说。”

    钟醒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吧。”

    曹佳俊表情诚恳地说道：“先，谢谢醒哥把我带出来，不是醒哥，我现在还是一个打着白银黄金单的没前途打手，蜗居在一个小租房里，永远都不会有出路。”

    “嗯。”钟醒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虚眯着眼睛，对他点了点头。

    曹佳俊顿了顿，接着又有些迟疑地说道：“醒哥，实不相瞒，在打半决赛以前，有一个战队的老板来找过我，他想挖我去他们战队，许以重金，然后让我，直接进军LpL，但当时被我拒绝了，可是那个老板还是很客气的留我在酒店住了一个晚上，和我聊了很久的天，王雨荫那天也在，那天我们都没有回来，醒哥你是知道的。”

    钟醒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你接着说吧。”

    曹佳俊又说道：“他和我说，要是咱们现在这个Tn战队在比赛里面被淘汰了，我可以去找他，他可以收留我，而且奖金实在太诱人，醒哥，虽然你对我也很好，待遇也不差，可是我现在迫不及待的就想让我的家人过上好生活，天价的签约费让我可以一夜暴富。另外，醒哥，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咱们现在都属于失败者，都是属于不被人认可的阶段，但我和醒哥你不一样，我长久以来就受到压抑，我受够了太多的白眼了，我的尊严被践踏得太多次，家人不理解我，外人看不起我，都说我是个废人，说我是个没用的废物！我真的不能承受更多的这种目光了，我想和普通人一样，被人看得起，我甚至还想比普通人更优秀，我不想成为普通人，醒哥你给了我第一个机会，让我作出了一个尝试，我很感激你，可是醒哥你现在却自己堕落，我从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光明的希望，我不甘心就这样虚度下去，趁着现在有人要我，我想自己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听完他的话，钟醒内心出现了一丝波动，但过后便沉入海底，他叹了一口气，对曹佳俊说道：“那你走吧，我不会拦着你的，你有梦想是一件好事。”

    曹佳俊心中浑然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在关键时刻离开了队伍，有些对不起钟醒，可是他的处境也很艰难，再不做出成绩，他的妈妈还是要过着朝九晚五的菜市场生活，他的弟弟还是会穿着没人愿意穿的破衣服，处处受人排挤看不起，他是真想改变这种境遇。

    “雨荫，你扶我下来。”曹佳俊在此时开口说道。

    “啊？”王雨荫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没理解曹佳俊话里的意思。

    曹佳俊叹了一口气，他紧咬牙关，用手撑着轮椅的座椅，从轮椅上直接咕咚一下摔了下来，王雨荫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曹佳俊，说道：“曹佳俊，你干嘛？”

    曹佳俊咬着牙对王雨荫说道：“雨荫，你别扶我，你让一下。”

    王雨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曹佳俊摔在地上，疼得直咧嘴，额头上直冒汗，但他表情却十分认真，王雨荫也就只好松开手，站在一旁看着。

    钟醒平静的注视着他，曹佳俊抬头看了钟醒一眼，随后低下头用手拼命将自己身子扶正，然后他对着钟醒，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随后，他脑袋撞在地板上咚咚直响，他紧闭双眼，眼角全是掩盖不住的泪水。

    “醒哥，谢谢你把我从小地方带出来！也谢谢你能够理解我的难处！我曹佳俊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可是我也不想当一个只能够让人同情的废物！醒哥，保重！”

    钟醒别过头去，他双眼红了红，想着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兄弟，自己却没能力把他带到最后，心中更是内疚自责，他千言万语难说出口，只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