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孙琦走过去扯了扯梅湛清的衣袖：“哥哥竟然什么都懂，这次就留下来帮我们处理完这件事吧，不要再中途离开了。”

    梅湛清低头，皱眉望向孙琦拉住他袖口的手。原来他想也不想就可以抓着香兰的手到处跑，可这会儿看着孙琦的手，总觉得哪里不对。

    缓缓皱眉，他朝孙琦点头示意，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抽了回来，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香兰所在的位置，见她正盯着阵法里的两个怨魂失神，突然忘了刚才在讨论什么，一时脸色难看。

    好在，叶欢这时将资料递了过来，梅湛清才及时拉回思绪，双眸快速在资料上一扫，指出其中两名受害者的身份，再将资料交回叶欢手里：“这两个。”

    叶欢点头，和顾风交换眼神。

    其实这一点，他们早就想到了，受害人的亡魂没有找到，多半也是被同一股力量带走，再炼化成红衣厉鬼。

    想到此处，叶欢又问：“那顾风身上有没有……沾染到怨气呢？”

    她其实更想知道顾风有没有身染鬼咒，但左思右想，还是这样问，更为委婉一些。

    梅湛清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情不自禁地笑了，眼眸往顾风那边一扫，摇了摇头：“没有，他很好。”

    不过，他这一笑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叶欢也不知道梅湛清怎么突然这么高兴，下意识去看香兰的脸，她的神情却游离天外，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收了怨魂的魂魄，再安排魏池和齐宇私下交谈了一会儿，叶欢回头就发现香兰不见了，问了孙琦，才知道香兰独自回了房间。

    原不该打扰，但叶欢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听香兰喊了一声“进来”，她才推门而入，看见香兰半躺在床上，神情很是疲惫。

    “没睡好吧？”叶欢站在门口，不打算进去，“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要不等月灵他们回来以后我再叫你？”

    香兰摇头，后脑勺靠着枕头没动：“他这次回来很开心，看样子只要没了招魂符的封印束缚，他就会很开心。”

    香兰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叶欢半晌没有理解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她至少知道香兰说的“他”是梅湛清。

    可是，难道香兰希望梅湛清永远被符纸束缚困在她身边？这可不像是香兰的为人。

    转身关上房门，叶欢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盯着香兰阴沉沉的脸问：“到底怎么了？符纸的封印解除后，他不是也回来了吗？”

    “不是这件事。”香兰依旧摇头，蜷起了双膝，“上次梅湛清跟我提过，他说他只要符纸封印解除，还提到我并没有真的向师父请求放他自由……”

    现在他回来，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原希望他恢复自由后可以走得远远的，却不想他还是出现了，依旧的潇洒自若，甚至，比以前还要高兴。

    “我见他开心，也很想替他开心，可要是我跟着开心……”香兰抬起眼来，目光直直地望向叶欢，“他会认为我很虚伪吗？”

    为什么……

    会想这么多呢？

    叶欢皱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只能拍拍香兰的手，无奈一笑：“这段时间大家都太累了，我也知道梅湛清有时说话得理不饶人，但他不至于会把你想得那么坏，有些事，恐怕是你多心了。”

    香兰未答，眼神慢慢从叶欢脸上移开。

    曾经一度，她以为梅湛清会成为这个世界上与她关系最紧密的人，没想到转眼之间，他们就毫无关联了。

    可说到底，她曾经指望梅湛清带给她什么吗？

    答案是否定的，香兰从没有这么想过。

    她想到的只是从此以后她又是那个孤零零的人，除了依附月灵、顾风他们，她在这个世上没有属于自己单独的生活和朋友，想要稍稍有一点儿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也是不行的。

    太多惆怅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或许叶欢说得对，是她想太多，才会有这样的顾虑。

    微微点头后，香兰仰头一笑：“我就随口说说而已，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也别告诉其他人。”

    叶欢应下，自然不是因为信了香兰的话，而是，香兰需要她隐瞒的交流内容，她自是可以做到守口如瓶。

    ——

    离开房间以后，叶欢发现孙豪和孙琦也被顾风赶去睡了，办公区域依旧空空荡荡，除了梅湛清掂量着两个法器袋、姿态比较显眼外，顾风和魏池的神情都显得沉着，仿佛略有思虑般，正在想着什么事。

    叶欢走过去，好奇问了问情况：“是不是又有线索了？”

    顾风摇头，抬了一眼答：“该查的资料，我们之前都已经查了，受害人那边不会有更多的发现。我只是在想，刚刚怨气通过电脑进入室内的方式。假设它们最先聚集的地方是外面的结界壁，直到发现结界壁无法轻易突破，方才硬闯，那么闯进来的这两个红衣厉鬼，必定有过人之处。”

    话落，顾风又道：“但不能忽略了另一个异象，之前怨气线上的红衣厉鬼是女性，今晚出现的两个却是男性。”

    说到这里，他抬头再度看了叶欢一眼，警惕询问：“还记不记得之前在黑暗中，我们看到的影像？”

    叶欢点头，顾风的声音即刻闯入耳畔：“你还记得当时看见的是男鬼还是女鬼吗？”

    叶欢愣住，听顾风这么一说，反而有些迟疑。

    要知道，当时视野范围本就昏暗，要说红衣厉鬼的性别，她是没有仔细分辨的，只是脑海中下意识给出了一个答案，来的一定是女鬼，后来捉到的鬼是男鬼，她也就没想了，毕竟看错了也是正常。

    可是，如果当时她和顾风看见的都是女鬼的影子，那么被他们在黑暗中收复的怨魂究竟是……

    “我们来理一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注意到叶欢的表情，顾风心中已有结论，“鬼气闯入室内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即刻察觉，当我发现异样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可是……”

    他再度停顿，眼睛望向叶欢：“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从房间里出来，休息室的灯光并没有熄灭，是这样吗？”

    叶欢连连点头，认同了顾风的说法：“是这样的，所以当时我从休息室里朝外看，就觉得外面尤其的漆黑，起初时什么也看不见。”

    “好。”顾风点头，这个问题确认，魏池和梅湛清也听得仔细认真。而顾风则说起了鬼气从电脑里涌现的情况，锋眉再度紧皱：“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拿桌上的手机，拿手机的时候注意到电脑机箱里传出了吱吱吱的声响，当时我就向后退了一步，感觉阴冷的气息不断从电脑机箱往外冒，因此判断鬼气来自电脑。”

    后来，叶欢就出来了，那个时候顾风已经躲藏在了另一张办公桌后。

    其实他仍在观察周围环境，清楚地看见鬼气涌现后是慢慢聚形成为了两道红衣厉鬼的身影。

    再之后，他拉住了叶欢，两人分别在观察两个厉鬼的形态，在昏暗中看到的都是红衣长发飘飘的姿态，和之前遇上的红衣厉鬼形态相似。

    直到匕首的光亮发出后，他们才隐隐约约看清怨魂苍白的面孔，它们的红衣被黑暗吞噬，黑发也被周遭漆黑掩盖，那个时候总想着该怎么收复它们，对它们形态的观察也就少了，更多的是在注意它们是否有移动。

    想来，这的确是个诡异的情况。

    假设一开始顾风和叶欢看到的的确是女鬼的形象，那么便是匕首的威力剥离了鬼气带来的假象，还原出了两个红衣厉鬼的真身。

    梅湛清听后也对此事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有时鬼会故弄玄虚，给你们制造这样的假象也是想让你们对它们有所恐惧。”

    叶欢点头，之前遇上的红衣厉鬼的确不好对付，顾风他们也曾经受过一次鬼咒的影响，后来根本没有出动驱魔，可见怨气线上的红衣厉鬼威力远在他们的驱魔法术之上。

    之后，梅湛清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找顾风要那把匕首来瞧瞧：“洪荒初年的法器大多由星石制成，除了封灵族的各种驱魔法器多用玄铁和灵血，其余门派的法器驱魔效果都是平平。这到了天荒以后，反而弃星石不用，又用回了玄铁，依旧是灵血加咒文来增强法术效力。”

    “这是什么原因呢？”叶欢记得杨卓手里也有一枚小小的星石，总不至于这东西稀少无比，连法器也做不成了吧？

    梅湛清摇头，其中道理他也说不明白，只知道许天星这几年没让任何人动过星石，任何在一一收回曾经赠送出去的星石，像是准备预防什么危机……

    不过这样的话，他自然是不会对顾风他们说的。

    接过顾风递来的匕首一看，瞧见上面的文字，梅湛清便跟着犯愁：“看不懂。”

    顾风惊讶：“星辰文，你也不懂？”

    “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规矩，统一文字虽说是文明的象征，但若是有人不想被人懂得上面的文字，那么……这就算是机密。”

    这个顾风倒是明白，警方也有自己的一套程序，原来不少特工也会用自主代码，防止被人破解，想来星辰文应该和密码是一个道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读懂的。

    但梅湛清将匕首交换他时，还是说了句中肯的话：“不过由许天星他们制出来的东西，就算不是神兵也是利器，而且它已经认你为主，想来这东西一开始就是准备给你的，那么……”

    眼神转向叶欢，梅湛清脸上又一次露出了探究的笑：“那么许天星就是又在做她擅长做的事，成全人姻缘了。”

    刷地一下，叶欢的脸红了，顾风也缓缓吸了口气，将视野转到一旁。

    曾经或许他不会对这样的说法十分在意，可倏然听梅湛清这么一说，他反而想去关注叶欢的反应，用余光扫视，却寻不到她的身影，只能慢慢抬头转动目光，瞧见叶欢正盯着地面发呆，合拢于身前的手指也慢慢收紧，大概是比他还要尴尬，才会露出这番沉默的表情来。

    梅湛清淡淡失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寻到香兰的房门，没有敲门，直接进去了。

    瞧见他这番动作，叶欢终于抬头，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诶……”

    刚刚喊了一声，房门便在眼前关上。

    她拦也拦不住，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顾风：“他就这么进去，香兰会不会……”

    怪她。

    怪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帮香兰锁门，只是随手将房门带上。

    这大半夜的，要是香兰已经睡了，梅湛清就这么突然闯进去，怎么都有些不好。

    可事不关己的魏池也在此刻起身，同样佯装没看见什么，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区域只剩下顾风和叶欢两人，先前的尴尬气氛好似又回来了，正无声无息的在两人身边徘徊……

    怎么办？

    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个念头从叶欢脑中闪过，顾风传来的声音却格外低沉平静：“梅湛清……香兰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答应了香兰不能说的事，她肯定是不会说的。可此刻顾风问起，能够转移两人的思绪，若是不答，怕也不好。

    “她总是想很多，内心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开朗。”淡淡答了一句，叶欢无奈失笑，“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她的，经历的事情比我们多，可笑容也比我们多，说起来我还不如她，每天应该过得更开心才算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

    话一出口，多少还是带着几分伤感之意。

    “你怎么想的？”

    “嗯？”

    叶欢心头一跳，抬眼朝顾风望去。

    他抱着手臂，后背抵着身后桌沿，朝香兰房间方向微抬下巴：“香兰和梅湛清，他们合适吗？”

    这个问题，实在不该来问她。

    她连自己的姻缘都……都弄不清楚，又如何去管别人的事？

    可沉默间，顾风漆黑深邃的眼眸始终不偏不倚地望着她的脸，灼灼目光令叶欢难以忽视，迫使她再度抬起头来，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来。

    望了顾风良久，最终见他一笑，不见严肃，多了几分清朗之色，缓缓摇头说着：“算了，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