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210 9.万象初更新
- 1211 10.少阳院劝进
- 1212 11.郡王呼阿叔
- 1213 12.千秋又万代
- 1214 13.曲江闻内禅
- 1215 14.无忝祖宗命
- 1216 15.噬脐之悔恨
- 1217 16.独目落眼泪
- 1218 17.范希朝入京
- 1219 18.三川望已失
- 1220 19.谎言如冬雨
- 1221 20.罢废宫市使
- 1222 1.厘革神威军
- 1223 2.两仪父与子
- 1224 3.李纯读左传
- 1225 4.郑絪论方镇
- 1226 5.上皇三失误
- 1227 6.韦皋思不得
- 1228 7.银尺画地绝
- 1229 8.淄青献三州
- 1230 9.问计邢曹俊
- 1231 10.李师古翻悔
- 1232 11.最终负约定
- 1233 12.太上皇吃橘
- 1234 13.青鸟已宵逝
- 1235 14.五年大计画
- 1236 15.洛阳明巨万
- 1237 16.刘驼驼立功
- 1238 17.善良剑出鞘
- 1239 18.董混成脱逃
- 1240 19.义武军公案
- 1241 20.王武俊无忧
- 1242 1.宣武敢死队
- 1243 2.万炮击汴州
- 1244 3.纳妾私箧钱
- 1245 4.昼夜攻不休
- 1246 5.宣牙求自新
- 1247 6.琵琶沟尽赤
- 1248 7.讨高岳檄文
- 1249 8.邢老又中风
- 1250 9.太师为妙客
- 1251 10.王武俊北撤
- 1252 11.魏博口岸开
- 1253 12.辱于小儿辈
- 1254 13.刘悟遽反正
- 1255 14.平卢军倒戈
- 1256 15.胡惟堪夺质
- 1257 16.一日得三美
- 1258 17.指画行省界
- 1259 18.新建武康军
- 1260 19.高宫师迫城
- 1261 20.刘悟丧部伍
隐藏
显示工具栏
19.谎言如冬雨
19.谎言如冬雨
这时韦皋清楚听到,自己马边伴侍的大将张芬,开心地对自己喊到:“贺喜韦令,封禅和内禅之后,军使们逐个交还朝廷兵权和版籍,真的是天下太平了!”
韦皋差点要吐出血来。
“逸崧,你......!”
同样,刚刚出城至蓝田驿的杜佑,听到这一系列的朝政变故,也吓得赶紧灰溜溜地往商洛道而行,唯恐不及。
淮海行省在京进奏院中,硕大的雨珠不断顺着瓦当落下,结连为一幕雨帘,落在轩廊的砖石上,发出回响声不绝。
高岳望着蒙蒙的雨雾,良久不言。
此次虽然有许多人要前来相送,可高岳却一概回绝,最终只有门下侍郎平章事郑絪在场。
“有故事想说吗?”郑絪于坐榻上,给高岳斟了杯酒。
要是以前的高岳,肯定会是副得意非凡的神情,可现在高岳的脸上,却满是寂寞,听到郑絪的话后,才勉强挤出丝笑来。
他在对面坐了下来,接过酒盅,回答郑絪说:“我在淮海任上,多次遣送大船航去倭国,得到些新奇的剧谈资本,其中有个故事,是渡海来的请益僧告诉我的,我便说给你听吧。”
“久雨无聊,不过高三你也不必像韦令、杜岭南那般走得急,有个奇谈用来佐佐酒,倒也好。”
高岳想了会儿,便开口说:“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或者是上古,也可能是不久前,当然也可能在未来,倭国的都城发生过一桩凶杀案,一位砍伐杉树的樵夫,在京郊叫山科的竹林中,看到一具尸体,人是被刀锋杀死的,血溅满了四周的竹叶,慌张下樵夫就告诉了倭国的不良人......后来,有位行脚的僧人证实樵夫的说法,他作证说,尸体其实是名倭国折冲府的武士,当天他看到这武士牵着匹马,载着妻子,往竹林那边走去......”
雨中,郑絪握着酒盅,认真而安静地听着高岳的叙述,偶尔饮下上好的烧春,便继续聆听下去。
当高岳缓缓叙述完后,郑絪将酒盅放下,看着庭院里的雨,觉得周身更加寒澈。
“你说的绝非是当年你在考中进士前撰写的槐北故事,那种故事是以破除疑案为目的,可现在这个倭国竹林里的凶案,明明每个人把细节都说的那么清楚,但真相却永远不清楚。”
“为什么呢?”
“因为在这桩凶案里,每个人,樵夫、僧人、妻子,还有那强盗,甚至是死去武士的灵魂,他们都在关键处撒了谎。”
高岳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郑絪:“为何要撒谎?”
“谎言对他们,都是有利的。”郑絪不假思索地回答完毕,然后猛然间想到什么,先是长久沉默,使得整条轩廊只剩下雨落地的声音,接着轮到郑絪开口了,“新皇内禅时,为何不一起联络你和韦令?”
“因为对新皇来说,韦城武的价码很清楚,一个人的价码越清楚,就越容易达成协议。但我的价码,新皇摸不准,也猜忌我和太上皇间的关系匪浅,他不敢冒险。”
“可撇开韦令和杜岭南,新皇还是单独和你联络了,是不是?”
“没错。”高岳缓缓啜饮口酒水,承认说,“新皇对我摸不准,但不代表他就能离开我的支持,他满口对韦皋承诺的同时,也对韦皋撒谎了。而现在他认为对我摸准了,因为我帮他坐稳这个位子,兴元、凤翔、邠宁、河中同时对朝廷版籍奉还,尤其是兴元定武军,直接把持着三川出入关中的孔道,所以是我毁掉了韦城武的夙愿梦想呢!”
郑絪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他最清楚,兴元府是西川和东川的门户,韦皋满心想的,就是得到这个门户。
有了这个门户,韦皋就能成龙。
没有这个门户,韦皋就只能......
“谁是你和新皇的媒介?”
“到了这种程度,谁都可以是媒介。既然宫闱生变的夜中,新皇敢穿着紫衣,着麻鞋冲出少阳院,对着所有禁军说有内禅的诏书,那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什么舍不得下的赌注。”高岳同样在关键处,讳莫如深。
“那内禅时曲江亭子里......”
高岳难得笑起来,“韦皋和杜佑怎么敢杀我?韦皋虽然和新皇间有协议,但他还是信不过朝廷,所以他也对新皇撒谎了,他让人私下地来找过我,因为他知道兴元和定武军是我一手经营出来的,他看重我的态度比看重新皇及朝廷尤甚,他给我开出很高的价码,包括联姻,也包括愿意支持淮海行中书省并吞掉江东、徐泗。”
“你也对他撒谎了。”郑絪明白了,他的睫毛抖动着,“那杜佑呢?”
“杜佑就更好应付,他没那么大的野心,只不过想在未来当首相,那就让他当好了。”
“此乃谎言否?”
高岳低头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
“并且,比起韦皋和杜佑来,宰相们也更信任你......至于有无某位宰相在这次内禅里,同样对各色人说出各色的谎言,我太累了,已不想再分辨下去了。”
听到这话,高岳的眸子深处,回荡着不易察觉的色彩。
“不过,最终你也还是对太上皇撒了谎。”郑絪冷不丁地,还是追了一句。
高岳消散了笑容,神色有些悲戚,他没有逃避,“不,当初在华岳上,天地间只有三人,太上皇、你和我,我确实说过,永远匡扶唐家江山,永远不篡,我并未违背誓言。而新皇的这套政制,也正是你、我和天下所想要的步伐,只不过坐紫宸殿的换了个人而已,所用的法则是‘内禅’,内禅你能说它违背礼制律法吗?你能说是篡吗?并不能,所以文明你的指责并不成立。但我在一己之私上,真的,真的是对不起太上皇的,这份罪愆,至死我可能都无法赎清。”
“诚然......”郑絪叹息道,他对高岳的这套方法并不反感,也许这是权衡后最佳最合宜的方案,“这世间哪里能有几位圣贤?从你的故事中,我能明白人心是多么丑陋和自私!但现实更可怕,你竟然能利用这种极度的私心,达成大公之事。看来国家更需要你,而不是我这样迂腐不化的。”
“不,恰恰相反,等到国家重新统一重新伟大起来,我要退局,你来替手。”
郑絪看着高岳,然后郑重地点头。
这种回答,不需要任何的客套。
因为他明白,高岳这句话绝不是谎言,自己也不能对高岳撒谎。
无数谎言博弈间,会有个最大的真理浮起,值得人们为之奋斗。
韦皋差点要吐出血来。
“逸崧,你......!”
同样,刚刚出城至蓝田驿的杜佑,听到这一系列的朝政变故,也吓得赶紧灰溜溜地往商洛道而行,唯恐不及。
淮海行省在京进奏院中,硕大的雨珠不断顺着瓦当落下,结连为一幕雨帘,落在轩廊的砖石上,发出回响声不绝。
高岳望着蒙蒙的雨雾,良久不言。
此次虽然有许多人要前来相送,可高岳却一概回绝,最终只有门下侍郎平章事郑絪在场。
“有故事想说吗?”郑絪于坐榻上,给高岳斟了杯酒。
要是以前的高岳,肯定会是副得意非凡的神情,可现在高岳的脸上,却满是寂寞,听到郑絪的话后,才勉强挤出丝笑来。
他在对面坐了下来,接过酒盅,回答郑絪说:“我在淮海任上,多次遣送大船航去倭国,得到些新奇的剧谈资本,其中有个故事,是渡海来的请益僧告诉我的,我便说给你听吧。”
“久雨无聊,不过高三你也不必像韦令、杜岭南那般走得急,有个奇谈用来佐佐酒,倒也好。”
高岳想了会儿,便开口说:“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或者是上古,也可能是不久前,当然也可能在未来,倭国的都城发生过一桩凶杀案,一位砍伐杉树的樵夫,在京郊叫山科的竹林中,看到一具尸体,人是被刀锋杀死的,血溅满了四周的竹叶,慌张下樵夫就告诉了倭国的不良人......后来,有位行脚的僧人证实樵夫的说法,他作证说,尸体其实是名倭国折冲府的武士,当天他看到这武士牵着匹马,载着妻子,往竹林那边走去......”
雨中,郑絪握着酒盅,认真而安静地听着高岳的叙述,偶尔饮下上好的烧春,便继续聆听下去。
当高岳缓缓叙述完后,郑絪将酒盅放下,看着庭院里的雨,觉得周身更加寒澈。
“你说的绝非是当年你在考中进士前撰写的槐北故事,那种故事是以破除疑案为目的,可现在这个倭国竹林里的凶案,明明每个人把细节都说的那么清楚,但真相却永远不清楚。”
“为什么呢?”
“因为在这桩凶案里,每个人,樵夫、僧人、妻子,还有那强盗,甚至是死去武士的灵魂,他们都在关键处撒了谎。”
高岳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郑絪:“为何要撒谎?”
“谎言对他们,都是有利的。”郑絪不假思索地回答完毕,然后猛然间想到什么,先是长久沉默,使得整条轩廊只剩下雨落地的声音,接着轮到郑絪开口了,“新皇内禅时,为何不一起联络你和韦令?”
“因为对新皇来说,韦城武的价码很清楚,一个人的价码越清楚,就越容易达成协议。但我的价码,新皇摸不准,也猜忌我和太上皇间的关系匪浅,他不敢冒险。”
“可撇开韦令和杜岭南,新皇还是单独和你联络了,是不是?”
“没错。”高岳缓缓啜饮口酒水,承认说,“新皇对我摸不准,但不代表他就能离开我的支持,他满口对韦皋承诺的同时,也对韦皋撒谎了。而现在他认为对我摸准了,因为我帮他坐稳这个位子,兴元、凤翔、邠宁、河中同时对朝廷版籍奉还,尤其是兴元定武军,直接把持着三川出入关中的孔道,所以是我毁掉了韦城武的夙愿梦想呢!”
郑絪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他最清楚,兴元府是西川和东川的门户,韦皋满心想的,就是得到这个门户。
有了这个门户,韦皋就能成龙。
没有这个门户,韦皋就只能......
“谁是你和新皇的媒介?”
“到了这种程度,谁都可以是媒介。既然宫闱生变的夜中,新皇敢穿着紫衣,着麻鞋冲出少阳院,对着所有禁军说有内禅的诏书,那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什么舍不得下的赌注。”高岳同样在关键处,讳莫如深。
“那内禅时曲江亭子里......”
高岳难得笑起来,“韦皋和杜佑怎么敢杀我?韦皋虽然和新皇间有协议,但他还是信不过朝廷,所以他也对新皇撒谎了,他让人私下地来找过我,因为他知道兴元和定武军是我一手经营出来的,他看重我的态度比看重新皇及朝廷尤甚,他给我开出很高的价码,包括联姻,也包括愿意支持淮海行中书省并吞掉江东、徐泗。”
“你也对他撒谎了。”郑絪明白了,他的睫毛抖动着,“那杜佑呢?”
“杜佑就更好应付,他没那么大的野心,只不过想在未来当首相,那就让他当好了。”
“此乃谎言否?”
高岳低头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
“并且,比起韦皋和杜佑来,宰相们也更信任你......至于有无某位宰相在这次内禅里,同样对各色人说出各色的谎言,我太累了,已不想再分辨下去了。”
听到这话,高岳的眸子深处,回荡着不易察觉的色彩。
“不过,最终你也还是对太上皇撒了谎。”郑絪冷不丁地,还是追了一句。
高岳消散了笑容,神色有些悲戚,他没有逃避,“不,当初在华岳上,天地间只有三人,太上皇、你和我,我确实说过,永远匡扶唐家江山,永远不篡,我并未违背誓言。而新皇的这套政制,也正是你、我和天下所想要的步伐,只不过坐紫宸殿的换了个人而已,所用的法则是‘内禅’,内禅你能说它违背礼制律法吗?你能说是篡吗?并不能,所以文明你的指责并不成立。但我在一己之私上,真的,真的是对不起太上皇的,这份罪愆,至死我可能都无法赎清。”
“诚然......”郑絪叹息道,他对高岳的这套方法并不反感,也许这是权衡后最佳最合宜的方案,“这世间哪里能有几位圣贤?从你的故事中,我能明白人心是多么丑陋和自私!但现实更可怕,你竟然能利用这种极度的私心,达成大公之事。看来国家更需要你,而不是我这样迂腐不化的。”
“不,恰恰相反,等到国家重新统一重新伟大起来,我要退局,你来替手。”
郑絪看着高岳,然后郑重地点头。
这种回答,不需要任何的客套。
因为他明白,高岳这句话绝不是谎言,自己也不能对高岳撒谎。
无数谎言博弈间,会有个最大的真理浮起,值得人们为之奋斗。
正在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