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扬可以说是这么多人中承受的压力与承载的东西最多的人。

    爱女死了，他伤心欲绝，悲痛的不能自已！

    死去的前妻忽然变成了老丈人的亲生女儿，并且似乎还活着！更叫绝的她还和叶致远在一起！

    被绿了这么多年；被骗了这么多年！关键大女儿又宛若一块石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不招不架，知道与不知道的事都不告诉他！

    他也是个颇有心机和城府的人，尽管快了被悲伤压垮，心里一阵一阵的惊涛骇浪，但是他都死死地压了下来。

    他先去季绍楠的病房找季绍楠。

    季绍楠白天以身体虚弱为由，不见任何人，晚上该见了吧！

    可季绍楠对他的问题如同杜威一样，一问三不知，他再问的多了，季绍楠便幽幽地说：“姑父，你与其在这里逼问我，还不如去问忧忧，您自己的妻子您都不能辨认，您还能指望我这一个与她素未谋面的人？至于叶致远，你也甭问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当时情况危险，我们逃命逃得仓皇。”他解释：“我连谣谣都没有顾上，遑论去顾他叶致远？！”

    他不提谣谣还好，一提，楚凌扬心思缜密的这一面突然发挥出来，立刻咬牙切齿的问他：“绍楠，你跟我说实话，谣谣的死和叶致远是不是有关系？他叶致远是不是因为对我不满或者说是为了想报复我，这才祸害了我的谣谣？”

    季绍楠心想，叶致远的心还没有那么小，他想伤害的并不是楚醉谣，而是他！

    只不过阴差阳错，谣谣触了他的逆鳞，这才被他击毙。

    可这些话他不能对楚凌扬说，否则这些事情会没完没了——有些事情他背负着就好！

    “姑父，你不要想太多。”他避重就轻：“你若真想知道叶致远别墅地下室的那个女人是谁，你就去问忧忧。”

    “好，我问问她再来问你。”楚凌扬也很干脆。

    ……

    黎忘忧知道楚凌扬要来，早做好了准备，她套了一件贵气漂亮的修身长褛在睡衣的外面，整理好自己的仪表，便让弟弟去开门。

    弟弟今天穿的是一套天线宝宝的深蓝色的连体装，它立起来比天线宝宝略高，楚凌扬进来时，乍一看到一个宛如天线宝宝的小孩儿站在门边，吓了一大跳，又惊诧：“这谁的小孩儿在这里？你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孩？”

    跟着他看到弟弟的脸，即刻知道自己弄错了，忙道：“原来是个洋娃娃，不……是个AI机器人。”

    他的反应也不慢，联想到封雍是干什么的，心里也有了数。

    黎忘忧对他介绍：“它叫弟弟，是我的大……”本想说大儿子，但是，当初封雍送给她时，她嫌Numen喊她妈咪喊老了，于是便让Numen当了弟弟，再说大儿子就乱了辈分。

    “是我和封雍的干弟弟。”她如是说。

    楚凌扬的嘴角抽了抽：“亏你们想得出来，一个AI机器人，你们认它做弟弟？”

    黎忘忧随便看了看他，让他坐，问：“你怎么没有哭死？我还以为楚醉谣死了，你要哭的昏过去呢。”

    楚凌扬气结，这人是怎么说话的？还会说话吗？张嘴就问人怎么没有哭死！

    而且没看得出他很伤心吗？他的双眼到现在都是又红又肿，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哭的好几次断肠，人都差点抽过去。

    要不是心里压着一堆火急火燎的事，他现在还在楚公馆里伤心呢！

    “你永远都这么铜心铁肺，冷面冷心肠，谣谣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她死了就没有见你掉过一滴眼泪！”

    黎忘忧端着一杯热牛奶坐到软乎乎的沙发上，淡淡地说：“我亲妈死的时候我都没有掉泪，你对我的期望太高。”

    楚凌扬气息一滞，她亲妈死的时候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宝宝。

    然而不对！他来找她，不就是为了证实静静是真死还是假死的吗？

    他坐到黎忘忧的对面，隔着光滑的大理石茶几问女儿：“忧忧你告诉我，你妈是不是还活着？”

    黎忘忧的后背靠上宽厚的沙发背，纤细如葱的手指轻触杯壁，垂着两排乌乌密密的长睫，模样有几分慵懒：“你觉得可能吗？那么大的火，又被人砍了好几刀，还要保护我这个呀呀学语的小幼儿，你觉得换了你，有几成活着的希望？”

    经过一番巨变，楚凌扬的确变的非常憔悴和颓唐，人仿佛瞬间都老了十几岁！原本饱满的眉心有了皱痕，若刀裁一般乌黑的鬓角现在竟有了大片的灰白——看来人一夜白头的说法并非谬传。

    他十分痛苦地说：“可是叶致远地下室的那个女人就活生生是你妈妈，不管是她的脸庞还是她精致的眉眼，还有她窈窕的外形，都和你妈妈毫无二致，就连皮肤和她歪头的动作，都和你妈妈一般无二，声音……”

    “我妈五十好几了吧？”黎忘忧随口打断他的话：“你在叶致远地下室看到那个女人有多大？她芳龄几何？”

    楚凌扬捂着额头的痛楚动作瞬间呆滞住了，那个女人，完完全全就保留着黎静静年轻时的容貌！

    水嫩的肌肤，花儿般的脸颊——这很不科学！

    “可是你妈妈若保养的好呢？”他又满怀希冀：“她年轻的时候就比别人显嫩，看起来像个20左右的女孩儿。”

    黎忘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你要这么说也可以，我也希望我50多岁的时候，还能保持我20多岁的容貌，即便是黑山老妖，那我也愿意呀。”

    “那究竟是不是你妈妈！？！”楚凌扬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疯！

    黎忘忧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门口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她眸光变冷，嗓音在喉咙里轻旋，蓦然变的很微弱，细如蚊蚋：“你说是就是吧，她好像还活着，但是也离死不远了。”

    “什么？”楚凌扬如遭雷击。

    黎忘忧的左耳朵微微动了动，外面一阵悄无声息的脚步声急促的远去。

    ……

    季泰松的主病房里。

    装着在病房里端茶送水的雷十六，此刻站在季泰松的病床前，白净的脸上露出笑意，微微擦了擦额头上星汗：“老爷子，不算是个好消息但也不是个坏消息，黎大小姐有可能还活着，只不过她跟着叶致远，不知道去哪儿去了！”

    “什么？”季泰松在药物的控制下睡了几个小时，很快就醒了，听说楚凌扬来的行迹匆匆，十分可疑，便让人去探听一下，没想到竟然听到一个这么让人振奋的消息。

    他几乎立刻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只不过有些体虚，费力的咳了半天，还是半躺了下去，他激动地冲雷十六招了招手：“你过来，再跟我重复一遍，这是真的吗？”

    雷骥在一旁皱眉看着雷十六，总觉得这消息好虚，一点都不真实！

    “忧忧真这么说，而且她说的话还能让你偷听到？”他不掩怀疑地看着雷十六。

    他带过黎忘忧两年，和黎忘忧真说起来也有点师徒情分在内，只不过黎忘忧这个徒弟不像话，当初夺了他的枪支还一枪打伤了他……

    所以他对黎忘忧的身手和性格都比较了解，雷十六在雷字中排行较远，身手远不如黎忘忧，黎忘忧不想让他听到的话，就不会落入他耳里。

    可惜雷十六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志得意满的说：“他们说话的声音可小了！尤其最后说到黎静静，不……黎大小姐是死是活的时候，声音变得像蚊子哼哼，我也是用了我的窃听神器，才听到这么一点点秘密。”

    他拿出他手中的窃听神器，雷骥顿时无言以对。

    他可没忘记，那屋中还有封雍专门给黎忘忧送来的一个智能机器人……

    算了，先让老爷子高兴高兴吧——这个时候，老爷子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只能吃点补药，再不能吃泻药了！

    雷骥于是不再打扰这主仆二人去编织海市蜃楼，而是转头去找季绍楠商议。

    ……

    VIP病房的次卧。

    楚凌扬捧着脑袋在嘶吼：“那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黎忘忧却很冷静：“这对你来说重要吗？你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儿女，自己的老婆，你纠缠一个死去的女人干什么？她是死是活，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可是如果她活着……”

    “她早就死了，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她早就死了。”黎忘忧一脸冷酷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