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玉石俱焚

    佛堂之外，正负手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身穿青色衣袍，剑目星眉。

    将老妇的话停在耳里，他浑身的气势顿时一变，尽引得院内树木摇曳，清风阵阵。

    片刻后，老者又苦涩一笑，呼吸趋于平静，融于天地间。

    他看向的老妇，眼中闪过一抹疼惜，无奈道：“你非要跟我拼命，而且那是误伤！你知道我也不想的！”

    老妇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猛地从蒲团上起身，站在佛堂门内，咒骂道：“我能不找你拼命？你的狠心，害死了我最小的儿子！就为了区区一本武技！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轰！

    一股惊天的气势从老者身体内迸发而出，一时间风云变色。

    老者猛的将双拳攥起，变得有些竭嘶底里：“要不是你把凌峰宠坏了，他怎么会连我的话都不听？而且我从来没想过害他，他那是心情郁结，再加上旧伤复发！”

    “但你难道能否认，造成他心情郁结的人，不是你？”

    “我们是京都世家！不能任由他的性子胡来！”

    “所以你就将他逐出家族？”

    “凌峰性格平淡，本就不喜欢世家的生活！”

    “那为何又要逼他交出六合拳？”

    “那是姜家的立族之本！”

    “……”

    老者与老妇的争吵声一直在持续。

    姜云以及姜悠然起身后，一直恭敬的站在身后，对这一幕似早已习以为常。

    三年前。

    姜云为了让姜凌峰交出六合拳，设下种种计谋。

    但他也没想到，姜凌峰哪怕是死，也不愿意将六合拳交出，而且还因此送命。

    姜凌峰死后，姜家的人将所有的罪责，以及埋怨，都放在姜浩的母亲，郑兰身上。

    若没有郑兰，姜凌峰依旧是京都姜家的麒麟子，如今绝对是姜家的第三位归一境。

    就在姜家准备亲自动手，强行索要六合拳时。

    老妇成为归一境，出关了。

    姜凌峰的事老妇一直不知情，始终在闭关突破。

    出关后的噩耗，让她一时失去理智，居然与老者展开大战。

    老者虽是天归，但面对自己的老伴，只能处处闪避。

    谁知老妇不依不挠，甚至不惜燃烧气血拼命！

    无奈下，老者只好将老妇击伤，至此老妇气血不足，寿命无多。

    老者见老妇心灰意冷，便许下承诺，姜浩二十岁前，他不会再去找闰土姜家的任何麻烦。

    老妇对老者只剩下恨意，便进入佛堂常住，六年没迈出佛堂一步。

    每日面对佛像，忏悔，祈福。

    忏悔的是，她身为姜凌峰的母亲，居然在关键时刻闭关，对所有的事毫不知情。

    祈福的是，希望姜浩能代替姜凌峰，好好的活下去。

    而姜云。

    那时的姜云还能年轻，血气方刚。

    父母的决裂，家族的阴霾，让他怒火中烧，一起下便前往闰土市，强行将姜凌峰的骨灰要回。

    那日，姜云对姜浩的乞求视若无睹。

    他一脸兴奋的将骨灰交给老妇，可谁知……

    老妇居然抱着姜凌峰的骨灰，声嘶力竭的哭了三天三夜，最终双目失明，再也无法恢复。

    错还是对？

    这个疑问一直在姜云脑海里徘徊了许多年。

    曾经他目中无人，以京都世家自处，高傲且肆无忌惮。

    如今成为姜家的家主，他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京都姜家的名誉！

    但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总会经常浮现。

    那个在细雨中，满脸倔强，扬言迟早有一天，要亲自去京都姜家索要骨灰的少年。

    曾经在姜云眼中，那只是个笑话。

    可如今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不久的将来。

    “懒得跟你理论，姜浩根本就没有答应挑战，你瞎激动什么？林家而已，也不需要你动手！”老者吹胡子瞪眼。

    闻言，老妇明显一愣。

    她与老者吵了多年，第一次从老者话语里，听出了妥协。

    “姜浩，不亏是凌峰的儿子。他很优秀，也很重情义，这孩子让我想起了凌峰年轻的时候。”老者负手望天，喃喃低语。

    “那……”

    “但我绝不会批准他重回姜家，这与世家的尊严无关，而是他对姜家抱有仇恨！而且……”

    说到这，老者顿了顿，苦涩道：“我并不认为，他会愿意成为京都姜家的人。”

    老妇语塞。

    其实她也明白，京都姜家与姜浩的仇怨太大，能将仇怨化解，已是最大的极限。

    “奶奶，你劝劝姜浩吧！至少让他放下对京都姜家的仇恨，不如我们先把四伯的骨灰还给他？”姜紫馨憋不住了，面露乞求。

    姜云面色有些难瞧，这骨灰毕竟是他亲手抢夺，如果又送回去，他在姜家的威信必定会急速下跌。

    但姜浩的天赋……

    “此事我也考虑过，但绝对不行！”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待众人询问，他就沉声解释：“还是让京都姜家，与姜浩彻底划清界线吧！况且按照姜浩的性格，也根本不适合世家。”

    老妇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苦涩叹息。

    京都姜家很现实。

    若姜浩依旧是个普通人，若姜浩没有展露过人的天赋，便没有此番谈话，老者身为姜家最高掌权人，自然也不会有些妥协。

    若姜浩依旧是闰土市的纨绔公子哥，姜云甚至会将其遗忘。

    可一切都随着最近发生的事转变。

    姜家不愿意看到，姜浩成为姜家的强敌，也不愿意放下世家的尊严，对姜浩摇尾乞怜。

    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自此两不相干。

    而老者所说的彻底划清界线。

    指的是姜浩靠自己的能力，亲手从姜家将姜凌峰的骨灰带走。虽然那时姜家的颜面会有所折损，但已是最好的情况。

    在姜家人眼里，姜家是条龙，迟早会龙腾九霄。

    但姜家，注定与这条龙，没有任何关系。

    “下次，姜浩若再回京都，我就去劝劝他！只不过他是想让姜家覆灭，还是单纯的想拿回骨灰，这都不是我能肯定的。”老妇闭起发话。

    “父亲、母亲！若姜浩执意要迁怒整个姜家，我们又当如何自处？”始终沉默的姜云，忽然问道。

    老者微微摇头，负手离去。

    这一幕不他想看见的，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无非玉石俱焚而已。”

    闻言，在场的人无不身体一颤。

    他们没想到，姜浩的态度，居然已关系到京都姜家的存亡！

    其实想想也是，有龙家帮姜浩撑腰，注定无法在姜浩弱小时将其斩杀。

    只要姜浩成长起来，到时姜家真的能继续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