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乔永慕以为燕梓桑是他的唯一。燕梓桑曾经也的确是他的唯一。

    即便她被迫委身于宋长束，却也是受了陷害。

    记得当初，两国交战之后，燕梓桑毅然决然地摔死了宋自悔。奔赴前线，与宋长束对阵军前。

    那时没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只是醉酒后将士们的一次起哄，他与燕梓桑，便拜了天地，做了夫妻。

    后来，楚国大败，楚帝投降当日，燕梓桑却突然死了。

    为救他而死。

    当时的他，几乎疯癫崩溃，找到了燕梓桑的师伯，袁不君，闻得逆天改命之法，不顾袁不君与观门子的劝助，不顾陈帝的斥责，毅然决然地，催动了此法。

    再睁眼，却回到了宜舒出嫁那年。

    短时间内理清了现在的情况，乔永慕几乎是争分夺秒的，派人追上送亲的队伍，却终究晚了一步。

    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尽如人意，起码都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直到荆怜的出现。

    她是个意外，上辈子，乔永慕全然没听说过荆怜这个人物，观门子也没收第四个徒弟。这一次，却偏偏不同。

    他本以为是袁不君与观门子也有着之前的记忆，刻意试探打听过，却发现知晓前世的，唯自己一人。

    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他强行逆天改命，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影响。

    蝴蝶效应。

    令他不安的事，他对于荆怜，竟渐渐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这让他一直有着负罪感，觉得对不起燕梓桑，便也一直压抑着自己，甚至在燕梓桑提起荆怜的时候，没由来的觉得烦躁，为此，还冲燕梓桑生过几次气。

    后来，在两人之中纠缠得太久，乔永慕生出了，纳荆怜为妾室的想法。

    燕梓桑骄傲，却不至于不切实际，他身为太子，未来的帝皇，自然不可能只娶她一人。

    他可以只爱她一人，却不能只娶她一人。

    尽管只爱她一人这点，乔永慕也不能做到。

    可燕梓桑去楚国之后，荆怜忽然始终，让乔永慕一下子明白，连爱燕梓桑，似乎也做不到了。

    他彻彻底底地，背叛了这一段感情。

    在得知荆怜回来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感慨来，说出自己早已心知肚明，却不敢，也不愿承认的一个事实。

    感情这回事，实在毫无道理可讲，又不受控制。

    乔永慕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又无可奈何。

    然后，他就受到了惩罚。

    燕梓桑下落不明，荆怜生死未卜。

    而他，似乎无能为力。

    燕梓桑流落在楚国，即便他能将楚国降服，也难找到她。

    荆怜所练的功夫，他不甚了解，也无对策。

    午夜梦回之时，他曾想过，自己逆天改命，正确与否？

    若是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答案是肯定的。

    他会义无反顾。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无非是他的实力不够。

    若能再来一次，他定先行提升自己的实力，让局势，让进展，紧紧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般，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他无法解决的事端。

    只要他能再强一些。

    然，可一不可再，人生的重来，仅此一次，已是难得，哪里再奢求第二次。

    即便真的有第二次，他也不会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来中。

    没能掌控事情的走向，是他的错。

    既然错了，就要改，就要想办法弥补。

    自怨自艾，是最愚蠢的做法。

    所以他才决定亲上前线。

    燕梓桑，找得到也要找，找不到也要找。

    活见人，死见尸。

    找不到，他乔永慕这辈子也不会罢休。

    至于找到后如何。

    那便是找到之后的事了。

    “怜儿，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绾绾。你若肯原谅我，自然最好，若是不肯……也千万不要伤了自己。若你真恨我，待我得胜归来，再一剑刺进我胸口，可好？”乔永慕道，把燕梓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半点反应，也知今日不会有奇迹出现。

    三日后便要离京，需要他做的事，还有很多，经不起耽搁了。

    乔永慕只好带着失望离开。

    他不知道的事，燕梓桑能够听见他的话。

    燕梓桑一直能听见，她的神智一直清醒着。

    当时用这移魂换魄的法子，虽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了，可她在短暂的晕厥之后，就醒来了。

    意识苏醒了，身子却不听使唤。

    这些天，她能清楚的听见周遭的声音，每一句对话，每一声叹息。

    她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能听见万物复苏，鸟鸣鱼跃。

    她能闻到花香四溢，随着空气的流动，占领了所有的空间。

    她能感受到被褥的柔软，能感受到婢女为她换衣擦拭身子。

    她什么都知道，却不能说，不能表达出来。

    她被什么给死死锁住，锁在这早该死去的躯体中，挣不脱，逃不离。

    她一直在努力挣脱，从未放弃。

    乔永慕的话，她一字不差的听得清清楚楚，几乎就忍不住，要告诉他事实，告诉他一切。

    告诉他，自己就是燕梓桑。告诉他送亲过后，自己所经历的天方夜谭。

    她不愿让乔永慕带着心事上战场，这样会影响他的反应，他的裁决。

    将领的决策，尤为重要，他若是为了自己，为了顾盼而做出错误的决策，那才是铸成了大错。

    这么多年来的谋划安排，通通付诸流水。

    可是她没办法，她只能听着乔永慕的脚步声远去，听见门开了又合，听见柳含江走到床边，不无幽怨地开口：

    “师姐，你什么时候醒啊。”

    “师兄不许我偷听，可我还是偷听了。”

    “殿下当真喜欢你，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可我也喜欢你啊。”

    “我……”

    “我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以前喜欢过很多女子，她们都很好，可是都不如你。”

    “她们都和你不一样，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一样。”

    “倘或这次失败了，你还是‘荆怜’，就嫁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