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曜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就那么脆弱地靠着方向盘，歪着头，紧咬着唇瓣，不知在做什么。

    蓝小柒和秋祈珉道别结束，扭头想和赫连曜说声再见，即使他的确很让人讨厌，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对他说声抱歉。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或许就那么消失了踪迹。谁也不清楚，有些人，就那么活生生地扎根在回忆里，谁也踢不走，谁也抓不住。

    蓝小柒想，总有那些人，愿意把这些分享，也总有这些人，会把所有的记忆全部封存。即使贴了封条，惹了尘埃，它也那样，深深地，深深地扎根在脑海中，无法抽离。

    “赫连曜，你怎么了？”蓝小柒一眼瞥见赫连曜就那么脆弱地靠在方向盘上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怜惜，不知为何，好像是看见一直站在她面前的巨人，轰然倒塌的感觉。

    赫连曜于她而言，就是那座高楼大厦，而那高楼，那大厦，在一刹那，在她的眼前，不过几秒时间，化为废墟，她的眼，只能看见漫天的尘埃，却望不见尘埃下的人。

    有什么是能够让人感觉到无法超越的存在呢？

    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除了那坚硬的烈士纪念碑外？

    她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是带着颤抖的，她的确在颤抖。

    曾几何时，见过这样苍白无力的赫连曜？曾几何时，见过他冷汗淋漓的狼狈模样？他从来都是那样高高在上，好像天边的云彩，总让人仰望着，而现在，他却成了地上的泥，那么近，那么近。

    云与泥的差别，不在于他的贵重与否，而在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好多时候，总是会那么想，是不是有一天，天上的云会落下来，变成了河里的水，冬天的雪。可是，盼了那么久，从孩童盼到现在，那么漫长的时间，却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眷属，所以，一切都是梦。

    蓝小柒急迫地叫着他的名字，想看看他是否还是清醒的，可是却被赫连曜一巴掌拍开了，他甩开了她的手，一点都不需要她帮忙似的，低声吼着：“不用你管！”

    只是无奈，他的声音很小，所以听起来，并不像平时那样有威慑力，蓝小柒如果换做平时，换一个时间地点，她或许就扭头走了。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那么脆弱，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想必他是无力伪装了吧。是的，已经无力伪装了，所以才会是这幅模样，明白自己无法撑下去了，掏出了最为柔软的部分，正在让人鉴赏。

    他说的不用你管。可是，她还是要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蓝小柒站定，又开始说道，“但是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丢下你啊！”

    “有什么的，反正也不止一次了。”

    那是她的台词好吗？那个不止一次把她扔在马路边的男人不知道是谁？那个二话不说，就把她当猴子耍的人不知道是谁？那个总是把她当宠物挂在嘴边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是，他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

    “你哪里不舒服？”蓝小柒决定放弃和他对话，因为这样真的太浪费脑细胞了，还不如直奔主题，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赫连曜不说话，他不需要她管！

    有什么好管的呢，刚刚还不是在和别的男人调情，卿卿我我的，现在才来关心他，晚了！他咬着牙不出声，反正疼死他活该！

    “你不正指望着我这样嘛！”他说话也不是很利索，但是居然把这句话给说完了，真是的，毒舌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毒舌。

    蓝小柒拿他没办法，只能“串通”秋祈珉，她用一种祈求的眼神望着秋祈珉，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想让他帮忙劝说。

    秋祈珉微笑着开口，劝道：“赫总，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你若是倒下，整个公司怎么办？很多人都会为此耽误行程的。”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他的表情倒还是那样，温暖的，可是这温暖中，却罕有担忧，纯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好多时候，都感觉这种不言而喻的情绪，会若有若无染上一丝丝的顾虑。

    “用不着你假惺惺！”赫连曜吼着，完全是把他刚刚积蓄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出来了，有这样的发泄，才会有这种不对劲出现。

    他说假惺惺，真的还有这种说法，但好人缘的秋祈珉根本没有那种受伤的感觉，他还是那样，看起来像是没事似的，对着蓝小柒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蓝小柒则歉意地看向秋祈珉，明明是她找他帮忙的，反而害得他被骂了一顿，真是的，赫连曜怎么会这么难搞？

    “赫连曜，你个倒霉蛋，姐姐我从认识你开始都没有好运气过，你还天天在我面前晃荡，你想生病，想装酷，那怎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偏偏要在我面前碍眼。碍眼就碍眼吧，我想处理一下你，你还不让我处理，你是有多难搞啊！”

    他倒霉蛋？他是倒霉蛋？蓝小柒居然这么说他！好运和霉运，和他有什么关系？真是的！

    他还看不惯她和一个男人眉来眼去的呢！明明是他的女人好不好，却看着别的男人，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像是捉Jian在床的错觉。

    我们有这样一种想法，有时候，好事情并不是天天有，可坏事情也不是天天有，所以，幸运的成分和倒霉的成分是各占一半的，没有谁比谁更幸运这个说法。

    蓝小柒想，正如她遇见了赫连曜，虽然有很多的不幸都是他衍生出来的，可是他也无数次地挽救了她，挽救了她的家庭，即使到最后，还是没有感受到，也无法挽救他们。

    “你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赫连曜，你不是小孩子，你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的员工等着你发工资，你不发工资，他们都要饿死！你想想看，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说该怎么办呢？”

    蓝小柒顿了顿，继续道：“我现在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身后的那些可怜的员工，他们可都是有家庭，有妻女，有小孩有父母的人！不像你这么有钱，他们都靠着工资在过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奏效了，至少，这一次赫连曜并没有埋头，也没有无动于衷，他还是动了动，不过，那眼神却犀利无比，看得蓝小柒一阵心慌。

    是她说得太多了吗？为什么感觉他的眼神如此疼痛，她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我痛死了，你就不用再担心因为那个钱，欠着我的钱而担忧了，你可以高枕无忧，你可以远远地离开，去一个再也见不到我的地方，不是吗？”

    蓝小柒承认，那一刻，她真的有想过，虽然那个想法只在脑海中片刻停留，但是，始终还是在她的脑子里停顿了，就那停顿，却足以伤了一个人的心。

    蓝小柒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不敢看赫连曜，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热情，“对呀，是想过，我还想过，你死了，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恶霸，至少少了很多无辜少女被你欺骗，还有很多人的大把青Chun年少可以好好使用，不是吗？”

    其实，话说多了，还有别的不能知道。

    “你的意思是，我耽误了你的大好青Chun是吗？”

    “对……”一个啊字还没有说完，赫连曜已经捂着肚子靠在了方向盘上，不会动了。

    蓝小柒这下真的慌了神了，看情况不对，她急忙招呼秋祈珉，“帮帮忙，就算是绑的，也要把他绑去医院！”

    秋祈珉也看他的情况不怎么好，点了点头，答应了。

    蓝小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车门拉开，可是这奔驰啊，级别太高，完全是智能的，在外面的她无法把车门打开，她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车门还是纹丝不动。

    蓝小柒有些无语，死命地拍着窗户，想要把车门拉开，但是，里面的人就是这么无动于衷，这个男人啊！

    蓝小柒没办法，智能求助在车里面的秋祈珉，秋祈珉不是蓝小柒，他当然明白，一定需要驾驶室的人控制才能打开，因为车门全部被锁住了，如果不是那边放手，她根本打不开。

    秋祈珉推了推眼镜：“赫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的敌意那么大，但是，我还是从我们才刚刚相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看出了蛛丝马迹。赫总，你是不是喜欢着蓝小姐？”

    这句话像是炮弹一下，一下子冲上了赫连曜的脑袋瓜，让他的脑海中放起了烟花，有一种四分五裂，又晕乎乎的感觉。

    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有这样的一种假设，为什么，会把这些人当成是最好的承载。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喜欢，当一个人口是心非说不喜欢的时候，心总是会跳得比较快，而且，脸会变得很红，有一种很想否认的感觉，可是心跳，体温，这些都会告诉旁人真相。赫总，你现在就是出于极力否认的状态。要不要摸一摸你的心跳，是不是比平常跳得快，是不是觉得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