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老夏依旧安静地躺着，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就是这样。如果不是旁边机器的上心率检测跳动着，我大概都要怀疑他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我闭了闭眼睛，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像往常一样去洗手间接了盆书，把毛巾浸湿了，帮他擦脸。

    老夏平时挺爱干净，我不想他想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脏脏的不自在。

    今天是手术后的第四天。

    这几天，我天天在他病床前守着，真觉得度日如年。

    昨天，我差点就按捺不住去问陆云轩了，就怕跟老家的医院似的，说的手术成功，可结果又什么还需要其它手术。

    我告诉自己，再等等，因为我相信老夏一定会醒来，他不会就这样抛下我不管的。

    帮老夏才擦脸的时候，看着他瘦得有些皮包骨头的脸，我终于没有忍住，趴在他身上大声哭了出来。

    等待，焦心，恐惧，我把这些天压抑在心里的都哭了出来。

    正当我哭得感觉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时候，有人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感地轻拍我的背。

    难道是？

    我猛地抬起头，看到陆云轩时，我泄气版叹了口气。

    “是你啊。”

    知道自己脸上肯定鼻涕眼泪一大把，连忙转身拿出餐巾纸在脸上擦了擦。

    边擦，我边哽咽着问陆云轩，“你不是说我把四十八时就能醒么，现在都已经超过了，他怎么还没醒啊。”

    “夏梦，对不起，这个术后情况要因人而异。可能是你爸昏迷太久了，随意清醒地也要比正常时间慢些。不过你相信我，手术很成功，你爸爸一定会醒来的。”

    陆云轩的表情有些歉疚，我不知道怎么的，听他这么说，突然心里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股无名之火。

    我转头对着陆云轩大喊：“手术很成功，上次老家医院的医生给我爸做完手术后，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你们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总是让我失望，如果我爸这次还不醒来呢，你们谁能负责。还有，为什么苏子薰她爸手术比我爸晚，都已经醒了，我爸却还是迟迟不醒！”

    是了，想到苏子薰的话，我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甚至有些怀疑起来。

    想到这，我倏地站了起来问陆云轩，“你老是跟我说，你是不是表面上说把那颗心脏给我爸了，其实是给苏子薰她爸了，你们怕我闹，所以跟我玩了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有可能。

    陆云轩明显跟苏家兄妹都很熟，可他跟我才认识多长时间，凭什么为了我去得罪苏家兄妹。

    这又不是什么小事，人命关天的大事，陆云轩却那么坚决地帮我，或许真的是有其他想法也说不定。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一旦进入误区，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本来没影的事情，却越想越觉得那才是真的。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我，因为老夏不醒，再加上苏子薰的刺激，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各种阴谋论，胡乱猜测起来。

    “夏梦，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陆云轩眉头皱了起来，瞪着眼睛，怒吼着问我。

    此刻的他，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但即便是气极了，他还注意着压低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虽然是吼出来的，但频率却并不高，知识语气透着股怒火。

    他墨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我，我敏锐地察觉到他目光里有一些受伤。

    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说了什么，看着他受伤的表情，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转身要走，我下意识地伸手，想着要不要拉着他道歉。

    正当纠结时，耳畔传来一声虚弱的叫声。

    “梦梦——”

    我手一顿，连忙转过身去。

    病床上的老夏，眼睛微张，嘴里有气无力地叫着我的名字。

    “爸，你醒了！”

    我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老夏颤抖着想要抬手，才刚抬起，又无力落下，我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

    “爸，你真的醒了！”

    说着，我把老夏的手贴着脸颊上，感受到他手微动，我感觉好像是真的。

    为了力证不是自己在做梦，我又用力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啊呀，好痛。

    感觉到肉痛，我才觉得这一切逐渐真实起来。

    “伯父醒了，让我帮他看一下。”

    陆云轩出声，我这发现原来他没走。

    我开心得跳了起来，抱着他的手臂，叫着，“我爸醒了，我爸真的醒了。陆云轩，你真的没有说错。”

    相交与我的兴奋，陆云轩淡定极了，拍了拍手，温声道，“你爸刚醒来，受不了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安静，让我先帮他看下。”

    “哦，好的，你看，你看。”

    我连忙松开他的手，退到一边。

    陆云轩一番查探下来，告诉我老夏身体状况不错，就是长时间躺在床上，手脚有些僵硬，要多适应几天才能慢慢下床。

    老夏说话还是有些吃力，他睁着眼，微笑地看着我，表情有些激动，只眼眶泛泪，不住地喊着我的小名。

    “爸，我听见了，我在这儿。”

    我控制不住地边哽咽边抹眼泪，不过我的嘴角上扬。

    原来，这就是喜极而泣。

    “别哭了，伯父刚醒过来，情绪不能太过激动。而且，后续还要继续观察有没有排斥现象，注意他的情绪不能大起大落，要保持心境平稳。这段时间尤其要注意，随时一个不注意，都有可能会意外发生。”

    陆云轩请清朗朗的声音说着注意事项。

    我一听，连忙平复心绪。

    是我太激动，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抽了纸巾帮老夏擦干了湿润的眼角，展颜对着他说，“爸，你别太激动了，要保持心境平和才行。”

    说完，我顺了顺他的胸口，让他放松平静。

    “对了，爸，躺这么久，你肯定是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老夏开口有些困难。

    努力说了两句，说出来的话，就跟破锣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似的，破裂又沙哑。

    “伯父现在刚醒，只适合吃些流质食品，而且要清淡，不能油腻。”

    陆云轩的表情依旧清冷，想到方才的误会，我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我还是厚着脸皮跟他说，“陆云轩，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看一下我爸，我去给他买点吃的。”

    生怕陆云轩不同意，我眨巴着眼睛，用口型示意，拜托了。

    “不行。”

    看着陆云轩嘴里吐出的两个字，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这么小气，我心里腹议，表情微微冷了下来。

    “你又在想什么。”陆云轩在我脑门上轻敲了下，表情有些无奈，“伯父才刚醒来，你陪他说说话。我知道医院旁边有一家粥熬得很不错，我去买。”

    好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的错。

    看在他这么大气的份上，我就原谅了他对我脑门的侵袭。

    我连忙点头，“好啊，好啊，谢谢你了。”

    陆云轩走后，我转身看到老夏干得脱皮的嘴唇，想着是不是应该给他喝点水。

    倒了杯水，就着勺子，一点一点地给老夏喝了小半杯。

    喝水果真有用，拉下的嗓子滋润后，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老夏问我，这是在哪儿，他躺了多久了等等他昏迷以后的好多问题。

    我一一回答了，只是在说到手术费的时候，我撒谎了。

    我说，肇事司机赔付了大部分，还有一小部分是我跟同学借来的。

    老夏开始有些心急，听到肇事司机陪了大头后，表情才松动了些。

    “肯定花了好多钱吧，你跟同学借得也不少吧。”

    我摇摇头说，不多，就几万。

    看他又要着急，我连忙说：“爸，你不用急，我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一家大公司，每个月工资五六千，省吃俭用存个两年也就还清了。”

    老夏听说我在京城找到工作了，还是大公司，很高兴，问我做的什么。

    我说，就坐办公室里的那种，具体说了你也不清楚。

    “好，好，那就好。”

    老夏有些激动，而我有些心虚。但看到他开心，我就放心了。

    “梦梦啊，刚才那个医生是？”

    “爸，你说陆医生啊，他是你的主治医生，这次你的手术就是他帮忙做的呢。”我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那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陆医生。不过，我看他跟你好像很熟啊。”

    老夏笑眯眯地问我，显然是误会了我跟陆云轩的关系。

    我笑笑，避重就轻道：“当然熟了，他是你的主治医生，您有什么事我都要问他啊。”

    到了老夏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喜欢把人乱凑对。

    我的解释他还不相信，非说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

    “老实跟你爸说，你们什么关系。”

    老夏完全不像昏迷了一个月的样子，一关心起八卦来，精神都顿时好了不少。

    “爸，你说什么呢，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啊。”

    我摇头，翻白眼有些无语。

    “我们怎么没关系了？”

    我正对付着呢，陆云轩提着打包盒进来了，而且也不知道他听到我跟老夏说的什么了，进来就是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