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老，您要听报纸吗？我读报纸给您听，可以吗？”柔软的声音，带着亲情特有的关怀。

    “嗯。”厉老微阖眼睑，并没有拒绝。

    秦念歌大喜，她拿起报纸，坐在离厉老不远的位置上，轻声的朗读起来。

    清晨，阳光，亲情的存在，温柔的声音……

    这些，都让厉老觉得十分的舒服，舒服的让他开始留恋，留恋这疾苦的世界！

    纵横商场多年，厉老深知自己做过很多错事，很多时候，他都在想，他会不会能寿终正寝？

    在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会不会亲人，陪伴在他的身边，为他而哭泣呢？

    无数次，厉老都在黑夜中醒来，承受梦靥带来的折磨。

    他多么害怕，当这一生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的所有，都会消失不见呢？

    钱财带不走，权利带不走，一声戎马带不走……

    唯独想要的，是有着骨肉血亲的人，可以留给他最好的回忆，最诚挚的陪伴。

    这一点，秦念歌做到了！

    厉老的耳边，轻柔的飘过秦念歌的声音，他知道，秦念歌的心是真诚的。

    在秦念歌的眼中，他只是一个需要被人关爱，被人照顾的老年人！

    无关利益，无关得与失。

    “你歇歇吧，我要睡了！”厉老缓缓开口，他的语气，比之前缓解不少。

    最起码的排斥和厌恶，已经不在了。

    秦念歌赶紧收声，她轻轻的为厉老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朝着病房外面走去。

    厉老望着秦念歌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柔和的气息。

    她，毕竟只是个孩子。

    她，终究也是很苦的人！

    原谅别人，或许才是对自己最大的饶恕吧……

    时间，从指缝中溜走。

    秦念歌最近越来越忙，她整日都在厉老的床前伺候，尽心尽力，无怨无悔。

    而厉老，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不仅仅是秦念歌所做的都发自内心，感动了厉老，更重要的是，她在厉老发病的时候，及时的发现，在第一时间找来一声，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

    “洺翼，你来了。”欢快的声音，悄然响起。

    秦念歌正在为厉老削苹果，一副小心翼翼的摸样，专注而又认真……

    “坐。”厉老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的虚弱，让人听着，特别的忧心。

    厉洺翼坐在床边，深邃目光带着关怀，问着，“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吗？”

    “有念歌的照顾，很好。”厉老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脸上的皱纹因为消瘦，变得越发深刻。

    如此老人，让人心疼！

    厉洺翼闻言，握住秦念歌的手，感觉她熟悉的温度，温柔开启嘴唇，“辛苦你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照顾爷爷，是我的本分，怎么会觉得辛苦呢？”说话间脸色微红，秦念歌向来不喜欢在人前与厉洺翼有亲昵的举动。

    尤其是厉老还在看着，她越发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赶紧将手给抽出。

    厉老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烈。

    有生之年，看到厉洺翼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算是了了厉老的牵挂。

    他相信，厉洺翼和秦念歌生活在一起，会很幸福。

    秦念歌会对厉洺翼很好。

    只是，不能看到他们的孩子，不能看到厉洺翼的后代，让厉老觉得十分遗憾。

    “哎。”忍不住的长叹口气。

    “爷爷，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秦念歌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关切问道。

    医生已经告诉秦念歌，虽然厉老病发的时候及时发现，并暂时的救了过来。

    但是厉老现在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随时都会有离开人世的可能。

    即便是在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的时候，也要格外的小心翼翼的伺候。

    回光返照，会是最后的清醒。

    所以秦念歌日日夜夜在厉老的身边，寸步不离，需要外出的所有事情，都让厉洺翼和宁风去做，她要做的，是守护在厉老的身边，让他安心。

    厉老摆摆手，示意秦念歌没事。

    “我不怕死，只是觉得遗憾。”厉老再次叹口气，虚弱的样子让人心疼。

    遗憾！

    秦念歌想，厉老或许是因为权四爷不肯在最后关头叫他一声父亲，才会遗憾吧。

    “爷爷，其实权四爷虽然嘴上没有叫您一声父亲，但是他的心里一定已经认您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答应放下仇恨，以后好好的生活呢，对不对？”

    宽慰的话，从秦念歌的口中说出，让厉老觉得安慰的同时，解释说，“我所遗憾的，并非是因为他，他能如此，我知道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那您遗憾的是什么？”厉洺翼低沉问道，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才为他做到。

    厉老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他似乎陷入到一副美好的画面憧憬之中。

    画面上，有他， 有厉洺翼，有秦念歌，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想看到厉洺翼和秦念歌的孩子，围绕在他的身边，奶声奶气的叫他太爷爷。

    他想抚摸抚摸他们的脸，握一握他们的小手，带他们去做想做的事情……

    厉洺翼的童年，太过于悲惨。

    厉老一直在心里都觉得十分的愧疚，那时候他应该给予温暖，而不是责备和望子成龙的。

    遗憾，终归还是遗憾。

    “爷爷，到底是什么事情呢？”秦念歌轻声的询问着，她突然有种感觉，感觉厉老会随时离开她和厉洺翼。

    秦念歌的心里，十分害怕。

    “我唯一觉得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看到你和洺翼的孩子……”

    凄楚的话语，夹杂着不甘，夹杂着遗憾，从厉老的口出缓缓的说出来！

    厉老整个人，都像是缥缈的一样，忽然间变得那么的不真实，变得那么的遥远。

    此刻的秦念歌害怕极了！

    她急忙起身，想要去叫医生，但是她的手臂，却被厉老虚弱的拉住，他带着恳求的说，“念歌，不要去了，没有用的，我想让你们多陪陪我！”

    生命，已经无法被挽留！

    秦念歌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淌下来，她不敢相信，时间会过的这么快！

    早晨的时候，厉老还吃了好多的饭，他说了好多的话，从厉洺翼刚刚出生的事情，一直说到现在……

    他明明是很好的呀。

    为何突然的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般呢？

    “爷爷……”秦念歌泣不成声，厉洺翼上前拥住她的肩膀，哽咽的说，“不要哭，不然爷爷走的会更加不舍，我们陪着他，和他说说话吧。”

    秦念歌点头应允，巨大的痛苦在她的心里滋生。

    她经历过生死离别，但是她的妈咪和厉洺翼的爸爸出车祸后，当场毙命，她脸最后一面，见到的也是冰冷的尸体，不及现在如此的痛彻心扉。

    看到有血有肉的至亲，慢慢的走完走后的时间，是多么痛苦和悲凉的事情！

    无能为力！

    “我多想再活几年，可以看到你们的孩子……”厉老断断续续的说着。

    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秦念歌早就已经泣不成声，她跪在病床前，紧紧握住厉老的手，哽咽的说，“爷爷，你不要遗憾，洺翼有孩子，他有孩子的，我和他的孩子。”

    此话一出，厉洺翼和厉老同样的震惊。

    不过在厉洺翼缓过神来之后，他想，这是秦念歌在安慰厉老，让他安心的吧。

    “念歌……我知道，你骗我，我知道的。”厉老的眼神，越发的涣散，他的脸上，带着满满的遗憾，他此时的神色，是那么的不舍，那么的不舍！

    秦念歌知道，厉老不相信。

    她赶紧趁着厉老还能听到的时候，急切的说，“爷爷，我说的都是真的，五年之前，我跟着苏离澈离开，去了医院，做了流产手术，但是手术是假的，顾君修提前买通了医生和护士，用死婴蒙混过了苏离澈的眼睛，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和洺翼的孩子，他们都还在！”

    他们都还在！

    他们都还在！

    这句话，在病房里响起的时候，萦绕在厉老和厉洺翼的耳中，挥之不去！

    “真……真的？”厉老看到希望，他浑浊的目光中流淌出希望，用尽全力的问着秦念歌，想要得到最正确的答案。

    秦念歌哭泣的点头，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继续说，“是的，都是真的，五年前，我去到米兰，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叫秦相，妹妹叫秦思，他们现在都在米兰，我尽快让他们过来，让您看一看，好不好。”

    “好……好！”

    厉老因为病痛的折磨，脸颊已经消瘦，眼窝深深的陷下去，但是听完秦念歌的话，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他没有想到，他的重孙们已经五岁了！

    人生，无憾！

    厉洺翼和厉老一样的震惊，他听着秦念歌的话，久久都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孩子，他们的孩子！

    竟然都还在，厉洺翼感觉到十分的恍惚，惊喜来的太过于突然，让他应接不暇！

    秦相，秦思！

    厉洺翼的心中，划过这两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可以想象的出，秦念歌承受的苦！

    独自生养孩子，承受相思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