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萍的那一刻，我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全部都被瞬间冻结了，手脚发冷，头皮一阵一阵的发紧发麻。然而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钟的时间，很快，仿佛停止流动的血液又像是被火煮沸了一样，“哗啦啦”地在血管里冲撞奔腾起来。

    心脏剧烈地“砰砰”跳动，带着我的太阳穴也一鼓一鼓地“突突”搏动。

    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张萍看，丝毫不敢错开眼去，一边张开双臂，奋力拨开挡在我身前的人，努力往里面挤。

    “哎哎哎，挤什么挤……”被我挤到甚至踩到的人很不满地扭头瞪视着我。

    可我现在哪还顾得了这些，一心只想尽快挤到着火的建筑那边去。

    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是举着手机一通乱拍，就是指手画脚的高谈阔论，发挥着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意见和建议”；还有着火民房周围的居民不停涌出来。

    两方的人流这么一冲撞，更加给我的行动增加了无限的阻力。

    我心里的火燃烧得比眼前说看到的火焰还有炙烈，一心只想尽快赶到张萍身边。

    看她的情况，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黑烟翻滚的窗口处，我已经能够隐隐看到火光了。

    围观的人说的不错，火焰的确是从房子里面燃烧起来的。

    张萍这个时候想要返身回去，从房门里出来的可能性已经几乎没有了。

    唯一的逃生途径，似乎只有她眼前的这扇窗户了。

    可张萍现在所攀附住的窗户，看起来想是着火建筑的七八层楼的高度。如果没有人在下面接应，张萍如果贸贸然往下跳的话，结局实在是不比被火炙烤好上多少。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踩到我了你知不知道？”快要挤出重围的时候，我的衣服被人猛地攥住了。

    我不想搭理，可这人拽着我的衣服就是不松手。“这么大的火你没看见，还往里面挤。看热闹要不要这么拼命啊！”

    我连头都没有会，反手去去拨开对方拽着我衣服的手。“放手，我要去救人。”

    “啊？那女人你认识啊？”那人的手果然松开了一些。

    我正要继续往里挤。

    只听“咣当”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人群里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

    “糟糕，窗玻璃掉了！”

    “哎呀小心……”

    “火越来越大了，快往外面跳啊！”

    在一众七嘴八舌的呱噪声中，我急忙抬眼去看。

    之见张萍一条腿已经跨出了窗沿，似乎想要往下面跳。

    她的头顶上就是滚滚涌出的浓烟。

    而原本她攀附住的那扇玻璃窗上，玻璃已经没有了。

    “不能跳不能跳，下面是铁刺，跳下来就完了！”拽住我衣服的人已经彻底松开了手，正和其他人一样神情紧张地往着火冒烟的地方看。

    “什么叫做下面都是铁刺？”我拉住他，急声问道。

    我原本是打算跑到着火建筑的楼下，让张萍往下跳，然后我在下面接住她。

    可听这人的话，似乎这个办法没有实施的条件啊。

    “哎呀，咱们这周围都是自建房，租户多了人也杂，小偷小摸爬墙偷东西的人不少。为了防盗，几乎每家每户都在院墙上转了铁刺……哎哎哎，你去哪儿，着火了，危险……还是等消防车过来吧！”

    那人还想拉住我，可我已经推开挡在前面的两三排人墙，挤出了“包围圈”。

    张萍现在一条腿吊在外面，一手攀着没有了玻璃的铝合金窗框，看起来岌岌可危。而且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已经能看到窗户里面的火光越来越亮了。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等消防车过了？

    等到消防车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一路挤进来的时候，我也看到清清楚楚。

    这种由自然村改建的小区里，为了给民宅尽量挪出空间来，除了几条主干道之外，其他小道小巷的普遍狭窄。就我现在的这条小巷，消防车根本就进不来。

    而消防水管的长度是有限的，谁知道能不能从巷子口拉到着火建筑这边来？

    张萍现在根本就等不起。

    挤出包围圈之后，里面的人倒是没有几个了，都被猛烈的火情给“驱散”出来了，我很顺利地就走到了着火建民房的楼下。

    这是一栋占地面积大概一百来平米的自建房，高度有七八层。周围都是差不多类型的房子，一栋接着一栋，房子和房子之间连墙缝都没有，很有可能这些房子都是和隔壁共用一堵墙的。

    而民房下方是用矮墙围起来的小院子。

    以前刚刚从工地辞职出来的时候，这样的民房我也租住过。

    知道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里，除了堆放房东的杂物之外，都是给租户停放电动车的。

    正如刚才那人所说，为了防盗，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墙上都装了差不多一尺高带着箭头的铁刺。

    如果张萍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院子中央的上方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就在这栋房子与隔壁房子的交界处，底下正正是两所房子院墙上竖起的两排铁刺。

    要是她真敢跳下来，非被刺个对穿不可。

    虽然这些铁刺已经安装了不短的时间，上面看起来脏兮兮旧迹斑斑的，可我一点都不敢怀疑这些箭头的锋利程度。

    就算已经失了锋芒，可以张萍的体重和她现在所在的高度，要是坠落下来，在加速度的作用下，别说是带着箭头的铁刺了，就算是一根钝头的木棍都能把她的身体贯穿。

    我站在楼下，抬眼能能看到张萍在半空中晃荡的一条腿。

    她的脚上没有鞋子，大概是刚才跨出窗户的时候掉落了。穿着丝袜的光脚在墙面上一阵乱蹬，不知道是想重新爬回到窗户里，还是想踩着墙爬到下一层楼的窗台雨棚上去。

    墙面上砌了瓷砖，光溜溜的没有多少摩擦力，而她脚上带穿着丝袜，这就更加不可能借着踩瞪稳住身体了。

    “别跳！”看她的脚在墙面上再次下滑，带着身体一阵往下挫的举动，我吓得心脏都要从喉咙口里跳出来了，赶紧大声阻止。

    张萍听到了我的声音，低头往下看。

    四目相望之中，她的泪水瞬间就涌出了眼眶，泪水在她被浓烟熏得乌漆抹黑的脸上冲开了两道白痕。

    “王野……”张萍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吸了口气，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温和，最平稳的声音对她说：“别跳，坚持一下，我这就上去救你。”

    下面都是铁刺，我想在下面接住她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上楼另外想办法。

    “千万别跳，我马上上去，等着我！”

    张萍点头，耸着肩膀，用肩膀上的衣服去擦自己的眼泪。“我不跳！”

    我左右打量了一下，看看哪里可以上楼。

    好在这家的院门只是虚掩这的，没有关牢。大概是里面的住户听到着火的消息之后，忙不迭地往外跑的时候，忘了关门了。

    也幸好如此，否则我这条伤腿想要攀墙越户的还真是有点困难。

    楼梯口就在正对着院门的地方。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这种小面积的民房，一般都是一梯三户的设计。张萍所在的位置是最顶层，我上到上面，都不用仔细看就能知道她现在在哪户房里。

    烟雾都从着火房间的门缝里往外涌，整个楼道里呛的根本不能呼吸。

    我的眼睛也被烟雾迷得眼泪水直冒。

    房门是关着的，虽然用的是那种最廉价的防盗门，可也不是我能随便踹开的，尤其是在此时腿伤没有恢复的情况下。

    我试着踢了几脚，门框上的墙灰随着弥漫的烟雾一齐往外扑，可防盗门却一点被踹开的可能性都没有。

    怎么办？

    上顶楼倒是一个办法，可通往顶楼的楼梯拐角处也安装了防盗门。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开不了。

    门缝里冒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浓重，隔着扇门我都能听到里面东西被火焰燎烧以后发出的“哔啵”声响，可见火势已经越来越大了。

    可门打不开啊！我又死命踹了几脚房门，一点用都没有。

    我急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