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然手里提着东西，顶着各色各样的目光回到了医院，才走出电梯，就听到走廊另一边传来一阵喧闹声，王家燕尖锐的谩骂在整条走廊回响！

    “我呸！什么大学教授什么书香门第，养出来那么一个淫娃荡妇也不嫌丢脸！亏得我弟弟那么英俊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多女人喜欢他都不动心，就守着她一个，什么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心肝宝贝似的疼着，连我们这些做姐妹的都比不上一个手指头？结果呢？得了什么好下场？

    竟然嫌弃我弟长年在外工作，天天出去勾三搭四，给我弟头上戴绿帽子，还把野种栽到我弟头上让他养，简直是葬了良心！这样无耻不要脸的女人也就你们这样的人家能养出来！……”

    中间还夹杂着医务人员的声音：“这位太太，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你这样喧哗严重影响了病人的休息，请你即刻离开！”

    “放手！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王家燕挣扎的声音，嘴里还谩骂：“顾城你怎么不去死？生出这样不要脸的女儿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心虚？呵呵，也是，说不定你们做父母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能指望你们教出什么好女儿！”

    “把她给我拉出去！”护士气急败坏的声音。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的拖着王家燕往外走，王家燕嘴里还骂着：“姓顾的，你要是还有一点儿廉耻之心，就赶紧让你女儿签了离婚书，带着她那个野种滚出去，不要再祸害我弟弟，要不然的话，我见一次骂一次！”

    ……

    顾悦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心头怒火熊熊的烧起，她看着王家燕那张张合不停，一句句恶毒话往外吐的嘴，想到她不知道来了多久，想到大半生受人尊敬的父母被人这样羞辱，她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把扔了手里的东西，上前狠狠的扇了王家燕一个耳光，眼里一片猩红，恨意腾腾！

    “王家燕，你还是人吗你？你还有心吗你？这些年我爸妈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你竟然丧良心到这种地步，竟然跑到我爸妈面前来胡说八道！你不知道我爸才刚刚做了手术要静养的吗？你这是想要害死她吗？你心怎么就这么狠这么毒？你们王家人的良心是不是都黑的，还是都被狗吃了？”

    顾悦然一个个耳光扇过去，一句句质问带着刻骨的仇恨！

    “啊，顾悦然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打我！我打死你个贱人！”

    王家燕一开始被打蒙了，回过神来尖叫一声，挣开保安朝顾悦然扑过来。

    王家燕年纪比顾悦然大，这些养尊处优养得娇气了许多，而顾悦然自小到大都有运动的习惯，身体素质其实很好，最重要的是，此时她真的是太恨太恨了！

    她不能想象也无法想象，病房里的父母听到王家燕的这些辱骂，会是怎么样？

    他们年纪那么大了，身体又不好，父亲还刚刚做了手术，根本就受不了一点点刺激！

    顾悦然此时的反应简直是超乎寻常的敏锐敏捷，王家燕还没有扑到她身上，她就一脚狠狠的将她踹倒在地上，紧接着扑上去狠狠的压着她往脸上揍！

    “我爸妈怎么了？他们生平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谁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他们受得起天下人的尊敬！你们王家又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畜生，你以为谁不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丑事？就你们这样也敢来骂我爸妈？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的吗？王家燕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顾悦然好欺负！惹怒了我，大不了我们一起鱼死网破，让天下人都看看你们这张脸皮下面是怎么丑陋肮脏，看看到时候天下人到底是骂我顾家还是将你王家口水淹没！”

    顾悦然打得红了眼，王家燕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还不见她停手，那些看呆了的护士和保安这时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将她拉开，顾悦然被拉起来还伸脚踢她！

    “啊——”大家还在拉架，病房那边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老顾，老顾你怎么了？来人，医生，医生快来啊，救命啊！”

    顾悦然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拿针狠狠的扎了一般，疼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爸！”她眼泪刷的一下落下来，哪里还顾得上跟王家燕打架，甩开周围的人就朝病房跑去，只见顾城脸色惨白像一具破布娃娃一般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床头的仪器发出尖锐的叫声，罗倩英扑在顾城身上，老顾老顾的声声呼唤。

    顾悦然有一种心魂俱裂的感觉！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她转身跑去抓住一个护士：“医生，快，叫医生！”

    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医生匆匆而来，诊断出顾城受到刺激，脑部再次溢血，但是他本来身体就不太大，昨天才有刚刚做了手术，完全支撑不起这一次的手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几乎可以说是判了死刑！

    医生建议不要再做手术了，浪费钱浪费精力病人还痛苦，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

    罗倩英闻言当即就昏死过去！

    顾悦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伤痕深然，鲜血淋漓，让人痛不欲生！

    叫她怎么相信？

    叫她怎么相信？

    那个从她一出生就将他抱在怀里，从她会走路就牵着她手的温文尔雅的男人，给了她那么多爱，给了她那么多温暖的男人，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他怎么能就死了呢？

    她还没来得及孝顺他，给他做他最爱吃的饭菜！

    还没来得及在他年老衰弱的时候，推着他看夕阳，还没有在他床前，给他念他喜欢的那些诗词歌赋，他怎么就能死了呢？

    他怎么就能死了呢？

    不，不，不，她不要他死，她不让他死！

    就算是只有一分的希望，她也想要将他拉回来！

    顾悦然态度异常坚决的要求做手术。

    她要他回来。

    她不相信他会就这样离开她！

    她不信！

    顾城再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顾悦然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在面前关上，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就那么望着，目光仿佛能够穿透那扇门，看到里面手术台上的男人。

    爸爸，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她就那么固执的站在哪里。

    许锦亭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看到那抹纤瘦倔强的身影，笼罩的浓浓的悲哀，站在哪里，像是与他隔绝了一个世界一般，他只觉得心头狠狠的一疼，眼泪都几乎要控制不住滚出来。

    他的小丫头。

    她那么善良那么美好，那些人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心，这样的去伤害她！

    许锦亭捏紧了拳头，俊脸上一片阴霾，缓了缓，才上前：“悦然！”

    许锦亭想要安慰她，顾城一定会没事，可是话到嘴边，却一片干涩，怎么都说不出口！

    医生都已经差不多下了死亡通知书了，他哪里不知道，其实早已经没有救了？

    可是要他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真相？

    她明知道手术不可能成功，却仍旧固执的要做这个手术，不就是不想放弃吗？

    他怎么能那么残忍去打破她的念想？

    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放心，顾教授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到这边等。”

    顾悦然仿佛没有听到，许锦亭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她拉了过去，她也没有挣扎，就这么任由他将她拉到一边，按坐在椅子上，脸上表情不变，目光也依旧紧盯着手术室，没有半分移动。

    “悦然——”

    “小丫头——”

    许锦亭看到顾悦然这个样子，十分担忧，可是顾悦然整个人像是聋了盲了一般，看不到也听不到，许锦亭唤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心知再叫她也没有用，她已经陷进去了，也只得作罢，坐在一旁陪着她。

    顾悦然眼睛一瞬也不停的望着手术室，时间漫长得，好像是过去了一辈子一般，又好像只是过去一会儿，她已经不能够分清楚时间。

    她忽的看到手术室的大门在面前无声的打开，那个纤瘦俊秀的男子穿着病服从门里走出来，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浑身带着一股子书香气息，温文尔雅，朝她走来。

    “爸爸！”

    她眼泪刷的一下子冲堤而出，又欢喜又委屈，她想跳起来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他大声的哭泣这两天她的委屈和担忧还有愧疚，可是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也无法叫唤。

    她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她叫。

    顾城朝她微微一笑，缓缓走来，抚上她的脸，那宽大的手掌带着几分微凉，轻的如同羽毛，“然然，不哭！”

    依旧是那样温暖的言语，却令顾悦然泪水再一次崩塌。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她哭得不能自已，“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令他蒙受了这样的羞辱，是她害得他脑溢血陷入生命危险。

    都是她的错！

    “傻瓜，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顾城微笑温柔的给她擦泪：“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我的小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美好的姑娘，她是我的骄傲，是我生命的太阳！”

    “爸！”顾悦然忍不住又哭了，她害了爸爸，可爸爸却一点儿都不责怪她，还这样安慰她，说她是他最心爱的小女孩。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愧疚。

    “然然，不哭。”顾城温柔的擦掉她的泪：“爸爸要走了，然然你要坚强，好好照顾你妈妈，抚养子爵！”

    “走？爸爸，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已经好了吗？你要去哪里？”顾悦然惊恐的撑大了眼睛，看着顾城的身影在眼前渐渐退后，越走越远，最后渐渐变得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