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花板脚印事件就这样结束了，这之后的几天，脚印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我曾经试探地问过宇文倩和鲁图，但显然，他们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会事，他们的记忆是，有学生捣乱在天花板上弄了很多脚印，后来周末的时候学校叫工人铲除粉刷过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了。他们完全没有第二次脚印出现和他们飞起来的记忆。

    马力和刘佳毅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经常同进同出，还常去校外约会。马力总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时常恬不知耻地在宿舍里对我们叙述他约会的浪漫细节。

    学校喷泉处的那座塔还在，这几天不但有记者来拍摄，还来了几位据说什么专家，对着塔用各种仪器研究，塔边上四面支起了简易护栏，不让同学们靠近看了。

    一切都好像在正常的生活里继续了，只有我变了！有时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拿起裤袋边的那把小刀反复看，反复想所有事情的经过。那句话，陈芳很想你，真的是一条咒语，这太不可思议了。陈芳是谁？为什么这么简单平常的一句话会成为让人失忆的咒语？

    我想起最初看到这句话，是在男厕里，我和马力，鲁图当时都在，当时我只记得我们三人一起离开宿舍准备去上课，然后我和马力进厕所撒了泡尿，鲁图在门口等我们。这句话之后可能被宿舍楼的清洁工擦去了，反正没在墙壁上再看到。如果这是一条让人失忆的咒语，那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忘记了什么？

    第二次看到这句话就是那个和小刀一起寄来的一个信封上，这次我并没有失忆，但马力看到后失忆了，只记得刚才在自己家，怎么来我家的事情他不记得了。就是这个细节提示了我在那次爆发后去黑板上写下这句话的，而且奏效了。不过问题是，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我和马力、鲁图应该都丢失了一段记忆，第二次看到这句话，马力失忆了，但我并没有。第三次在教室里我使用这句话，其他看到的人都失忆了，我自己并没有失忆。这其中的差异是怎么回事呢？

    周中的时候我回了趟家，把那个包裹从床底找了出来。我拿出那个信封，对着那张写了咒语的信纸反复看，然后，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张纸是乳白色的，中间有淡灰色的行线，下半截像是被裁纸刀仔细地裁去了。这看起来并不是一张写信的信纸，而是一个笔记本样式的本子上裁下来的一页。纸上的五个钢笔字，字体很娟秀，但是每一笔用笔看起来很有力，钢笔的墨迹深深陷进纸里，有些笔画边缘处甚至有凹进去的印子。一般女生写字不会用这么大的力，难道写下这行字的不是女生，是个男人？

    我拿起纸闻了闻，除了纸的味道之外，也没有别的。一切都很平常很普通，秘密究竟在哪里呢？

    我反复看了半天，最后，当我拿起这半页纸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看时，我发现在阳光下，这页纸上那句话的下面，还有几个淡淡的字。我一下有些兴奋，我确定了一下这几个字的位置，然后把它平放在桌子上，找了一支铅笔，在那个位置轻轻涂了涂。涂完之后，我看清了那几个字：“使用者，刘佳”

    这几个字看来是书写者在笔记本的上一页书写时，因为力度问题，而把痕迹留到了这一页上。

    这说明什么呢？

    我凝思了半天，得出一个假设。假设这是一个类似咒语本的东西，在一页上写下咒语，然后在咒语下写下使用者的名字，或者还有具体使用的方法之类的话，那么咒语就成立了。在我手里的这张纸上，下半截被裁去的，可能就是这些内容。

    上一页的咒语使用者是刘佳，这一页的咒语使用者可能写的就是我，柯北。所以这句咒语对其他人有用，对我就没用。大概是这样吧，我也只是猜测。

    至于刘佳这个名字，我倒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从那天在学校门口暴雨中看到幻相之后，她主动约我，这恐怕就已经是有预谋的了！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要干什么？

    短短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观！在这之前，我每天都和所有周围的人一样在正常的生活环境下长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让我对这个世界产生过丝毫怀疑。可现在，学校门口的幻相，天花板的脚印，学校门口的飞来石塔，刘佳的出现，我的爆发，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刘佳，刘佳，这个第一次让我真正爱上的女人，让我真正体会到爱情的感觉，却带着那么多疑团而来。她和马力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我，考验我，或者，是在利用我！

    我第一次感到，要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了解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我想到刘佳在梦坟里说过的话：“所以，任何一个结果出现了，我们都要给它一个原因，这就是因果倒置，就像那些莫名出现的脚印，需要有人给它一个出现的原因。”

    难道说，就是因为我受到刺激后的爆发，让同学们飞上天花板留下脚印，给了这些脚印一个出现的原因，因果之间的联系产生，脚印事件就消失了？

    因果倒置，这就是因果倒置？

    按照这个逻辑，校门口暴雨中看到的幻相，学校喷泉处飞来的石塔，都要我去给它们的制造一个出现的原因？靠，这关我什么事啊！

    还有我那次的爆发，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股力量是怎么来的？他们说看到我全身变成了通明的红色，变成了妖怪？

    天啊，求求你不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我幼小的头脑承受不住啊！

    在一个黄昏，我独自来到了那个废弃的溜冰场，梦坟。风景依旧，夕阳在大理石地面上撒上了一层金黄的细沙，和风吹拂着我的脸，四周的高高茂盛的野草在风中摆动，鲜艳的野花在跳跃。我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下来。我仰头看着天空，忽然，不知不觉间，我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还好，到快周末的时候，橄榄来了，我压抑的心情得到了少许缓解。橄榄来的很突然，那天，我正从教学楼往宿舍去，迎面被三个男生挡住了。

    “冤家路窄啊，呵呵”其中一个伸手拦住我道。

    我抬头一看，就是之前在教室门口嘲笑韩老师的那三个家伙。

    我二话没说，飞起一腿就踢在了最靠近我的一个家伙小腿迎面骨上，他惨叫一声弯下了腰。我不会打架，但踢球还是经常的踢的，知道小腿迎面骨这地方没肌肉保护，被狠踢一下马上受不了。

    踢完我转身就跑，然后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我踉跄了几下没站稳趴在地上了。紧接着，那三个家伙就冲过来对我一阵乱踢，我一面爬起来一面招架。这时周围也有几个路过的同学，但没有我们班的，没人上来劝架，我寻思这回我要倒霉了。

    忽然我听到后面传来一个高亮的女声叫道：“放开那个男孩！”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里立即有人笑出了声。

    我和那几个男生都愣了愣，停下了手。我转身一看，一个身材娇小但凹凸有致的女生，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棉被包裹，脚下摆开弓步，一手张开伸直在前面，对着我们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又大叫了一声：“放开那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