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372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四野行(3)
- 373 第两百章 四野行(4)
- 374 第两百零一章四野行(5)
- 375 第两百零二章 四野行(6)
- 376 第两百零三章 四野行(7)
- 377 第二百零四章 四野行(8)
- 378 第二百零五章 四野行(9)
- 379 第二百零六章 四野行(10)
- 380 第二百零七章 四野行(11)
- 381 第二百零八章 四野行(12)
- 382 第二百零九章 四野行(13)
- 383 第二百一十章 四野行(14)
- 384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四野行(15)
- 385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四野行(16)
- 386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国蹶行(1)
- 387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国蹶行(2)
- 388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国蹶行(3)
- 389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国蹶行(4)
- 390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国蹶行(5)
- 391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国蹶行(6)
- 392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国蹶行(7)
- 393 第二百二十章 国蹶行(8)
- 394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国蹶行(9)
- 395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国蹶行(10)
- 396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国蹶行(11)
- 397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国蹶行(12)
- 398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国蹶行(13)
- 399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国蹶行(14)
- 400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国蹶行(15)
- 401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国蹶行(16)
- 402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国蹶行(17)
- 403 第二百三十章 国蹶行(18)
- 404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国蹶行(19)
- 405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国蹶行(20)
- 406 第二百三十三章 跬步行(1)
- 407 第二百三十四章 跬步行(2)
- 408 第二百三十五章 跬步行(3)
- 409 第二百三十六章 跬步行(4)
- 410 第二百三十七章 跬步行(5)
- 411 第二百三十八章 跬步行(6)
- 412 第二百三十九章 跬步行(7)
- 413 第二百四十章 跬步行(8)
- 414 第二百四十一章 跬步行(9)
- 415 第二百四十二章 跬步行(10)
- 416 第二百四十三章 跬步行(11)
- 417 第二百四十四章 跬步行(12)
- 418 第二百四十五章 跬步行(13)
- 419 第二百四十六章 跬步行(14)
- 420 第二百四十七章 跬步行(15)
- 421 第二百四十八章 跬步行(16)
- 422 第二百四十九章 跬步行(17)
- 423 第二百五十章 跬步行(18)
- 424 第二百五十一章 跬步行(19)
- 425 第二百五十二章 跬步行(20)
- 426 第二百五十三章 跬步行(21)
- 427 第二百五十四章 山海行(1)
- 428 第二百五十五章 山海行(2)
- 429 第二百五十六章 山海行(3)
- 430 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海行(4)
- 431 第二百五十八章 山海行(5)
- 432 第二百五十九章 山海行(6)
- 433 第二百六十章 山海行(7)
- 434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山海行(8)
- 435 第二百六十二章 山海行(9)
- 436 第二百六十三章山海行(10)
- 437 第二百六十四章 山海行(11)
- 438 第二百六十五章 山海行(12)
- 439 第二百六十六章 山海行(13)
- 440 第二百六十七章 山海行(14)
- 441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山海行(15)
- 442 第二百六十九章 山海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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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3 第450章 山海行(27)
- 454 第451章 山海行(28)
- 455 第452章 山海行(29)
- 456 第453章 山海行(30)
- 457 第454章 山海行(31)
- 458 第455章 山海行(32)
- 459 第456章 山海行(33)
- 460 第457章 山海行(34)
- 461 第458章 山海行(35)
- 462 第459章 山海行(36)
- 463 第460章 山海行(37)
- 464 第461章 风雨行(1)
- 465 第462章 风雨行(2)
- 466 第463章 风雨行(3)
- 467 第464章 风雨行(4)
- 468 第465章 风雨行(5)
- 469 第466章 风雨行(6)
- 470 第467章 风雨行(7)
- 471 第八章风雨行(8)
- 472 第九章风雨行(9)
- 473 第十章风雨行(10)
- 474 第十一章风雨行(11)
- 475 第十二章风雨行(12)
- 476 第十三章风雨行(13)
- 477 第十四章风雨行(14)
- 478 第十五章风雨行(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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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1 第十八章风雨行(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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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3 第二十九章 天街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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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8 第二百七十三章 山海行(20)
- 499 第二百七十四章 山海行(21)
- 500 第二百七十五章 山海行(22)
- 501 第二百七十六章 山海行(23)
- 502 第二百七十七章 山海行(24)
- 503 第二百七十八章 山海行(25)
- 504 第二百七十九章 山海行(26)
- 505 第二百八十章 山海行(27)
- 506 第二百八十一章 山海行(28)
- 507 第二百八十二章 山海行(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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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3 第二百八十八章 山海行(35)
- 514 第二百八十九章 山海行(36)
- 515 第二百九十章 山海行(37)
- 516 第一章风雨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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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9 第四章风雨行(4)
- 520 第五章风雨行(5)
- 521 第六章风雨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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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四野行(13)
第二百零九章 四野行(13)
“舅舅,咱们这就投了姓王的了?”泺
王代积一走,回来路上,外甥郭祝便来追问。
“首先,所谓淮西六郡,只有弋阳在淮水南,而弋阳郡之所以能在淮南存身是因为西面有大山,东面是我们……换言之,淮右盟在淮河南侧只有我们一家势力,我们是孤军奋战,这是势。”闻人寻安低着头背着手,边走边认真给自家外甥分析。“其次,如果杜破阵选择来进取淮南,我一定会认认真真做他马前卒,但杜破阵明显是要先稳固他的悬匏城周边,再清理淮北,淮南这里就是弃子,反倒是王代积这里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是他的心腹之患,不和解只能立即陷入冲突,所以此时投靠,咱们反而是他王代积手下一等一的山头,这叫时……”
“但是王代积能成事吗?”郭祝不耐打断。“他一个文法吏,只会一些兵部和刑部的条文,仓促获得四郡,兵马全都是临时招募的。与之相比,杜盟主那里多少背后还有个那么大那么有章法的黜龙帮!若是张首席坐了天下,咱们怎么办?”
“首先,我们没有加入黜龙帮。”闻人寻安继续认真来答。“我们是淮右盟加入黜龙帮前就跟淮右盟好合好散分了家的人……所以,黜龙帮不会管我们,更不会当我们是叛徒;其次,就凭王代积今日的举止,和他往日与张三郎的交际来看,怕也不是个凡人,将来的事情未必好说;最后,淮南这个地方,素来是南北相争拉扯的核心,所以不要说王代积、杜破阵,将来怕还有张行、萧辉、白横元呢,而我们只要有淮南根基不失,对上谁,都是有三分底气的。”
郭祝想了一想,继续来问:“但这样如何能做大事,不就是个保本买卖吗?还要看人眼色。”
“你以为乱世之中保本买卖很容易?”闻人寻安无语至极,终于停在了内城城门之外。
郭祝又想了想,也不争辩:“人家世家大族不都分头下注吗?那舅舅你来给看家,我去投淮北呗?”泺
闻人寻安怔了怔,却没有回复自己的外甥,而是一声不吭,低头进了内城。
郭祝会意,也不多言,当日便汇集了三百名伴当,开了府库,拿足了军械、干粮,又取了几十匹马、几十头驴,第二日一早就出城北上,寻了一个野港,往对岸而去。
并在九月十四日抵达了悬匏城。
然后,他就在这里见到了差点当上自己干爹的辅伯石。
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的辅伯石闻得对方言语,居然并不惊讶,更没有被横刀夺爱的愤怒,只是点点头,稍作安慰,便将对方顺着汝水送到了上游前线郾城。
九月十七,郭祝于此间的河堤上见到了杜破阵,见到了阚棱,见到了岳器,见到了樊仕勇,见到了马胜,见到了瘦金刚,甚至见到了莽金刚……昔日淮右盟之班底,几乎倾巢而出,而且还招了莽金刚这个不内不外的外援,兵船、粮船几乎将汝水堵塞。
很显然,杜破阵是铁了心要夺下郾城的。泺
“我不怪他。”河堤上,杜破阵面色发紧,手中老茧搓着一撮湿润的黄土,言语平淡。“这两年辛苦他在淮南维持了,当日请他离开时心里就大概晓得会有今日局面,何况事到如今小郭你还能来,已经够义气了,将来有机会,我也会尽量周全……不过,王代积这般能耐,我也不得不防了……老岳!”
老将岳器立即打起精神拱手:“盟主。”
“叫龙头、总指挥都行,别老叫盟主。”杜破阵提醒道,顺便下令。“无论如何也要防备下对岸,你回悬匏,跟老辅商量一下,淮上先不管,只务必锁住汝水口,确保悬匏城的安稳。”
岳器年纪大了,本就精力不济,闻言自然答应。
“至于小郭,你便留在此处,跟着阚棱做事,你们都熟的。”杜破阵继续来做安排。“从今往后,我待你只与待阚棱他们无二……且歇着去吧。”
最后还是当了人家干儿子,但郭祝只能点头。
而郭祝既离开,河堤上几人却并未挪动,无他,郾城怎么破都还没说法呢,他们之前聚在这里,本就是要讨论此事。泺
且说,郾城有个十分鲜明的特色,那就是汝水、颍水两大淮河支流,以及两大支流的多个上游支流在此地交汇,这其中有天然因素,也有人为因素,而郾城就在这个交汇点上,在河道北岸挨着河流立城,内有仓城、外有港城。这个特点使得杜破阵的部队成功逆流而上逼到城前的同时,官军援兵、粮草等等支援也轻易源源不断顺着其他支流抵达郾城。
其实,在淮西军刚刚到达时,面对着只有四千颍川郡卒,外加一个凝丹都尉的阵容,完全可以直接发力,水陆并攻,靠着优势兵力尝试一波夺取城防,但很显然,淮西军似乎有些大意,居然又等了两三日,待到修为最高的莽金刚率众抵达后,方才尝试攻城。
结果就是,到了此时,非但上游襄城郡的三千官军援军抵达,东都也派出了一位老牌鹰扬郎将率三千精锐抵达。而且,这郎将唤作宋长生,乃是宗师大将军鱼皆罗的爱徒,老牌成丹高手了,原本一直驻扎在河东,如今却收缩到了东都直属,所以此时被遣来做总指挥。
昨日莽金刚在城东狭地上叫阵,对方丝毫不慌,亲自披挂整齐,出城作战,双方一番大战,从白天打到落日,并无半点胜负势头可论。
这下子,众人不免沮丧。
因为看不到致胜破敌的法门在何处。
“围城是不行的。”当年被左游仙一人所压制的淮右盟如今也不乏凝丹高手了,正当年的樊仕勇正是其中之一,此时掰着手指来言。“因为城南渡口水寨那里过不去,而官军上游援军源源不断;攻城也难,因为官军兵马足以充塞城内各处,滴水不漏,而且还能顾忌几个水寨,我今日看到他们又在城北立寨,显然是过几日还有援兵,要做犄角之态,建设多层防线;指望着高手碾压,强行突破一点,也不用说了,宋长生果然厉害!”泺
“我有个计策。”阚棱等了一会,见到其他人不说话,正色来言。“淮阳赵佗那厮不是坚持自诩官军吗?能不能让部队伪装成淮阳来的兵马,夜间偷偷驶入下游颍水航道,白天从那条道再过来,只骗对方说是赵佗援军,从而入城,以图内外开花?”
“有个难处。”负责船只调配的马胜认真来答。“下游全在我们手中控制,怎么解释官军的援军轻易穿过了我们的水上防线?难道要当面做一场戏?若是做戏,什么程度才能不被识破?要烧自家船吗?”
阚棱当即摇头:“我想的是先假装松懈或者撤军,放开河道,如何舍得坏自家船只。”
樊仕勇和瘦金刚也都摇头,都说不行。
“既然这样。”莽金刚皱着眉道。“那就真放开如何?顺着汝水退走,然后派人伪装。或者干脆等李龙头那里真把淮阳逼的反了,让淮阳人真去做内应?”
“那得哪年哪月?”阚棱立即也摇头。“岂不要等到入冬?”
“火烧如何?”莽金刚继续尝试。“他们水寨那么厚,还要出城立寨?用火攻!”泺
众人齐齐陷入思索,颇有意动。
莽金刚继续出着主意:“要不问一下梁郡那边,看看能不能请伍大郎跟伍二郎过来,突然……”
“我有个计策。”就在这时,一直看手上泥土的杜破阵忽然开口。“咱们水淹郾城如何?”
莽金刚当即抚头失笑:“杜指挥可不要因为我说火烧就水攻。”
“我不是开玩笑。”杜破阵认真来答。“我们稍微移下大营,隔河去郾城斜对面那片高地,然后在上下游隔着城池同时筑水坝,这样既能阻止敌军援护源源不断从上游来,也能蓄水以作水攻。”
“筑坝容易,但敌军有宋长生,毁坝也容易吧?”瘦金刚认真分析。“而且,天旱了大半年,上游水特别少,咱们的大船都行进艰难,仓促间筑坝起来后,真能蓄水充足,冲垮郾城?”
“毁坝容易不容易,要看莽大头领你们几个能不能尽力,何况宋长生又是个性子激烈的,一打架就上头,未必不会被纠缠住。”杜破阵立即做答,声音却又忽然低了下来,乃是将手中湿润黄土摊开给众人看。“至于说蓄水的问题,我巴不得他们也以为如此,因为如我所料不差,数日内便有秋雨如注,此地又是多个支流汇集之处,所谓久旱之下,忽然大雨,很可能一夕之间便能骤然水起……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支撑多久。”泺
众人各自凛然。
倒是莽金刚稍微蹙眉:“主意是好,但万一对方也察觉到天时呢?不顾一切出来毁坝又如何?若是宋长生拼了命只要毁河堤,我便是倾力去拦,又有多大效果?”
“这就要赌了!区区两个水坝,赌输了也就输了,可若是赌赢了……”杜破阵说到这里,也四下一扫,目光、言辞双双锋利。“大丈夫生于世,想要功名地盘,总要自己取的,天天仰人鼻息算什么?!你们难道不想凭自家本事赢一场大的吗?”
无人应声,众人晓得,这位杜盟主、杜龙头、杜总指挥,想说这话可不止是一年半载了。
“现在开始移营。”杜破阵见状,直接起身。“明日开始,我亲自负责上游筑坝,马胜负责下游……宋长生交给莽大头领,阚棱跟老樊既要负责岸上兵马阻击,也要负责城内那两个都尉。”
诸将闻言,各自在河堤上凛然起身。
就这样,淮西军大举动作,自然引发了城内的反应,宋长生当日出城往西,试图引兵自北岸阻挠筑坝,结果淮西军早有准备,分兵拼死阻拦,莽金刚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与宋长生斗的是翻天覆地。泺
一连两三日皆是如此。
眼看着堤坝渐渐筑成,而且九月廿日这天,忽然阴雨,雨水并不大,只是泥泞了地面而已,但城内本地县令因为被本地人连番提醒,却是彻底不安起来,便于这日傍晚来寻宋长生细细讲述风险。
孰料,宋长生乃是北方人,哪里晓得江淮地区水文情状背后的厉害?再加上连日作战,斗那莽金刚不下,早已经心浮气躁,便当即呵斥:“你以为我不想去拆那两个堤坝?!还是觉得我这几日都只是出去耍威风?!若真有心,明日便随我一起,亲自带兵去抢河堤,如若不敢,只来催我算什么?岂不是平白动摇军心?!”
县令被吓得面色发白,只能唯唯诺诺,但依然放心不下,便又来寻本郡都尉,乃是个唤作胡彦的老成之人,早年做过靖安台黑绶的,如今脾气却好,来做详细汇报:
“胡都尉,下官觉得这些本地人说的极对,下官在这里数年,也曾见到过几次水涨过猛的险情,而且他们的说法也对上了,大旱之后,河道、沟渠杂物太多,反而容易淤积,继而发水,这点城内都能看出来端倪。至于那淮西贼专门将大军屯于对面坡地,然后又在上下同时筑坝,再加人家上本就船只众多,水攻的意思太明显了。而我们呢,我们虽有城池,却无防备,连日去攻,只想攻破堤坝,却连个安置军粮,防止浸水的木栅、高台都无准备,一旦发水,过于危险了,应该早做打算。”
胡彦踌躇一时,他如何不晓得对方说的极对,而且如何不晓得对方只以为他是东都靖安台发出来的官,能在宋长生面前说上话?但实际上,因为是白有思的老下属、张行的老上司,他平素只低调做事,半点威风都不愿意摆的。
眼瞅着宋长生又是个典型的关陇军头脾气,更是不愿意牵扯。泺
不过,事关重大,他也晓得利害,所以犹豫再三,终于咬牙点头:“阁下说的极对,不过,宋将军发了怒,咱们一时不好再惹他,只明日我动用本郡郡卒,先立木栅、高台,把军粮挪过去,后日再将各军驻地垫高……他这般筑坝,发水也不过是一两日的事,不可能泡坏城墙,顶过去了,便成了。”
那县令想了一想,也觉得这已经最妥当的法子,便松了口气,相约明日带着城内留存壮丁倾力来助。
然而,这日傍晚计议方定,前半夜就忽然秋风大起,雨水大作。
胡彦和那县令先各自勉强安坐,却都睡不着,然后眼看着城内积水渐起,更是忍耐不住,只聚集一处城墙塔楼,点灯枯守,便只是胆战心惊,观察雨势。结果,那雨水呼啦啦不断,到了二更之后,却居然小了一些,让两人稍作释然,甚至昏沉睡去,可等到四更时分,忽然间却又宛若至尊发怒一般,倾盆而落,直将两人惊醒。
这下子,二人彻底不安,便要一起去见宋长生。
结果,此时城内已经平地积水一尺,而且越涨越快,那县令初时还好,走到半路上便行路艰难,胡彦早年便是奇经到头的高手,如今更是凝丹份上,便欲协助,准备不顾体统,将对方拎起再说。
可也就是二人都立在城内水汪之中的时候,忽然闻得西南面巨响不断,似有万马争先,千鼓齐鸣之势,脚下也是明显震动,引得所有人色变,全城也都惊醒。泺
然而,两人如何不晓得,这里是江淮北岸要冲,哪来的万马千鼓?如此动静,必是一夜暴雨之下的天威。而天威既动,哪里又是人力所能阻拦?
也是面面相觑,面如死灰。
果然,须臾片刻,便闻得南侧港城如雷鸣如风啸,数不清的士卒开始哭喊,眼瞅着是深入河道的水寨先被冲垮了,但这还不算,随着港城崩溃,脚下也水涨不断,四面八方,稍有洼地皆是哭喊。
俨然是淮西军的水攻奏效,上游放水,下游拦住,大水朝着郾城漫来。
两人不敢怠慢,立即逃上城墙,相拥而立,一时犹豫要不要就此弃军逃窜,但偏偏都是老实人,委实没那个胆量。
正犹豫呢,天色早已经渐渐亮起,只见满城涌水,淹死者不计其数,城墙上密密麻麻俱是逃亡官兵,几乎皆无甲胄军械。然后便见淮西军无数,各乘大小船来,大船绕城而行,擂鼓摇旗,只朝满是官军的城墙上放箭、示威、招降,小船径直从冲垮的港城入城,皆轻甲长兵,行船街巷如履平地,见到屋顶幸存官军,便拿长兵来戳,逼降鼓噪。
二人肉眼可见,全军迅速崩溃。泺
俄而,一道流光飞起,仓促北走,也无人阻拦,过了一会,又有一道流光径直向西,也不阻拦,俨然是宋长生和那襄城郡的援军将领各自跑了,而这一幕全军看到,也彻底无力,一时到处都是下跪乞降之人。
“胡都尉……你也走吧!”那县令无奈。“你走了,我也好降。”
胡彦浑身湿透,苦笑一声,只朝对方拱手:“这次是我对不住阁下,阁下家小在郡城,我尽全力周璇,阁下尽管求生便是。”
说着,也尽力起了一道辉光,点着水面上凸出的杂物建筑,往北面腾跃逃窜。
当日下午,只孤身抵达颍川郡治,却发现宋长生根本没来,晓得人家直接回东都了,便不顾浑身狼藉,寻到郡守,做了汇报。
那郡守闻得前线战况,知道一万大军全军覆没,当场骇的目瞪口呆。
还是胡彦仔细来言,告知对方,淮西军多指望水军,不可能继续深入到北面的,取了郾城后,最多趁着秋日水涨,顺着汝水支流取郡南几县而已。泺
但郡守还是不安,在确定宋长生和那黑绶全都逃了以后,更是要求胡彦迅速整饬军备,拉起壮丁衙役,然后加固城防、收纳败兵。
一连数日,结果果然如胡彦所料,杜破阵借天时之威,一战而没颍川、襄城郡卒七千、东都精锐三千,委实是威震中原,但好在淮西军实力有限,又多仰仗水军,只是顺势逼降了南边北舞、叶县几城而已。
算是确保了悬匏城上游支点。
就在胡彦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准备等待东都处置的时候,郡守忽然又找到了他。
“胡都尉,我知道你是靖安台的老人。”那郡守面色发白,头发粘连,也明显连日辛苦。“所以便是此间城防再辛苦,有件事情也须你亲自走一趟,去跟中丞说清楚……”
胡彦头皮发麻,但只能拱手:“府君,下官也畏惧中丞。”
“畏不畏吧。”郡守无可奈何。“事关重大,总有人要去一趟,还要快快的去一趟,还要面见中丞,总不能是我这个郡守去吧?”泺
胡彦无奈,也只好勉力应声:“敢问府君,是什么坏消息?”
“两个坏消息。”那郡守无奈道。“梁郡曹汪跟淮阳郡赵佗一直跟黜龙贼眉来眼去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胡都尉硬着头皮来答。“但不是说,大家都体谅吗?”
“体谅是以前,现在局势这个样子,谁都不愿意体谅了,最起码黜龙帮不愿意体谅了……第一个消息是,黜龙贼里的李枢以伍氏兄弟为先锋,出兵梁郡,直接轻易击破了郡治宋城南不过二三十里的谷熟,然后以大军压境,发动内应,逼迫梁郡易帜了。”郡守勉力言道。“只是不知道是曹太守自家应许的,还是被手下软禁了。”
胡彦居然没有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梁郡一半的地方都被黜龙帮掏走了,地方上的官吏也早就被掏走了,宋城又太偏东了点,也不怪曹太守。”
“怪不怪不是我们该说的。”颍川太守继续叹道。“然后梁郡易帜的时间,大概跟郾城被水淹差不多时候,结果就是淮阳郡的赵佗那厮,估计是几乎同时晓得西北面朝廷一万大军尽没,而黜龙帮的伍氏兄弟率军直扑到他东北面的柘城,惶恐之下,直接按照李枢的劝降也易帜了……非只易帜,还接受了加了张三贼亲笔签署的总管之位。”
胡彦本想说赵佗那局面也没别的出处,但想到李清臣兄妹被对方撵出来的狼狈样子,却又说不出什么同情话来。尤其是他马上要负责将这两个顶尖的坏消息,亲口告诉自家中丞。泺
“当日在东都洛下,张三是我部下白绶时,如何晓得不过三四年,那厮便搅动这般风云?”胡彦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他跟张行昔日的同列关系,是避之不及那种,但此时消化了一下消息,尤其是又想到自家亲历的那场大败,不由生出一种惶恐与不解出来。“当日在都中,便是看出对方不凡来,也只以为这厮是要南衙相公的,哪里就做了贼,又到了这个地步呢?”
颍川府君怔了下,在秋雨淅沥中想了一想,却只是摆摆手,催促对方尽快走一趟东都罢了。
pS:大家妇女节快乐!
王代积一走,回来路上,外甥郭祝便来追问。
“首先,所谓淮西六郡,只有弋阳在淮水南,而弋阳郡之所以能在淮南存身是因为西面有大山,东面是我们……换言之,淮右盟在淮河南侧只有我们一家势力,我们是孤军奋战,这是势。”闻人寻安低着头背着手,边走边认真给自家外甥分析。“其次,如果杜破阵选择来进取淮南,我一定会认认真真做他马前卒,但杜破阵明显是要先稳固他的悬匏城周边,再清理淮北,淮南这里就是弃子,反倒是王代积这里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是他的心腹之患,不和解只能立即陷入冲突,所以此时投靠,咱们反而是他王代积手下一等一的山头,这叫时……”
“但是王代积能成事吗?”郭祝不耐打断。“他一个文法吏,只会一些兵部和刑部的条文,仓促获得四郡,兵马全都是临时招募的。与之相比,杜盟主那里多少背后还有个那么大那么有章法的黜龙帮!若是张首席坐了天下,咱们怎么办?”
“首先,我们没有加入黜龙帮。”闻人寻安继续认真来答。“我们是淮右盟加入黜龙帮前就跟淮右盟好合好散分了家的人……所以,黜龙帮不会管我们,更不会当我们是叛徒;其次,就凭王代积今日的举止,和他往日与张三郎的交际来看,怕也不是个凡人,将来的事情未必好说;最后,淮南这个地方,素来是南北相争拉扯的核心,所以不要说王代积、杜破阵,将来怕还有张行、萧辉、白横元呢,而我们只要有淮南根基不失,对上谁,都是有三分底气的。”
郭祝想了一想,继续来问:“但这样如何能做大事,不就是个保本买卖吗?还要看人眼色。”
“你以为乱世之中保本买卖很容易?”闻人寻安无语至极,终于停在了内城城门之外。
郭祝又想了想,也不争辩:“人家世家大族不都分头下注吗?那舅舅你来给看家,我去投淮北呗?”泺
闻人寻安怔了怔,却没有回复自己的外甥,而是一声不吭,低头进了内城。
郭祝会意,也不多言,当日便汇集了三百名伴当,开了府库,拿足了军械、干粮,又取了几十匹马、几十头驴,第二日一早就出城北上,寻了一个野港,往对岸而去。
并在九月十四日抵达了悬匏城。
然后,他就在这里见到了差点当上自己干爹的辅伯石。
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的辅伯石闻得对方言语,居然并不惊讶,更没有被横刀夺爱的愤怒,只是点点头,稍作安慰,便将对方顺着汝水送到了上游前线郾城。
九月十七,郭祝于此间的河堤上见到了杜破阵,见到了阚棱,见到了岳器,见到了樊仕勇,见到了马胜,见到了瘦金刚,甚至见到了莽金刚……昔日淮右盟之班底,几乎倾巢而出,而且还招了莽金刚这个不内不外的外援,兵船、粮船几乎将汝水堵塞。
很显然,杜破阵是铁了心要夺下郾城的。泺
“我不怪他。”河堤上,杜破阵面色发紧,手中老茧搓着一撮湿润的黄土,言语平淡。“这两年辛苦他在淮南维持了,当日请他离开时心里就大概晓得会有今日局面,何况事到如今小郭你还能来,已经够义气了,将来有机会,我也会尽量周全……不过,王代积这般能耐,我也不得不防了……老岳!”
老将岳器立即打起精神拱手:“盟主。”
“叫龙头、总指挥都行,别老叫盟主。”杜破阵提醒道,顺便下令。“无论如何也要防备下对岸,你回悬匏,跟老辅商量一下,淮上先不管,只务必锁住汝水口,确保悬匏城的安稳。”
岳器年纪大了,本就精力不济,闻言自然答应。
“至于小郭,你便留在此处,跟着阚棱做事,你们都熟的。”杜破阵继续来做安排。“从今往后,我待你只与待阚棱他们无二……且歇着去吧。”
最后还是当了人家干儿子,但郭祝只能点头。
而郭祝既离开,河堤上几人却并未挪动,无他,郾城怎么破都还没说法呢,他们之前聚在这里,本就是要讨论此事。泺
且说,郾城有个十分鲜明的特色,那就是汝水、颍水两大淮河支流,以及两大支流的多个上游支流在此地交汇,这其中有天然因素,也有人为因素,而郾城就在这个交汇点上,在河道北岸挨着河流立城,内有仓城、外有港城。这个特点使得杜破阵的部队成功逆流而上逼到城前的同时,官军援兵、粮草等等支援也轻易源源不断顺着其他支流抵达郾城。
其实,在淮西军刚刚到达时,面对着只有四千颍川郡卒,外加一个凝丹都尉的阵容,完全可以直接发力,水陆并攻,靠着优势兵力尝试一波夺取城防,但很显然,淮西军似乎有些大意,居然又等了两三日,待到修为最高的莽金刚率众抵达后,方才尝试攻城。
结果就是,到了此时,非但上游襄城郡的三千官军援军抵达,东都也派出了一位老牌鹰扬郎将率三千精锐抵达。而且,这郎将唤作宋长生,乃是宗师大将军鱼皆罗的爱徒,老牌成丹高手了,原本一直驻扎在河东,如今却收缩到了东都直属,所以此时被遣来做总指挥。
昨日莽金刚在城东狭地上叫阵,对方丝毫不慌,亲自披挂整齐,出城作战,双方一番大战,从白天打到落日,并无半点胜负势头可论。
这下子,众人不免沮丧。
因为看不到致胜破敌的法门在何处。
“围城是不行的。”当年被左游仙一人所压制的淮右盟如今也不乏凝丹高手了,正当年的樊仕勇正是其中之一,此时掰着手指来言。“因为城南渡口水寨那里过不去,而官军上游援军源源不断;攻城也难,因为官军兵马足以充塞城内各处,滴水不漏,而且还能顾忌几个水寨,我今日看到他们又在城北立寨,显然是过几日还有援兵,要做犄角之态,建设多层防线;指望着高手碾压,强行突破一点,也不用说了,宋长生果然厉害!”泺
“我有个计策。”阚棱等了一会,见到其他人不说话,正色来言。“淮阳赵佗那厮不是坚持自诩官军吗?能不能让部队伪装成淮阳来的兵马,夜间偷偷驶入下游颍水航道,白天从那条道再过来,只骗对方说是赵佗援军,从而入城,以图内外开花?”
“有个难处。”负责船只调配的马胜认真来答。“下游全在我们手中控制,怎么解释官军的援军轻易穿过了我们的水上防线?难道要当面做一场戏?若是做戏,什么程度才能不被识破?要烧自家船吗?”
阚棱当即摇头:“我想的是先假装松懈或者撤军,放开河道,如何舍得坏自家船只。”
樊仕勇和瘦金刚也都摇头,都说不行。
“既然这样。”莽金刚皱着眉道。“那就真放开如何?顺着汝水退走,然后派人伪装。或者干脆等李龙头那里真把淮阳逼的反了,让淮阳人真去做内应?”
“那得哪年哪月?”阚棱立即也摇头。“岂不要等到入冬?”
“火烧如何?”莽金刚继续尝试。“他们水寨那么厚,还要出城立寨?用火攻!”泺
众人齐齐陷入思索,颇有意动。
莽金刚继续出着主意:“要不问一下梁郡那边,看看能不能请伍大郎跟伍二郎过来,突然……”
“我有个计策。”就在这时,一直看手上泥土的杜破阵忽然开口。“咱们水淹郾城如何?”
莽金刚当即抚头失笑:“杜指挥可不要因为我说火烧就水攻。”
“我不是开玩笑。”杜破阵认真来答。“我们稍微移下大营,隔河去郾城斜对面那片高地,然后在上下游隔着城池同时筑水坝,这样既能阻止敌军援护源源不断从上游来,也能蓄水以作水攻。”
“筑坝容易,但敌军有宋长生,毁坝也容易吧?”瘦金刚认真分析。“而且,天旱了大半年,上游水特别少,咱们的大船都行进艰难,仓促间筑坝起来后,真能蓄水充足,冲垮郾城?”
“毁坝容易不容易,要看莽大头领你们几个能不能尽力,何况宋长生又是个性子激烈的,一打架就上头,未必不会被纠缠住。”杜破阵立即做答,声音却又忽然低了下来,乃是将手中湿润黄土摊开给众人看。“至于说蓄水的问题,我巴不得他们也以为如此,因为如我所料不差,数日内便有秋雨如注,此地又是多个支流汇集之处,所谓久旱之下,忽然大雨,很可能一夕之间便能骤然水起……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支撑多久。”泺
众人各自凛然。
倒是莽金刚稍微蹙眉:“主意是好,但万一对方也察觉到天时呢?不顾一切出来毁坝又如何?若是宋长生拼了命只要毁河堤,我便是倾力去拦,又有多大效果?”
“这就要赌了!区区两个水坝,赌输了也就输了,可若是赌赢了……”杜破阵说到这里,也四下一扫,目光、言辞双双锋利。“大丈夫生于世,想要功名地盘,总要自己取的,天天仰人鼻息算什么?!你们难道不想凭自家本事赢一场大的吗?”
无人应声,众人晓得,这位杜盟主、杜龙头、杜总指挥,想说这话可不止是一年半载了。
“现在开始移营。”杜破阵见状,直接起身。“明日开始,我亲自负责上游筑坝,马胜负责下游……宋长生交给莽大头领,阚棱跟老樊既要负责岸上兵马阻击,也要负责城内那两个都尉。”
诸将闻言,各自在河堤上凛然起身。
就这样,淮西军大举动作,自然引发了城内的反应,宋长生当日出城往西,试图引兵自北岸阻挠筑坝,结果淮西军早有准备,分兵拼死阻拦,莽金刚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与宋长生斗的是翻天覆地。泺
一连两三日皆是如此。
眼看着堤坝渐渐筑成,而且九月廿日这天,忽然阴雨,雨水并不大,只是泥泞了地面而已,但城内本地县令因为被本地人连番提醒,却是彻底不安起来,便于这日傍晚来寻宋长生细细讲述风险。
孰料,宋长生乃是北方人,哪里晓得江淮地区水文情状背后的厉害?再加上连日作战,斗那莽金刚不下,早已经心浮气躁,便当即呵斥:“你以为我不想去拆那两个堤坝?!还是觉得我这几日都只是出去耍威风?!若真有心,明日便随我一起,亲自带兵去抢河堤,如若不敢,只来催我算什么?岂不是平白动摇军心?!”
县令被吓得面色发白,只能唯唯诺诺,但依然放心不下,便又来寻本郡都尉,乃是个唤作胡彦的老成之人,早年做过靖安台黑绶的,如今脾气却好,来做详细汇报:
“胡都尉,下官觉得这些本地人说的极对,下官在这里数年,也曾见到过几次水涨过猛的险情,而且他们的说法也对上了,大旱之后,河道、沟渠杂物太多,反而容易淤积,继而发水,这点城内都能看出来端倪。至于那淮西贼专门将大军屯于对面坡地,然后又在上下同时筑坝,再加人家上本就船只众多,水攻的意思太明显了。而我们呢,我们虽有城池,却无防备,连日去攻,只想攻破堤坝,却连个安置军粮,防止浸水的木栅、高台都无准备,一旦发水,过于危险了,应该早做打算。”
胡彦踌躇一时,他如何不晓得对方说的极对,而且如何不晓得对方只以为他是东都靖安台发出来的官,能在宋长生面前说上话?但实际上,因为是白有思的老下属、张行的老上司,他平素只低调做事,半点威风都不愿意摆的。
眼瞅着宋长生又是个典型的关陇军头脾气,更是不愿意牵扯。泺
不过,事关重大,他也晓得利害,所以犹豫再三,终于咬牙点头:“阁下说的极对,不过,宋将军发了怒,咱们一时不好再惹他,只明日我动用本郡郡卒,先立木栅、高台,把军粮挪过去,后日再将各军驻地垫高……他这般筑坝,发水也不过是一两日的事,不可能泡坏城墙,顶过去了,便成了。”
那县令想了一想,也觉得这已经最妥当的法子,便松了口气,相约明日带着城内留存壮丁倾力来助。
然而,这日傍晚计议方定,前半夜就忽然秋风大起,雨水大作。
胡彦和那县令先各自勉强安坐,却都睡不着,然后眼看着城内积水渐起,更是忍耐不住,只聚集一处城墙塔楼,点灯枯守,便只是胆战心惊,观察雨势。结果,那雨水呼啦啦不断,到了二更之后,却居然小了一些,让两人稍作释然,甚至昏沉睡去,可等到四更时分,忽然间却又宛若至尊发怒一般,倾盆而落,直将两人惊醒。
这下子,二人彻底不安,便要一起去见宋长生。
结果,此时城内已经平地积水一尺,而且越涨越快,那县令初时还好,走到半路上便行路艰难,胡彦早年便是奇经到头的高手,如今更是凝丹份上,便欲协助,准备不顾体统,将对方拎起再说。
可也就是二人都立在城内水汪之中的时候,忽然闻得西南面巨响不断,似有万马争先,千鼓齐鸣之势,脚下也是明显震动,引得所有人色变,全城也都惊醒。泺
然而,两人如何不晓得,这里是江淮北岸要冲,哪来的万马千鼓?如此动静,必是一夜暴雨之下的天威。而天威既动,哪里又是人力所能阻拦?
也是面面相觑,面如死灰。
果然,须臾片刻,便闻得南侧港城如雷鸣如风啸,数不清的士卒开始哭喊,眼瞅着是深入河道的水寨先被冲垮了,但这还不算,随着港城崩溃,脚下也水涨不断,四面八方,稍有洼地皆是哭喊。
俨然是淮西军的水攻奏效,上游放水,下游拦住,大水朝着郾城漫来。
两人不敢怠慢,立即逃上城墙,相拥而立,一时犹豫要不要就此弃军逃窜,但偏偏都是老实人,委实没那个胆量。
正犹豫呢,天色早已经渐渐亮起,只见满城涌水,淹死者不计其数,城墙上密密麻麻俱是逃亡官兵,几乎皆无甲胄军械。然后便见淮西军无数,各乘大小船来,大船绕城而行,擂鼓摇旗,只朝满是官军的城墙上放箭、示威、招降,小船径直从冲垮的港城入城,皆轻甲长兵,行船街巷如履平地,见到屋顶幸存官军,便拿长兵来戳,逼降鼓噪。
二人肉眼可见,全军迅速崩溃。泺
俄而,一道流光飞起,仓促北走,也无人阻拦,过了一会,又有一道流光径直向西,也不阻拦,俨然是宋长生和那襄城郡的援军将领各自跑了,而这一幕全军看到,也彻底无力,一时到处都是下跪乞降之人。
“胡都尉……你也走吧!”那县令无奈。“你走了,我也好降。”
胡彦浑身湿透,苦笑一声,只朝对方拱手:“这次是我对不住阁下,阁下家小在郡城,我尽全力周璇,阁下尽管求生便是。”
说着,也尽力起了一道辉光,点着水面上凸出的杂物建筑,往北面腾跃逃窜。
当日下午,只孤身抵达颍川郡治,却发现宋长生根本没来,晓得人家直接回东都了,便不顾浑身狼藉,寻到郡守,做了汇报。
那郡守闻得前线战况,知道一万大军全军覆没,当场骇的目瞪口呆。
还是胡彦仔细来言,告知对方,淮西军多指望水军,不可能继续深入到北面的,取了郾城后,最多趁着秋日水涨,顺着汝水支流取郡南几县而已。泺
但郡守还是不安,在确定宋长生和那黑绶全都逃了以后,更是要求胡彦迅速整饬军备,拉起壮丁衙役,然后加固城防、收纳败兵。
一连数日,结果果然如胡彦所料,杜破阵借天时之威,一战而没颍川、襄城郡卒七千、东都精锐三千,委实是威震中原,但好在淮西军实力有限,又多仰仗水军,只是顺势逼降了南边北舞、叶县几城而已。
算是确保了悬匏城上游支点。
就在胡彦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准备等待东都处置的时候,郡守忽然又找到了他。
“胡都尉,我知道你是靖安台的老人。”那郡守面色发白,头发粘连,也明显连日辛苦。“所以便是此间城防再辛苦,有件事情也须你亲自走一趟,去跟中丞说清楚……”
胡彦头皮发麻,但只能拱手:“府君,下官也畏惧中丞。”
“畏不畏吧。”郡守无可奈何。“事关重大,总有人要去一趟,还要快快的去一趟,还要面见中丞,总不能是我这个郡守去吧?”泺
胡彦无奈,也只好勉力应声:“敢问府君,是什么坏消息?”
“两个坏消息。”那郡守无奈道。“梁郡曹汪跟淮阳郡赵佗一直跟黜龙贼眉来眼去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胡都尉硬着头皮来答。“但不是说,大家都体谅吗?”
“体谅是以前,现在局势这个样子,谁都不愿意体谅了,最起码黜龙帮不愿意体谅了……第一个消息是,黜龙贼里的李枢以伍氏兄弟为先锋,出兵梁郡,直接轻易击破了郡治宋城南不过二三十里的谷熟,然后以大军压境,发动内应,逼迫梁郡易帜了。”郡守勉力言道。“只是不知道是曹太守自家应许的,还是被手下软禁了。”
胡彦居然没有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梁郡一半的地方都被黜龙帮掏走了,地方上的官吏也早就被掏走了,宋城又太偏东了点,也不怪曹太守。”
“怪不怪不是我们该说的。”颍川太守继续叹道。“然后梁郡易帜的时间,大概跟郾城被水淹差不多时候,结果就是淮阳郡的赵佗那厮,估计是几乎同时晓得西北面朝廷一万大军尽没,而黜龙帮的伍氏兄弟率军直扑到他东北面的柘城,惶恐之下,直接按照李枢的劝降也易帜了……非只易帜,还接受了加了张三贼亲笔签署的总管之位。”
胡彦本想说赵佗那局面也没别的出处,但想到李清臣兄妹被对方撵出来的狼狈样子,却又说不出什么同情话来。尤其是他马上要负责将这两个顶尖的坏消息,亲口告诉自家中丞。泺
“当日在东都洛下,张三是我部下白绶时,如何晓得不过三四年,那厮便搅动这般风云?”胡彦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他跟张行昔日的同列关系,是避之不及那种,但此时消化了一下消息,尤其是又想到自家亲历的那场大败,不由生出一种惶恐与不解出来。“当日在都中,便是看出对方不凡来,也只以为这厮是要南衙相公的,哪里就做了贼,又到了这个地步呢?”
颍川府君怔了下,在秋雨淅沥中想了一想,却只是摆摆手,催促对方尽快走一趟东都罢了。
pS:大家妇女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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