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姐妹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房前屋后挂上五毒符，全家老小身上佩戴艾叶，出嫁女这一天纷纷归宁娘家，故而又叫做女儿节。

    初慧没有直接回娘家，而是龙舟看台那边等着，等家里姐妹过去，看完了龙舟赛再一起回来。她现是秦王妃，可以龙舟赛终点附近设一处观台，既稳妥又方便，还能清楚看到龙舟赛结果。

    这一天，是闺阁女儿难得一次出门机会。

    傅家姐妹分别坐了两辆马车，宋氏和马氏各一辆马车，傅兆臣前面骑马领头，二房兆荣、兆昌押尾，四周还有丫头婆子们跟随。

    万氏则家看着小儿女，顺便准备一家人午饭。

    到了看台，宋氏先领着家人给初慧行了礼，初慧再给母亲和婶婶道了福，然后和几位妹妹打过招呼，指了位置一一入座。

    看台搭得甚高，除了方便观看龙舟赛以外，同时跟四周百姓们隔离开来，加之还有王府侍卫把守，倒成了独得一乐小天地。

    初慧目光妹妹们身上扫了一圈，后落初盈身上，招了招手，“过来，你是个不老实，今儿我得看紧了你。”

    她得了信，知道今天马家借着机会相看，不想妹妹跟人弄混了，被人打量，原本就想一起说话，此刻要叫到身边坐了。

    “不用大姐看着。”初盈莞尔一笑，撒娇道：“我既然来了，就是撵也撵不走。”

    宋氏嗔道：“没规矩！”

    “我正想和阿盈说说话呢。”初慧对了母亲笑了笑，替妹妹打圆场，马氏也跟着附和笑了几句，气氛甚是不错。

    初芸瞧眼里，心里真是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看着做了王妃嫡出长姐，华锦绣衣、珠玉穿插，身上一袭繁复双层蹙金线绣花衣裙，手腕上宝石金镯是耀眼，美得让人感觉炫目。

    举手投足之间，整个人简直熠熠生辉、宝光流转。

    偏生人家并非有意炫耀，而是处王妃位置，出门就得这样打扮，方才不失了皇室儿媳矜贵气派。

    只因自己是姨娘养，与长姐人生相比便是云泥之别，再怎么挣扎都没用，可是心底真不甘心啊。

    前些日子听姨娘说了，傅家打算再次和马家联姻，对方是马家庶子，要从自己和初容中间挑一个出来。

    庶女嫁给庶子能有什么好？初芸心里轻声自嘲，娘家看够了嫡母脸色，去婆家还要看婆婆脸色，就连将来生下来孩子，——庶出庶出，都越发低人几等。

    心里盘算着另外一件事，对于今天相亲会没有兴趣，因此一向爱出风头她，今儿反倒穿得甚是平常。

    不过初容一向就不出挑，看起来也差不多。

    眼下龙舟赛还没开始，大家都聚一起说着家常闲话，无非是哪家戏文好看，哪家又娶了媳妇，或是生了个大胖小子等等。

    没过多久，马夫人带着庶子马峥过来见礼。

    隔着一层纱帘，里面人可以看清楚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头，这是宫里头流出来法子，专门做这样隔帘之用。

    宋氏细细打量了一番，没有言语。

    马峥十六、七岁左右年纪，身量适中、面貌干净，只是气质平常中庸了些，倒是符合他庶子身份，恭谨有余自信不足。

    “给王妃请安。”马峥行了礼，又给宋氏、马氏请了安，后朝着傅家姐妹落座处拱了拱手，“几位妹妹好。”

    隔着帘子只能看见模模糊糊身影，心下飞数了数，仿佛少了一个，一晃眼，好像王妃身边多了一个少女。顿时明白过来，那坐王妃身边必定是嫡小姐，不参选范围内，旁边三个其中一人年纪太小，看来就是剩下两位里挑了。

    可惜以自己身份，傅家小姐还轮不到自己挑肥拣瘦。

    初慧早备好了礼物，让丫头拿了下去，象征性问了几句，便道：“兆荣和兆昌旁边玩着，你们年纪相仿一起去说话吧。”

    马峥赶忙应了，然后恭恭敬敬退下看台。

    “如何？”马夫人早已经里面落座，朝宋氏笑道：“可还看得过去？”

    “是个难得孩子。”宋氏虽然瞧着马峥平常，但是话总要往好了里说，笑道：“很是懂事听话样子，想来脾气也不错。”

    马夫人眼里闪出一抹笑意，看来这门亲事差不多成了。

    至于是哪一个……，侧目往初容和初芸身上看了一眼，只见初容端坐不动，初芸则是有些目光回避，心下顿时有了答案。

    不由暗暗冷笑，——庶出就是庶出，难道傅家权势高点就不一样？倘使是正经良妾生还罢了，不过丫头养，哪家嫡出儿子会娶婢生女？真若是娶了，那门第一准儿低到地面上去。

    可惜初芸早扭了脸，马夫人心里鄙夷是听不到。

    不多时，一阵“咚咚咚”鼓声震天想起，龙舟赛即将开始！

    今年一共有二十条龙舟比赛，全都是披红挂绿、气势非凡，先从终点这边给大家露个面，慢慢驶到远处起点，然后再正式开始进行比赛。

    有年轻妇人捧了托盘过来，笑吟吟道：“给王妃请安，给诸位夫人小姐请安。”指了指前面划过去龙舟，“今年赛事马上就要开始，小妇人过来讨个彩头，等下若是猜中了头名，便有双倍数目返还。”

    这是年年常有惯例，每个人都往盘子里投了点银子，不过取个乐子。

    初盈也丢了一两银子，指着前面一艘大红色龙舟，对初慧道：“我就买这艘龙舟赢，一准儿能够赚一番，等下买福茂斋点心吃。”

    初慧笑道：“二两银子点心，都足够你吃到明年去了。”

    “小姐手气好，一准儿能赚回来。”那妇人看了看初盈，又看了看初慧，慢慢收回了眼光，笑吟吟告退出去。

    正如那妇人所言，初盈今天运气确很好。

    没过多会儿，一排远远龙舟队伍里，就看见了那艘大红色龙舟。正和另外一艘蓝色龙舟激烈争夺，一会儿你超了我，一会儿我超了你，彼此咬得很紧，仿佛谁也不肯罢休。

    因为比赛热闹好看，四周不时有百姓们叫好声响起。

    初盈高兴连连拍手，笑道：“看我运气不错，今儿可要把点心吃个够了！”回头与初慧道：“等下分些带走，姐姐拿回去给赟哥儿吃。”

    她说赟哥儿，是初慧才得两岁多宝贝儿子。

    初慧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好笑道：“怪道赟哥儿整天惦记四姨，原来都是被点心给收买了。”饶有兴趣往前看了看，“你别急着买点心，我看两艘龙舟咬得十分紧呢。”

    初盈仰了仰下巴，“我挑，一准儿能赢！”

    因为离终点越来越近，四周看客越发起哄吼得热闹，两艘龙舟先头还争得不分上下，到终点几里地时，那蓝色龙舟渐渐有了颓势，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眼看自己买定龙舟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终点，初盈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倾身伸长了脖子还不够，甚至下去走到了纱帘跟前。

    那条红鳞龙舟打造十分漂亮，龙首还抹了不少金粉，上面大汉们均赤着一条粗壮胳膊，腰间扎了鲜亮红绸带，正迎着风气势逼人往终点冲去！

    唯一与之不和谐是，龙首处站了一个身穿浅莲色长袍公子，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一手握了一根长长鼓捶，一声声重重落下，那看似单薄无力身体，却敲得大鼓声响震天。

    初盈咬着嘴唇，只觉一口闷气堵了心间。

    肯定是谢长珩买通了方才妇人，知道自己挑了那艘红色龙舟，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击鼓之人！

    “赢了，赢了！”

    “那击鼓人是谁？可真是出彩……”四周顿时响起赢了欢呼声，还有没买中抱怨声，以及对谢长珩意外议论声，嗡嗡不绝于耳。

    “四妹！”初芸声音兴奋，跑过来喊道：“你选那艘龙舟赢了啊！咦……”怔怔看着龙舟上谢长珩，有些失神，“那个人长得……”突然意识到自己轻浮了，目光扫了扫四周，赶紧把底下话咽了下去。

    “嗯。”初盈笑得有些勉强，可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表露出什么，转身回了座，“等那妇人来了，再给大伙儿买点心吃。”

    “怎么了？”初慧小声问道：“不是赢了？还没精打采。”

    “没有。”初盈敷衍了一句，朝着那红色龙舟眺望过去。

    正巧谢长珩转过了身体，嘴角微微含笑，似有深意望了这边一眼，继而回头，姿态轻松跳下了龙舟，下一瞬人群中消失。

    宋氏等人正说笑着，并没有聚精会神盯着龙舟看。

    初慧却认出谢长珩来了，心下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以她身份和性子，断不会像初芸那样咋咋呼呼，转瞬便收回了目光。

    不多会儿，一个刚留头小丫头碰着盘子过来，怯生生道：“方才有位小姐买中了头名，婢子是来送还双倍彩头。”——

    那妇人居然不敢来了？

    初盈暗暗咬了咬牙，让凝珠去拿了银子，吩咐道：“找个手脚机灵小厮，去福茂斋称五斤上好点心过来。”

    等那小丫头走了，情绪也没有完全平复下去。

    初慧瞧了瞧她，不解问道：“得了银子还不高兴？”

    “哪有？”初盈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细说，“只是觉得银子投得少了些，早知道要赢就该多扔点儿。”

    初慧笑道：“好个贪心丫头。”

    初盈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一直被谢长珩牵着情绪走，倒是落了下风。若是不管他做什么事，自己都不理会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不由想起那张始终面含微笑脸，强行命令自己平静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1补上承诺1月加两次其中一次~~

    2乃们不要霸王我，撒了花花再看下一章哇~~不然某颜米有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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