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依不得不像前一次那样蹲在地上，郁闷着又要大费周折才能将它取出。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可依轻轻请求道：“麻烦抬一下脚，好吗？”

    出乎意料，上官千夜没有为难，轻轻地抬起了脚。

    可依顺利拿出一边，欣喜之余，又尽可能礼貌地请求：“麻烦再抬一下，可以吗？”

    上官千夜依言又抬起了另一只脚。可依好似得到了上天莫大的恩赐，好似完成了一件异常艰巨的任务，成就感涌上心头。她依旧蹲着，不敢抬起头，免得尴尬。

    上官千夜没理会她，迈步，转身，进了浴缸。浴缸里的水溢出来了，渐渐蔓延开来。

    可依任然蹲着，两眼盯着地板，直到看到了暖暖的流水。她确认上官千夜进了浴缸，正在享受泡澡的乐趣，她想悄悄地溜出去，猫着腰，踮着脚，像猫捉老鼠似的，刚移动一步，可是，耳边传来了上官千夜不容违抗的命令：“过来！”

    可依无奈，皱了皱黛眉，欣喜之气消了大半，郁闷之气此起彼伏，“君”令如山，无法，只好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浴缸，看到躺在浴缸里的上官千夜。他仰着头，眼睛微闭，极是惬意的样子。她窘在当场，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不知接下来要干什么。

    上官千夜睁开眼，拿了块海绵，递到她面前。

    可依愣了愣，才明白是要她接海绵，拿海绵做什么，当然是给他擦身。她无语，没想到猜对了，真要她帮他洗澡，除了无语，就是无奈。她尽管很不情愿，但不能违令，只好接过海绵，沾上水，轻轻擦拭他的手臂。

    水汽氤氲，带着温热，慢慢蒸腾，空气中弥漫着沐浴乳的香味和蒙蒙水汽的恬淡。

    上官千夜顺着浴缸躺下，双手搭在浴缸边沿，成一个大字，闭上眼帘，似睡着了一般，甚是舒服惬意的样子。

    相比之下，可依就难受多了，纠结郁闷得很。她一边帮他擦洗，一边在心里嘀咕：“讨厌的家伙！……懒虫！……捉弄我很好玩吗？真是无理取闹！……”她一直想打听叔叔林永忠的下落。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肯定知道的，但是，要如何打听呢？赤裸裸地询问吗？像他的性格，肯定不会相告的！

    在擦洗干净手臂之后，她转到另一边，擦洗他的双肩。她想：“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问吧！告不告诉我要看他的了，问不问就是我的事，试试总会有机会的！说不定他一时良心发现，告诉我呢！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菩萨保佑！……”

    说干就干，她理了理思路，说道：“那个……”

    正在此时，上官千夜坐了起来，身子露出水面。

    出奇不意地，可依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整颗心咯噔一声，惊愕万分，手抖了一下，把海绵掉到了水里。她惊愕并不是因为他的举动，而是因为所看到的。

    是的，她看到的是他的后背。但是，这是他的后背吗？

    她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背部竟然是属于上官千夜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人的背部吗？

    这后背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来形容。一道道的伤痕，横七竖八，遍布整个背部，好似大雨冲刷后的黄土地，沟壑横生，满目疮痍。这些伤痕好像是鞭子抽打造成的，也好像是用尖刀一刀一刀割破之后留下的，又好像是被炙热的烙铁烫过之后的印记……

    看着一道道的伤痕，仿佛可以看到那一根根的长鞭无情地抽打在皮肉的情景，冰冷尖刀划过，鲜血淋漓，滚烫烙铁炙伤肌肤，发出滋滋之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肉味。

    “你……的……背……？”可依的声音充满了惊奇与不忍。

    上官千夜冷笑，讥诮地道：“现在才发现？”声音的冰冷掩盖不了其中的失落，欲盖弥彰的感伤！

    可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跟她不知同.床了多少次，跟她赤.身裸.体缠绵了多少回，她本应该早就发现的，可是没有，她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他，根本就没在意过他。

    累累伤痕，道道伤疤，刺痛了她的双眼，心好像在痛，伤痕好像在自己身上一样，想伸出手轻抚一下，可又怕弄疼了他，只好轻轻问道：“疼吗？”

    “现在不。”上官千夜无畏地轻描淡写地说。

    “现在”不疼，也就是说当时很痛。

    可依不明白，这些伤痕是如何造成的，谁会这么狠心对他，他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磨难。她心中涌起怜悯，有点儿想哭。

    短暂的沉默，好似在为道道伤痕默哀。

    海绵漂在水中，如无依无靠的心。上官千夜伸手握过它，递到可依面前，沉声说：“赶紧！”

    可依接过海绵，一点点地擦洗背部肌肤，小心翼翼地，轻而柔地，生怕擦破了伤痕，弄疼了他。她内心一直在纠结：“伤痕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造成的？谁这么狠心对他？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过去过着怎样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柔肠百转，惆怅万千，疑问满腹，想知道关于伤痕的种种，想知道他的过去，又怕触到了他最不愿意回首的不堪遭遇。

    她在“问”与“不问”之间徘徊，在怜悯与心疼之中纠葛。

    “没吃晚饭吗？”上官千夜冷声说道。

    不难理解，上官千夜是嫌弃可依手上力度太轻了，可她怎么忍心再往伤痕上再添加一点儿痛楚呢。她全然忘了要打听叔叔林永忠下落的事情了，整颗心被他背部的伤痕占据了。

    她又心疼，又气闷，暗想：“凶什么凶嘛！还不是心疼你，真实的，想对你温柔点儿都不行！这么可怕的伤痕，也不好好处理处理，现在整容技术发达得很，都不去把它弄好！……就知道出来吓人！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想到此处，她猛地注意到，为什么他不把伤痕去掉呢？用意何在？

    “专心点儿！”上官千夜眼睛微闭，却能感觉得到她的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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