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卿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一个理论洗脑：

    不假外力，内在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深以为然。

    但后来，随着年纪渐长，他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于是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是外，什么算内？

    这个问题，他先后三次，自认为找到了答案。

    第一次最是肤浅，称之为人云亦云也不过为。

    挂件般的力量，神兵利器，巧取豪夺、无法消化的力量，这都属于外，自己学到受的技艺，无法与身心切割分裂的这是内。

    第二次是在被穿越之后，一次次的灵与肉的分离，一次次的重新夺舍，锻造躯壳，他尝试过玄门的按部就班，也尝试过魔道的俗称。

    而后他意识到，躯壳也可以是外，技术到位，克隆一具躯体是能够做到的，只有灵魂是内，只要灵魂不失，就能一次次推倒重来。

    第三次，也就是最近的一次，他赫然发现，灵魂同样也能分出内外。

    最关键的是思维模式、核心记忆，只要有这两样，你永远是你，寻常的记忆，不过是一种附加和补完，很少翻动和检索，否则早就因为常常调用而成为核心记忆了。

    至于魂能，该种能量固然重要，但相较而言却是最容易获得的，有个大脑就能制造，多少而已，甚至没有大脑，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无法世界生存十二年就是最好的证明，在那个世界，他是纯以灵体的形态存在的。

    而不久前的法则要素抽取，更是一种侧面的证明，并将他内外之分的理论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发现，原来思维模式和核心记忆，同样不保险，是可以被部分剥离的。正是这剥离的，类似实现单项或多项功能的程序组般的思维模式和核心记忆，构成了法则要素的核心。

    也就是说，法则要素，是可以看作一部分功能向的灵魂的。

    那么好了，再回到最先的问题，什么是内，什么是外？

    或者换个问法，如果有的选择，最优先保障其存在性的是哪个？

    答案一目了然，思维模式、核心记忆。

    当然，以旁观者的角度，徐长卿也发现了该项研究的一个规律。

    它很向人类对微观世界的研究发现过程，先是发现分子，继续深入，原子，再深入，原子核，再深，质子等粒子……

    也就是说，仙道体系是能量文明发明的技术体系是说的通的，只不过人类是物质的，其文明技术从物质的角度入手，解析万物，而能量文明的智慧生命可能是精神能量体，因此从能量的角度切入。

    正因为角度不同，对于人类而言，仙道的修行太形而上了，动不动就扯到意识形态，想当的唯心。

    总结出规律，横向比较后，徐长卿对自家的那套解析仙道的理论变得愈发的有信心，因此他毅然决定，继续攻略灵魂，深入做实验。

    经过多次实验及模糊观察，他认为，思维模式的确是信息的综合体，但不光是信息。

    就像泥灰想要成为水泥，还需要水来黏合，信息与信息产生紧密的逻辑关联，也是需要一个粘合力存在并时刻发挥作用的。

    他发现，正能量对灵魂的强化，一部分强化效果，就是加大了这种粘合力的总量。

    这个过程有些像是吹气球，正能量令整个思维模式都膨胀了，它将每一个信息都像泡水的饼干般撑大，同时保证了信息之间的有效连接。

    思维模式的整体膨胀，以及正能量带来的其他方面的综合提升，使得灵魂更有效率的控制魂力，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操控和驾驭躯体，允许躯体获得更高的活性化和含能特征。

    这就是正能量提升灵魂的细节。

    肉体的提升，要比这个简单许多，细胞活性化，高能级，金丹的特征就是比入道者能更有效的吞吐和转化能量。

    发现了这些，徐长卿也就明白，为什么玄门一再强调灵魂境界在先了。

    灵魂境界的本质，就是强化思维模式的信息数量及品质，信息越多，品质越高，才越是能承受膨胀。

    心境不够强，那就是劣质气球，一吹就炸。

    那么他呢？一直以来，他都是灵魂境界高于综合实力的，并且还高出很不少。也就是说，他更经的起吹。

    这一发现，让他下定决心，以正能量强化灵魂核心。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为此，每次分段升级时，他都细心观摩，之后苦心钻研，终于找到了门道，设计了专门针对灵魂核心的强化法门。

    这个法门目前还十分粗糙，但它的逼格已经直飞天际了，至尊那一流，都未必有这样的手段。不是他们做不到，而是他们习惯了不求甚解，习惯了吃别人嚼过的馒头、走别人走过的路。

    稳妥、省力，稳妥引申出低风险，省力引申出更具提升效率。

    大多数修行者即便攀比，也是攀比这个，你练气巅峰？我练气巅峰还带个大圆满，你会四种术法，我会八种再加个法术，法可是比术要高一个层次的……

    可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徐长卿跟普通修行者的分歧已经越来越大，彼此关注的重点不同。

    普通修行者不在乎其他，只在乎能不能爬上巅峰，现在爬了多高，而徐长卿则在乎为什么要穿登山鞋，为什么要用冰镐，从而引申出若是没有这些，该如何爬等等新的为什么。

    他迄今为止还是入道者，经历了那么多，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一遍遍的重新开始上。

    然而没有这些积累，也就不会有他现在的认知。

    他是个挂逼没错，但有些挂，是他自己开发的，他在掌控全局，他越来越不在意等级、成就什么的已经设计好的、规则内的玩意，他在挑战规则，他在将不可能化作可能，尽管现在也就是编写个小脚本，达成个类似于自动拾取之流的小目标，但这个发展的方向，逼格很高。

    逼格高而手段不足，往往就会发生一些看起来很亏的事情。比如他近来一直压着没升级，攒下的正能量全砸在了实验上，结果灵魂核心的提升幅度并不理想，大部分正能量都浪费了。

    若是他按照寻常的办法，或者利用燃月的属性模版自带的系统，是可以得到数倍于现在结果的提升的。

    但他不后悔，这就是投入。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知道，科研的投入，费用之昂贵，连真土豪都撑不住。他这点损耗，根本不算个啥，这也是他选定仙道体系做参考的原因，真要纯自建体系，哪怕只是构建核心，也不是他一个人所能玩的起的。

    白英等人显然不知道这些，他们的思维模式停留在相对简约的境界，打怪、升级、享受，就是这么个模式。

    打怪获得升级的资源，同时也秀了自己的肌肉，获得了他人的认可和尊重，

    升级，升级能更好的打怪，只有我虐人，没有人虐我。同时升级也有益于划分明显的尺寸标杆，我就是比你高一点点，所以我跟更牛逼。

    享受，成就感、荣耀、鲜花和掌声，还有仇敌惨死、吃香喝辣等等所带来的愉悦。

    人生就可以这么简单，成为法爷也好，修炼仙剑也罢，都是为这三者服务的，说白了这就是高级雇佣兵的人生，也是棋子的人生，自以为纵横开阖、无人可敌、豪情盖世、快意一生，实际上就在局中。

    众生划了一个大大的局，没有几个能免俗，都在这局中打滚，差别只在于有些被冠以人生赢家，大多数是陪衬的背景板，还有些成了所谓反面教材。

    若有跳出棋盘的视野，便觉盘内之争变得寡淡乏味，而想探索棋盘外的广阔。

    徐长卿就走到了这一步，只是有那个视野，但还没有跳出棋盘的实力，那么马走日、象飞田，该守的规矩得守，该走的步数也能差了。

    只不过他这心思早就不在这上了，因此显得寡淡而冷清，给人一种貌似高冷的装逼感，以及不识时务的脑残感，和离群索居的怪异感。

    跟徐长卿作别之后，白英拿着徐长卿给的立体地图前边开路，几名降临者在后边边走边聊。

    平时他们之间也不是处的特别融洽，不单单是因为刚结识不久，还缺乏了解，更主要的是他们都是狮子。

    不管是真狮子，还是像狮子，反正领地意识都很浓郁，我是人生主角，你们都是陪衬，是用来衬托我的，荣耀、利益、成就、妹子……这些都是我的，我挑过的不要的，才是你们的。

    都是这个很爷们儿、很雄性的心态，只不过有的比较显性、有的比较隐性，所以他们之间默认是竞争关系，能彼此和谐相处，一大原因就是都觉得自己是带脑子的，智商在线，还指望着未来王霸之气测漏，收服大将呢，再者初来乍到，先装几天圆滑，看看风头火势再露棱角不迟。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心态，一个个都显得很精明、很会做人，实则各种细节早将蹄爪露出来了。

    就比如说对待徐长卿的态度。

    这可算是找到一个能共同奚落的对象，无他，太不符合主流思路。

    “胸无大志，蝇营狗苟，白白浪费非凡际遇啊！”

    “嗯，我明白这种人的思路，好死不如赖活着，冒险的事，是一点不肯干啊！我们只来了三天，就深入洞穴，发现了魔物的大计划，这位倒好，两月了，还在清小怪。”

    “刘兄这话说的有些偏差，我们是三日内四次深入洞穴，杀的魔物伏尸遍地。”

    “嗯，这种细节无需计较，我们只说事件的性质，和做事的态度。”

    “清理杂鱼是个活儿，那位自称计都的能勤勤恳恳干两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要给予肯定的。”

    “是，辛勤园丁奖，以后善后清理什么的，可以让他做。”……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是一点不无聊。

    由于一个赛一个的急公好义，又有立体地图在手，沿途也没有魔物阻挠，他们一行推进的很快，也就半个小时多些，就到了最前沿。

    根据徐长卿提供的信息资料，他们一致判断，这里是最有可能‘出货’的方向，也许转过一两条通道，就能见到他们要找的目标。

    然而白英是有所质疑的：“跟另外三处相比，这里似乎太过深入了。”

    几位降临者都没吭声。

    他们当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的确是三天突击四处洞穴，但每一个其实并不算深，连这个洞穴的一半深都没有。

    他们的确是比徐长卿能打，组队打也更有效率。但哪怕魔物站着不动，让他们砍头，也是有时间消耗的，探路、遇敌开战、胜利后休整片刻再推进，就算是一路高奏凯歌，这也是时间。

    徐长卿那也是场场取胜，勤勤恳恳清剿两个月，不如他们几个小时的业绩？自然不可能，他们还没有高杆到那种程度。

    但没人愿意提这个话茬，仿佛那样会太过肯定徐长卿的功劳，而令双方的战绩对比缺乏惊艳感，从而让降低他们的高大上程度。

    白英也是通人情世故的，知道这些降临者极好面子，并且士气宜鼓不宜泄，难得他们这么肯卖力，就不要泼冷水了。

    于是她仅是吩咐同来的三名战斗修女高度戒备，最好做打硬仗的心理准备。

    这其实也是说给降临者们听的。

    白英好歹也是老鸟，若是到了现在还不明白这洞穴非同一般，那之前的二十多年魔猎手的生涯就白混了。

    然后很突然的，一行人就遇敌了。当时所有人心里第一感觉都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