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殿的一番谈话后，水轻雁拜别清微真人，自去准备结丹大典的各项事宜。距离大典召开不过十余日而已了，无数事情让人应接不暇，水轻雁不得已将每天练体术的时间都缩短了一个时辰。

    按惯例这种大事是轮不到她来操办的，但天枢派这一代极为特殊，清微真人几乎没有同龄的师兄弟或师姐妹，中间层极为缺少。仅剩的几个要么是修为低微无法服众，要么是出外云游几十年不回，以至于到了水轻雁这一辈，只有清微真人一个师尊，竟是一个师叔也无。

    十三岁的炼气五层虽然不能和璃珞相比，但也是难得了，且璃珞生来体弱，一向不参与门中事务，水轻雁也就一枝独秀了。故而门中弟子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倒也恭敬，水轻雁睁只眼闭只眼的操办各项事宜，有条不紊，没几天就收获了天枢派众弟子和外门几个长老的赞誉。

    和外门的江长老谈妥采买之事，水轻雁揉揉笑僵了的脸颊，轻轻吐了口气。这几日几乎是她在天枢派最受欢迎的时刻了，却丝毫不能让她有什么欢愉之心。

    当日摇光殿后竹林密谈，只有她和师尊两人，她不曾对外吐露一字，师尊也关门修炼去了，可有意让她继承衣钵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开了，连带的还有师尊要为她洗灵根的风声。个中内情如何，几乎不问可知。

    这样也好，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掌门继承人名头，加上掌门师尊的爱重，也让她办事顺利许多。

    再者，水至清则无鱼，凡事要求低了，自然就显得为人宽厚平易近人了。前生的她初获重任又被单灵根的诱惑迷了眼，一门心思的想为师尊办个风风光光的结丹大典，一丝一毫的要求都不肯放松，十几天里得罪人无数。

    这次么，自然是抬抬手轻轻放过了。

    水轻雁收回思绪，打出个小小的聚灵阵，再次开始修炼。

    等到聚灵阵中的灵石碎成齑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水轻雁感知到禁制被人触动，走出去一看，发现是璃珞。

    调整了一下表情，水轻雁打开禁制让璃珞进来，又泡上灵茶。

    璃珞柔声谢过，瞥了眼角落里的灵石粉末，赞叹道：“阿雁你真是了不起，每日里这么辛苦还修炼不缀，要是其他弟子都能像你一样静下心来，咱们天枢派，说不定早就成为修真界第一门派了呢。”

    水轻雁低下头装羞涩，并不接茬，而是关心起璃珞的身体来：“师姐，身体好些了么？难得见你出来走走。”平时都在自己的小院里修炼或者找师尊指点，几乎一刻钟都不肯浪费。

    璃珞笑容不变：“我一向是这个样子，倒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听说我们阿雁特别厉害，所以也拿了问题过来讨教呢。”

    “师姐客气了，不过是碰巧罢了，哪有什么厉害之处？”水轻雁摇头，又为璃珞续上热茶。

    这几日她操办结丹大典，抽空也给碰到的弟子答疑解难。修真界灵气充裕，但大能却不多，元婴期的修士多隐世不出，金丹期就能横行大半个修真界了。对于一个曾经的金丹修士来说，炼气期的问题简直不值一提，随意提点几句都能让人受益匪浅。加上有心人的传播，水轻雁飞快成为了天枢派的明星人物，比之璃珞更胜一筹。毕竟一个近在眼前还能常常请教，另一个却远在云端难以得见，两相对比自然之道怎么选。

    只是没想到，璃珞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毕竟才十五岁，纵使心思深沉，现在也有些藏不住。水轻雁毫不意外的在璃珞眼中看到了不满和隐忍的妒火，却依旧平静地为她解释起灵力运行不畅的问题。

    灵力运行不畅是璃珞心中大痛，对外一直说是先天不足造成的，其实不过是灵根和修炼速度不匹配而已。璃珞虽然是单水灵根的天灵根，但灵根并不算特别好，严格说起来不过是地灵根，但不知道为什么修炼速度非常快，过多吸纳的灵气和过快增长的修为让她的灵根不堪重负，以至于灵力运行常有不畅。

    前世的璃珞也是如此，一直为这一问题所苦，直到……

    水轻雁晃了晃神，不自觉停下了讲解，还没来得及解释，璃珞就慌忙站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这么累了还忍不住来打扰你，阿雁你不要怪我好么？我，我只有你这一个好姐妹……”

    又来了。水轻雁暗自叫苦，打点起精神和璃珞虚与委蛇一番，终于在无数安慰和表明心迹之后送走了对方，只觉得比应付外门长老还累。

    从她在剧痛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院子的小吊床上看星星到现在，三年时间一晃而过。曾经痛极恨极在每个夜里被反复咀嚼的往事都被深深埋在了心底，可是随着那一天的迫近，竟又在心中泛起了涟漪。

    何必呢？水轻雁靠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细细咀嚼着味道寡淡的辟谷丹。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没有理由的，或者说，是找不到理由的。修真界讲究因果循环，可是她的果从哪里来？她的因又是什么？千头万绪，哪里理得清楚？事已至此，唯有承担结果而已。

    那些因因果果的，还不如一枚辟谷丹来得实在呢。

    本以为打发了璃珞就可以安心筹备结丹大典了，没想到转天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水轻雁拿着簪子哭笑不得，仰头看着面前的清瘦少年：“志玄师兄，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修真中人，何必在乎凡俗之事呢？”

    少年脸颊微红，语调却郑重：“你都十三岁了，十三岁的生日是个大日子，当然要收礼物。”他和小姑娘都是由师尊养大的，虽然因为资质不佳没能成为亲传弟子，却也是内门中的佼佼者。二人关系一向很好，近两年却逐渐疏远，让段志玄颇为费解，只得用小姑娘长大了知道避嫌了来自我安慰。

    眼看实在推却不了，水轻雁只得收下，一双明眸直视段志玄，真诚地道：“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段师兄满意离去。

    水轻雁望了望他的背影，笑而不语。

    在无数琐事和让人哭笑不得的礼物事件后，结丹大典的日子，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