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来自莒国的仙种神裔们，也在瑟瑟发抖。

    因为……

    这场公审大会，已经进入尾声。

    兔死狐悲之情，在他们心中萦绕不去。

    在那一个个跪着的鲁国公卿的身上，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特别是计爽，心中的彷徨与恐惧，无以复加。

    一样的跪在上面，一样瑟瑟发抖。

    一样为万民唾弃，万姓诅咒。

    莒国虽小，但历史悠久。

    莒国的先王，乃是正统的人族圣帝后裔。

    与楚王系出一源，皆是高阳氏之后，帝颛顼的子嗣。

    在人皇时代，莒国先王，曾炼就了计蒙真身。

    妖神计蒙，人身龙首鸟爪，浑身披羽，司三界之雨。

    莒国先王同样如此！

    乃是夏后氏的雨臣！

    自人皇会元迄今，莒国计氏传承不息。

    然而，如今，计爽却发现，传承将断。

    在离开计城之前，计爽便已经看到了，那些从柳郡来的人族修士与水族，正在计城的宫阙中搜寻。

    他们还将计城的宗庙推倒，寻找着蛛丝马迹。

    显然，是在为未来定罪做准备。

    如此想着，计爽内心更加恐惧。

    而高台上，数十名‘公诉人’的宣读，渐渐进入尾声。

    天色也已经黯淡。

    在冬日的余晖中，那个坐在高台上，整整三天没有动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

    “经众生委员会审核……”

    “公诉人指控……”

    “吾孟白，受天尊委托，特在此询问柳郡众生……”

    “罪人姬兴等……该当何罪？！”

    “死罪！”高台上，数以万计的人都在狂怒的喊着。

    而在高台之外，柳郡数千里山河之中。

    无数村庄、城市之中。

    数百万人族、水族、妖族，都在同时喊道：“死罪！”

    “死罪！”

    “千刀万剐！”

    无数声音，如雷霆一般，在整个柳城之外回荡。

    数百万人同声而起。

    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已经冰冻的沙水，更是陡然沸腾，无数浮冰破裂。

    狂风，在头顶呼啸着，卷起无数雪花。

    云层在咆哮着中凝聚。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云层中孕育。

    计爽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东西。

    有着独角，模模糊糊，但浑身毛发似乎是青色的。

    獬豸！

    传说，守护人族圣皇和圣帝的祥瑞。

    象征人族律法威严的神兽。

    明辨是非、正邪的圣兽！

    但这东西，不是早已经随着人皇时代的结束，而彻底灭绝了吗？

    这麒麟之子，人皇最宠爱的神物。

    早已经因为夏后氏失德，而被因果狂潮所吞噬！

    ……

    白泽抬起头，看着云层中的东西。

    “獬豸！”他一眼认出来了。

    早就灭绝之物，麒麟之子，圣皇之坐骑，圣帝之肱骨，人皇之重臣。

    “不……”

    “那不是真正的獬豸！”白泽说道：“那是众生凝聚之物！”

    “万民孕育而出的圣物！”

    “是从久远的历史长河中，被再次召唤出来的‘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眼中，一切皆刍狗。

    圣人之外，皆是如此。

    即使圣人，也有人猜测，在天道面前，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东西。

    所以，圣人才要追求超脱。

    所谓超脱，就是挣脱。

    道祖成功了，但没有完全成功，退而求其次，只能合道。

    道祖合道之后，人族诞生。

    传说中，人族在某种程度上，寄托着道祖彻底超脱的希望。

    如今，望着那云层中孕育的东西。

    白泽的道心，怦然心动。

    “獬豸……”

    他想着：“祂还不能孕育出来……”

    “但这已经可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已经灭绝的麒麟之子，远古的祥瑞，居然有重新诞生的可能。

    而，这獬豸重生的源头。

    白泽隐隐约约可以猜到。

    那是因为整个柳郡众生的希望。

    数百万人族的心声！

    天道响应了，所以，獬豸有了重生的希望。

    祂可以被再次孕育！

    只要众生继续‘希望’和‘渴望’。

    希望什么？

    公平！

    渴望什么？

    正义！

    谁定义的？谁的公平，谁的正义？

    人族！

    于是，白泽回想起了鸣条。

    似乎也是如此。

    亿万凡人的诅咒，响动天地。

    天地响应了人族的希望。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已经练就祖巫真身，修成金乌的人皇，就从九天坠落。

    夏后氏被彻底埋葬！

    鸣条的余波，甚至迄今不绝，回荡三界，依然可以扰动因果，依旧可以让天地震动！

    “这就是主角的力量？”

    “天地主角的威势？”

    天地主角是什么？

    万灵之长？

    不，那只是头衔。

    正确的答案是：天地之子！

    天道的儿子啊！

    也可以被解读为天地的守夜人。

    更可以被解读为要承担起赡养天地责任的族群。

    所以，夏后氏人皇，可以挟此大势，以地统天，言出法随。

    所以，殷商的帝王，可以以十二天干冠名。

    所以，即使只是王朝的周王，也可以大言不惭的自称天子。

    受命于天！

    白泽回忆起了他曾经历过的圣皇与圣帝们的时代。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一些被他自己封印的记忆。

    在圣皇时代，人族圣皇，只要得到了万姓的认可和授权，就可以登泰山。

    登泰山做什么？

    与天地对话！

    这就是封禅！

    封禅天地，才是受命于天！

    白泽咽了咽口水，赶紧将这些记忆再次封印。

    冥冥中他知晓，此事事关重大。

    既是大机缘，也是大危险、大恐怖。

    不到关键时刻，这些东西就该被永远封印。

    因为封禅，就是钥匙！

    开启道统升华的钥匙。

    每次封禅，在天地眼中，都意味着一个道统准备开启挑战。

    主动的开启挑战。

    挑战着，更多可能，挑战着更大的成就。

    于是，白泽明白了很多。

    但转瞬，一切都已经被忘记。

    他怔怔的看着那正在被孕育的獬豸之影，道心之中，怅然若失。

    “我似乎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东西！”

    “但被我自己封印了！”

    “是什么东西呢？”

    白泽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的，被他封印的东西，都是禁忌，都是连想都不能随便想的东西。

    在那高台上。

    风云突变的公审台上，那数不清的邪器、法器，却都已经立了起来。

    似乎有着什么力量，催动了它们。

    无论台上还是台下，每个人都知道了。

    昔年鲁国的仙种神裔，高高在上的公卿们的末日，将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