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议会官员点头附和：“泽地议会官员大部分时间与民众在一起，很清楚泽雯灵都在想什么民意。岭国虽无议会，各官员却都有深入民众的习惯，民意是什么他们其实早就心中有数。”

    “也就是说，”扬启双手一摊：“岭泽婚事，泽地胜利已是定局。”

    话一说完，扬启立刻感觉不妥。果然，两个议会官员连连摇头，易慧的双眉也紧锁了起来。

    将双手撑在桌面上，站身来的易慧无比郑重的喝斥：“结果虽然利于泽国，却改变不了咱们为难岭国的事实。雯灵本是一体，不分国界。左手断了一指，从右手拿来一根接上，躯体之痛反倒更重。能说左手赢了右手吗？”

    易慧用左手和右手形容泽岭两国很形象，也让扬启很是震惊。作为一个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穿梭者”，他看待所有的问题都习惯以国家为单位。在易慧的言论比喻下，他开始质疑自己以国为界的思维。

    难道我一直错了吗？扬启无法立刻否定过去的思维方式，可他也找不到反驳对方的道理。

    易慧说得没错，视野一旦提升到比国家更高的种族层面，这门婚事便是整个雯灵族满满的苦楚。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过种族是比国家更高层面的存在，还习惯为了我国略胜于他国一筹而沾沾自喜？是因为过去生活的世界，接触不到异族的人类没有族群的概念，看不到整个人类种簇；还是因为人性中本就具有喜内斗的恶性一面，使得寻不到异族的人类习惯性与同族一拼高下？

    无论答案是什么，扬启都为现代社会的祥和安定而庆幸。

    没错，就是祥和而安定。虽然他承认，现代社会的人类存在各国搏弈不断，信仰分裂等矛盾，甚至有不少三线国家还沉浸在炮火之中，但再多再大的矛盾也不过是人类族群内的交战。在已知人类历史中，人类族群从未经受过来自异族的威胁。正因没有异族的出现，人类才没有认识到所有的内部矛盾都在拖累整个族群的总体实力。假如现代社会出现了人类之外的物种……

    扬启矛盾了起来。他希望人类能一直内斗下去，因为这说明世界依然只有人类一种族群，地球总体上依然会祥和而安定；他却又希望人类能感受到异族没有实质伤害的威胁，因为只有发现人类之外的危险，人的眼光才能上升到雯灵的层次，才能明白人与人的矛盾是在削弱整个族群的实力，才能团结起来面对异族的挑战……

    现代社会可能会遭遇异族的挑战吗？扬启不确定，他只知道等危险真正到来时才行动是最蠢笨的办法。地球上或许没有人族之外的生灵，可未来很长，宇宙很大。就人类所知宇宙中大约有五千六百万亿亿颗的星球上，即便存在生灵的概率只有千万亿亿万分之一，那也有五种异族生灵存在。涉及危及种族的可能性，是比国家问题更需要严谨对待的存在。人类在这方面绝不能自私，不能只顾眼前不想未来。若是我们能早日把视野提升到看到全人类的境界，便能产生对异族的危机感。有了危机感，人类就算内斗再厉害，也会考虑到异族可能给我们的重创，慢慢化解族内矛盾吧？

    身在道尔世界却依然牵挂着地球的扬启感慨万千。他对着几句话便为自己提升视野的易慧曲膝，诚心诚意的忏悔：“我错了。我不该用短浅的目光看待岭泽二国的事。”

    “承认犯错需要莫大的勇气。我欣赏你的勇气。”隔着厚厚的衣袍将央杜从地上拉起，易慧郑重的叮嘱：“也不要光看以雯灵族，更应该看到整个世界。”

    世界不是比种族小一个量级吗？想到道尔世界并非地球，而是多种族共存的区域，扬启不免嘲笑自己又用地球的惯性思维下意识的去理解眼前的世界。

    不能因身处雯灵国度就干出说话不过大脑的事。

    严厉的教训自己之后，扬启郑重的点头。接下来的时候里，他帮着易慧一起查看婚品清单。在无数次被婚品的珍贵悄然乍舌后，他们总算看完了公主首批婚品。

    因随婚品数量宏大，品种繁多，又要费时清点和装卸，不可能一次性运到泽国。照岭地官员给出的计划，需耗时大约三年的时间，分十几次才能运输完。而首批婚品，则是公主已经用惯了的物品。这些东西，有大到需要两辆马车才能装得下的书桌，也有细碎到只是用来擦拭武器的绸布。

    如果说迎娶公主的好处在这之前都是扬启的想象而已，那么公主的随婚品则让扬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迎娶地位高贵的妻子所带来的益处。虽说泽地不缺钱，就民众的生活质量来看还有些富得流油的感觉，可若是弗蚀娶的不是自带财富的公主，必要费耗不少国力为泽国王后置办与地位相符的随身物品。娶的是公主，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泽国要做的只是为王后准备好足以安放随婚品的空间。

    说起来真是奇怪，就扬启的了解，雯灵王族除了目前的邑国蕝王被形容与妻子“恩爱异常，行影不离”之外，其他的王者都有与配偶分居的记录。蕝王连种族信仰都可以背弃，干出雯灵王者从未做过的事扬启一点都不奇怪。可普通的雯灵夫妻除了身处两地不得以分居之外，没听说过住在同一处也分室而居。难道感情真挚的雯灵王者哪怕成婚的主因是爱情，依然无法摆脱政治的影响。各自都拥有不同政治地位的夫妻再相爱，也需要独处的时间得以理智对待配偶，才不至于在政治问题上因情感的存在影响决策？

    能让尘世间最亲密的夫妻关系也存在无可避免的隔阂，政治这东西比战争还值得厌恶哩！

    扬启赶紧把“政治婚姻”这个念头挤出思维，生怕多想一次都会给弗蚀的婚姻带来不好的运气一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完全不懂内务的他只能沉默着喝酒，静静聆听三个官员讨论如何安置随婚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