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 第一章 掌掴
- 2 第二章 四姨娘
- 3 第三章 算计
- 4 第4章 和珅
- 5 第五章 拦路
- 6 第六章 指桑骂槐
- 7 第七章 兆佳氏
- 8 第八章 敲打
- 9 第九章 明前茶
- 10 第十章 不情之请
- 11 第十一章 心机
- 12 第十二章 罚跪
- 13 第十三章 二姨娘
- 14 第十四章 夺权始
- 15 第十五章 螳螂捕蝉
- 16 第十六章 黄雀
- 17 第十七章 发落
- 18 第十八章 书房谈话
- 19 第十九章 先生和学生
- 20 第二十章 抉择之前
- 21 第二十一章 相遇
- 22 第二十二章 伤药
- 23 第二十三章 阴谋
- 24 第二十四章 策论加更
- 25 第二十五章 扇之误
- 26 第二十六章 药尚往来
- 27 第二十七章 俗人们
- 28 第二十八章 起风
- 29 第二十九章 春水
- 30 第三十章 圣言
- 31 第三十一章 辣手
- 32 第三十二章 告白
- 33 第三十三章 南巡再遇
- 34 第三十四章 回京
- 35 第三十五章 选秀
- 36 第三十六章 和珅计
- 37 第三十七章 提亲
- 38 第三十八章 成婚
- 39 第三十九章 妻管严
- 40 第四十章 回门与事近
- 41 第四十一章 广济寺
- 42 第四十二章 双喜临门
- 43 第四十三章 有孕赴宴
- 44 第四十四章 交锋
- 45 第四十五章 端倪已露
- 46 第四十六章 黑手
- 47 第四十七章 宫门射箭
- 48 第四十八章 相思病
- 49 第四十九章 长子
- 50 第五十章 前世今生
- 51 第五十一章 云静倒霉
- 52 第五十二章 王杰归来
- 53 第五十三章 连霜城
- 54 第五十四章 密谋
- 55 第五十五章 安明案
- 56 第五十六章 军机大臣
- 57 第五十七章 纳兰
- 58 第五十八章 隐患
- 59 第五十九章 账册
- 60 第六十章 慈母心
- 61 第六十一章 步步杀机
- 62 第六十二章 令贵妃倒霉
- 63 第六十三章 太后垂危
- 64 第六十四章 偷听
- 65 第六十五章 喜那木拉
- 66 第六十六章 再藏
- 67 第六十七章 一步棋
- 68 第六十八章 庄妃小产
- 69 第六十九章 收中
- 70 第七十章 弹劾
- 71 第七十一章 连环计
- 72 第七十二章 再反转
- 73 第七十三章 扬州事
- 74 第七十四章 账本
- 75 第七十五章 漏嘴
- 76 第七十六章 一箭
- 77 第七十七章 归途
- 78 第七十八章 怄着吧
- 79 第七十九章 小俩口
- 80 第八十章 帝王心
- 81 第八十一章 宫宴
- 82 第八十二章 投诚
- 83 第八十三章 太后崩逝
- 84 第八十四章 谢振定
- 85 第八十五章 联手
- 86 第八十六章 杀人灭口
- 87 第八十七章 不知
- 88 第八十八章 风波再起
- 89 第八十九章 国泰案
- 90 第九十章 逆转
- 91 第九十一章 美娇娘
- 92 第九十二章 风起
- 93 第九十三章 雪大
- 94 第九十四章 最后圣旨
- 95 第95章 夫妻扬州生活日常
- 96 第96章 团子的圆子观察日记
- 97 第97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 98 第98章 书剑恩仇
- 99 第99章 周曲的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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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姨娘
第二章 四姨娘
“小姐,您去睡会儿吧?老太爷之前已经吩咐了,您不必时时去灵堂看着……”
喜桃今年十一,是冯霜止的贴身丫鬟,生得一张圆圆的脸,一双水灵的杏仁眼,太太许氏生前一见便觉得十分讨喜,因而亲自给喜桃取了个应景的名字,给派到了冯霜止的身边做一等贴身丫鬟。
冯霜止今年也不过才九岁,只是因为心理年龄不小,所以倒觉得成熟稳重许多。
此刻她坐在冯府后罩房最东边的吹雨轩里,外面的白梅已经谢了个干净,枝上抽出几片新绿来,眼见着春天就要来了,许氏的丧事却让整个府里的人都失去了游春的兴趣。
怎么也是个官太太,办丧事有一套讲究。
这些天,冯霜止脑子里的事情很多。前世今生,桩桩件件,因为许氏之死,一时全部涌上来,像是前世那淹死自己了池水,让她无法喘息。
她端过了喜桃沏上来的茶,搁在手里,却问道:“张嬷嬷跟巧杏哪儿去了,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人?”
喜桃一愣,答道:“这几日张嬷嬷家里的孙子出生,已经回去探了几日,说是再过三日便回。至于巧杏……”
一听到喜桃这话里的一顿,冯霜止立刻就明白了。“巧杏哪儿去了?”
按照府里的规矩,每位小姐身边是有两名一等丫鬟的,现在府里有三位姑娘。除了嫡出的冯霜止自己外,尚有庶姐和庶妹各一。别人那里的丫鬟都是整天跟在小姐的身边,她身边的倒好,早跑得不见影子了!
喜桃跟巧杏都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贴身伺候,现在只有喜桃一个,巧杏却不知影踪。
“前些天说开春了,大小姐想要扎风筝,所以叫她去了,现下整日里都看不到人。”喜桃垂着头,低声说道。
冯霜止当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差点摔了手上的茶盏,太太许氏丧事,还放风筝?冯雪莹是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了!
若是前世,这些小事冯霜止不会怎么计较,毕竟她甚至根本没见过许氏,只是在许氏死后为她上过几炷香,没什么母女情分。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穿越来的,上辈子也就短短的四五年,浑浑噩噩就过去了,从来没真正融入过这个世界。不管干什么,都觉得自己是个事外的人,是个看客,旁人的死活乃至是自己的死活,都不是太过在意。所以即便是上辈子嫁了人,被人推进水里淹死,重生回来的那一刹那,也多有几分浑不在意的淡定。
可是上天让她遇到了许氏……
刚刚重生过来的时候,似乎还是落水之后被救起来,是许氏悉心照料,也是她常常在自己的耳边说话。她将整个冯府的局势告诉她,给她讲一些老掉牙的可爱故事,说一些别人说过千万遍、可是由她讲着却很窝心的话……
——她已经将许氏视作了自己的亲人,此时又怎么能够像是上辈子一样无动于衷?
她冯霜止心再冷也是肉长的,旁人以真心待她,她又如何能冷血无情?
她说,我怀你的时候万不该吃斋念佛,生出你这么个菩萨心肠来,这府里险恶,善心最是活不久的。
她说,只盼你能有我十之一二的狠心,我便能放心地撒手了。
她说,霜止,藏起你的善心,有时候那会害了你,也害了别人……我只愿你平安喜乐,顺顺遂遂……
她说,倘若有幸你有一日起了恶心,也全部藏起来……
她说,都藏起来……
冯霜止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她以为自己掉眼泪了,可是一抹脸颊,却是干干的一片。
还好,她还没哭。
——平安喜乐,顺顺遂遂,藏起来。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在许氏撒手西去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冯霜止忽然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摆手道:“不必说了,先前吩咐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已经炖好了红豆汤,装在盒子里了。”喜桃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自家小姐的处境不算是很好,若是她因为这件事再闹,怕是又要惹得大小姐那边不快了。
现在冯霜止是势单力孤,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冯霜止自己也知道,不过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冯府里真正的掌权者只有一个,那便是老太爷冯英廉。
今日这红豆汤,便是送去给英廉的。
带着喜桃出了吹雨轩,到处都挂着白。方过了二三进之间的垂花门,冯霜止便听见了廊下闲着的丫鬟们的碎嘴。
“谁说不是呢?那天被二小姐赏了大耳刮子之后,春柳就到四姨奶奶跟前儿哭去了,四姨奶奶气得砸了屋里一对儿釉里红大花瓶。若不是旁边爷劝着,早就闹出去了!”
“爷向来宠着四姨奶奶,怎么可能拦着?”
“还不是老太爷那天骂了爷呗!我看四姨奶奶这暗亏是吃定了,贴身丫鬟被人打了,还找不回脸子呢!”
“说来也怪,我看太太去了,这二小姐愣是一滴泪没掉,都说是个不孝的,这话不假。”
冯霜止就站在廊上,她还没作声,身边的喜桃就已经忍不住了,上去就斥道:“有那起子嘴碎的闲工夫不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吗?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们议论得的?!”
毕竟是冯霜止身边的丫鬟,也是一等的,下面站着的都是些二三等的粗使丫鬟,见到她还有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冯霜止,都是齐齐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二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四天前下令掌掴春柳时候的威势,已经被嘴巴大的丫鬟在府里传了个遍。
她们虽然不知道冯霜止什么时候转了那懦弱的性子,变得这么可怕,却知道现在的冯霜止是绝对不能惹的。面对喜桃的斥责,只能垂首:“奴婢们知错,求喜桃姐姐饶恕。”
喜桃恨恨瞪了她们一眼,才回到冯霜止身边来。
冯霜止也懒得搭理这些人,闲言碎语哪里听得完?她在意的人,从来不是这些无关紧要之辈。“喜桃,继续走吧。”
始终还是正事要紧,只不过似乎是天注定,该来的还是要来。
从后面的第三进院落到第二进,过垂花门便是东北角上的跨院,这里住着的恰好是四姨娘白氏,冯霜止主仆二人才从旁边经过,便听到里面有东西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四姨娘那捏着忽然拔高的声音:“凭她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小蹄子,竟然也敢让人打我的贴身丫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好不容易怀个孩子,还要撞上那贱人许氏的丧期!老天爷,你待我不公啊……待我一举得男,定要这小蹄子好看!”
冯霜止一听这骂声便冷笑了,对着早已经有准备的喜桃使了个颜色,喜桃便放下手边挂着的食盒,停下脚步往里面“呸”了一声。
只听她高声清了嗓子便骂道:“凭你是个什么下贱身份,也有那舌头长短敢议论太太和嫡出小姐?左右不过是个贱妾,生下来的也不过是个庶出。便凭着你的出身,也永远扶不了正!背地里骂,算什么本事!”
冯霜止最喜欢的就是喜桃这一点,该开口骂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嘴软,话出口就像是刀子一样,既说出了主子心里头想说的,又不必主子开口说这些腌臜话叫人笑话了去。
她身上还穿着丧服,本是一点也不想在许氏的头七惹事的。方才听了那一干丫鬟嘴碎,也压着没生气。给英廉送汤去之后,她还要回灵堂守灵的,不想半路听见这些污言秽语,人善被人欺……
里面静了那么一刹那,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冯霜止二人站在院子月亮门外头,便听到门板拍在墙上的声音,却是那四姨娘白氏摔门从屋里出来了。
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传出来了:“我当是谁?这不是才死了娘的二小姐吗?连我的人也敢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别以为爷劝着我,我就会放你一马。现在我肚子里有块肉,你们能耐我何?他若是生下来,便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主子!冯霜止,我告诉你,你那贱人娘死得早是她运气好,若是她不死,犯在我手里,便是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气急败坏的四姨娘就已经出现在了冯霜止面前,一群丫鬟婆子拥在她身边,颇有几分声势。
四姨娘一身水绿的锦缎旗袍,鬓上歪插着一只青玉簪,纤细水蛇腰,抬手便是皓腕如雪,挂了对儿花好月圆苏攻白玉镂空镯,这一身的穿戴首饰,可比太太许氏在世的时候还要富贵。她眼含冷意,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巧,便不善地来到了冯霜止的面前。
只一看这架势,冯霜止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不过在四姨娘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现在四姨娘已经开口说话了,自然不能喜桃来对付。
她面无表情,“四姨娘有本事,扬州瘦马、贱妾出身,一举得男也是庶出,他是主子,你不过是个奴才。”
这话可以说是毫不客气,虽不见得刀刀见血,却是真正地戳中了四姨娘的痛处。
四姨娘乃是扬州来的瘦马,被京城里头的官宦子弟买来,转送把玩了好几手才到了她阿玛鄂章这里,从此心尖尖一样疼着,给抬了位分,成了府里的姨娘。她出身微贱,向来是所有人都不敢说的,只因着她得爷喜爱,都避讳着。更何况这大清的规矩,妾室生了孩子,那孩子是主子,庶出的不如嫡出,可是生孩子的姨娘却还是个奴才,算不得正经主子。
现在冯霜止一说,白氏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尖声叫道:“好你个小蹄子,今日必是要打死你,你方才知道现在府里是谁说了算!”
她说着就冲上来,扬手要打冯霜止,喜桃上来当初自家小姐,却被四姨娘一巴掌扇在脸上,打了个响,唇角渗出血来,已经倒在了地上。
四姨娘眉毛一扬,狠声道:“当日你不是还帮你小姐训斥春柳吗?这府里简直反了,还敢动我的人,今日我不打你,你且看着我教训你家小姐!”
冯霜止只在这眨眼之间向着下面倒着的喜桃一使眼色,意有所指地看了那食盒一眼,示意喜桃快走。
此时四姨娘已经上来了,照着冯霜止那本来就已经惨白的脸一巴掌,“啪!”
喜桃差点哭出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才强行忍住。
场面已经乱了,四姨娘那边有懂事的丫鬟知道事情不能闹大,上来拦人,冯霜止势单力孤……
喜桃趁着这乱局,悄悄地拎了食盒,顺着抄手游廊就往西边走,这个时候老爷子必是在正屋。
她擦着眼泪,一路疾走,却不想半路有人叫住了她:“哪儿的丫鬟,怎么这样狼狈?”
喜桃立刻停住,看到是她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奴婢喜桃,给三姨奶奶,三小姐请安……”
喜桃今年十一,是冯霜止的贴身丫鬟,生得一张圆圆的脸,一双水灵的杏仁眼,太太许氏生前一见便觉得十分讨喜,因而亲自给喜桃取了个应景的名字,给派到了冯霜止的身边做一等贴身丫鬟。
冯霜止今年也不过才九岁,只是因为心理年龄不小,所以倒觉得成熟稳重许多。
此刻她坐在冯府后罩房最东边的吹雨轩里,外面的白梅已经谢了个干净,枝上抽出几片新绿来,眼见着春天就要来了,许氏的丧事却让整个府里的人都失去了游春的兴趣。
怎么也是个官太太,办丧事有一套讲究。
这些天,冯霜止脑子里的事情很多。前世今生,桩桩件件,因为许氏之死,一时全部涌上来,像是前世那淹死自己了池水,让她无法喘息。
她端过了喜桃沏上来的茶,搁在手里,却问道:“张嬷嬷跟巧杏哪儿去了,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人?”
喜桃一愣,答道:“这几日张嬷嬷家里的孙子出生,已经回去探了几日,说是再过三日便回。至于巧杏……”
一听到喜桃这话里的一顿,冯霜止立刻就明白了。“巧杏哪儿去了?”
按照府里的规矩,每位小姐身边是有两名一等丫鬟的,现在府里有三位姑娘。除了嫡出的冯霜止自己外,尚有庶姐和庶妹各一。别人那里的丫鬟都是整天跟在小姐的身边,她身边的倒好,早跑得不见影子了!
喜桃跟巧杏都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贴身伺候,现在只有喜桃一个,巧杏却不知影踪。
“前些天说开春了,大小姐想要扎风筝,所以叫她去了,现下整日里都看不到人。”喜桃垂着头,低声说道。
冯霜止当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差点摔了手上的茶盏,太太许氏丧事,还放风筝?冯雪莹是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了!
若是前世,这些小事冯霜止不会怎么计较,毕竟她甚至根本没见过许氏,只是在许氏死后为她上过几炷香,没什么母女情分。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穿越来的,上辈子也就短短的四五年,浑浑噩噩就过去了,从来没真正融入过这个世界。不管干什么,都觉得自己是个事外的人,是个看客,旁人的死活乃至是自己的死活,都不是太过在意。所以即便是上辈子嫁了人,被人推进水里淹死,重生回来的那一刹那,也多有几分浑不在意的淡定。
可是上天让她遇到了许氏……
刚刚重生过来的时候,似乎还是落水之后被救起来,是许氏悉心照料,也是她常常在自己的耳边说话。她将整个冯府的局势告诉她,给她讲一些老掉牙的可爱故事,说一些别人说过千万遍、可是由她讲着却很窝心的话……
——她已经将许氏视作了自己的亲人,此时又怎么能够像是上辈子一样无动于衷?
她冯霜止心再冷也是肉长的,旁人以真心待她,她又如何能冷血无情?
她说,我怀你的时候万不该吃斋念佛,生出你这么个菩萨心肠来,这府里险恶,善心最是活不久的。
她说,只盼你能有我十之一二的狠心,我便能放心地撒手了。
她说,霜止,藏起你的善心,有时候那会害了你,也害了别人……我只愿你平安喜乐,顺顺遂遂……
她说,倘若有幸你有一日起了恶心,也全部藏起来……
她说,都藏起来……
冯霜止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她以为自己掉眼泪了,可是一抹脸颊,却是干干的一片。
还好,她还没哭。
——平安喜乐,顺顺遂遂,藏起来。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在许氏撒手西去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冯霜止忽然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摆手道:“不必说了,先前吩咐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已经炖好了红豆汤,装在盒子里了。”喜桃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自家小姐的处境不算是很好,若是她因为这件事再闹,怕是又要惹得大小姐那边不快了。
现在冯霜止是势单力孤,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冯霜止自己也知道,不过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冯府里真正的掌权者只有一个,那便是老太爷冯英廉。
今日这红豆汤,便是送去给英廉的。
带着喜桃出了吹雨轩,到处都挂着白。方过了二三进之间的垂花门,冯霜止便听见了廊下闲着的丫鬟们的碎嘴。
“谁说不是呢?那天被二小姐赏了大耳刮子之后,春柳就到四姨奶奶跟前儿哭去了,四姨奶奶气得砸了屋里一对儿釉里红大花瓶。若不是旁边爷劝着,早就闹出去了!”
“爷向来宠着四姨奶奶,怎么可能拦着?”
“还不是老太爷那天骂了爷呗!我看四姨奶奶这暗亏是吃定了,贴身丫鬟被人打了,还找不回脸子呢!”
“说来也怪,我看太太去了,这二小姐愣是一滴泪没掉,都说是个不孝的,这话不假。”
冯霜止就站在廊上,她还没作声,身边的喜桃就已经忍不住了,上去就斥道:“有那起子嘴碎的闲工夫不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吗?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们议论得的?!”
毕竟是冯霜止身边的丫鬟,也是一等的,下面站着的都是些二三等的粗使丫鬟,见到她还有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冯霜止,都是齐齐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二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四天前下令掌掴春柳时候的威势,已经被嘴巴大的丫鬟在府里传了个遍。
她们虽然不知道冯霜止什么时候转了那懦弱的性子,变得这么可怕,却知道现在的冯霜止是绝对不能惹的。面对喜桃的斥责,只能垂首:“奴婢们知错,求喜桃姐姐饶恕。”
喜桃恨恨瞪了她们一眼,才回到冯霜止身边来。
冯霜止也懒得搭理这些人,闲言碎语哪里听得完?她在意的人,从来不是这些无关紧要之辈。“喜桃,继续走吧。”
始终还是正事要紧,只不过似乎是天注定,该来的还是要来。
从后面的第三进院落到第二进,过垂花门便是东北角上的跨院,这里住着的恰好是四姨娘白氏,冯霜止主仆二人才从旁边经过,便听到里面有东西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四姨娘那捏着忽然拔高的声音:“凭她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小蹄子,竟然也敢让人打我的贴身丫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好不容易怀个孩子,还要撞上那贱人许氏的丧期!老天爷,你待我不公啊……待我一举得男,定要这小蹄子好看!”
冯霜止一听这骂声便冷笑了,对着早已经有准备的喜桃使了个颜色,喜桃便放下手边挂着的食盒,停下脚步往里面“呸”了一声。
只听她高声清了嗓子便骂道:“凭你是个什么下贱身份,也有那舌头长短敢议论太太和嫡出小姐?左右不过是个贱妾,生下来的也不过是个庶出。便凭着你的出身,也永远扶不了正!背地里骂,算什么本事!”
冯霜止最喜欢的就是喜桃这一点,该开口骂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嘴软,话出口就像是刀子一样,既说出了主子心里头想说的,又不必主子开口说这些腌臜话叫人笑话了去。
她身上还穿着丧服,本是一点也不想在许氏的头七惹事的。方才听了那一干丫鬟嘴碎,也压着没生气。给英廉送汤去之后,她还要回灵堂守灵的,不想半路听见这些污言秽语,人善被人欺……
里面静了那么一刹那,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冯霜止二人站在院子月亮门外头,便听到门板拍在墙上的声音,却是那四姨娘白氏摔门从屋里出来了。
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传出来了:“我当是谁?这不是才死了娘的二小姐吗?连我的人也敢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别以为爷劝着我,我就会放你一马。现在我肚子里有块肉,你们能耐我何?他若是生下来,便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主子!冯霜止,我告诉你,你那贱人娘死得早是她运气好,若是她不死,犯在我手里,便是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气急败坏的四姨娘就已经出现在了冯霜止面前,一群丫鬟婆子拥在她身边,颇有几分声势。
四姨娘一身水绿的锦缎旗袍,鬓上歪插着一只青玉簪,纤细水蛇腰,抬手便是皓腕如雪,挂了对儿花好月圆苏攻白玉镂空镯,这一身的穿戴首饰,可比太太许氏在世的时候还要富贵。她眼含冷意,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巧,便不善地来到了冯霜止的面前。
只一看这架势,冯霜止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不过在四姨娘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现在四姨娘已经开口说话了,自然不能喜桃来对付。
她面无表情,“四姨娘有本事,扬州瘦马、贱妾出身,一举得男也是庶出,他是主子,你不过是个奴才。”
这话可以说是毫不客气,虽不见得刀刀见血,却是真正地戳中了四姨娘的痛处。
四姨娘乃是扬州来的瘦马,被京城里头的官宦子弟买来,转送把玩了好几手才到了她阿玛鄂章这里,从此心尖尖一样疼着,给抬了位分,成了府里的姨娘。她出身微贱,向来是所有人都不敢说的,只因着她得爷喜爱,都避讳着。更何况这大清的规矩,妾室生了孩子,那孩子是主子,庶出的不如嫡出,可是生孩子的姨娘却还是个奴才,算不得正经主子。
现在冯霜止一说,白氏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尖声叫道:“好你个小蹄子,今日必是要打死你,你方才知道现在府里是谁说了算!”
她说着就冲上来,扬手要打冯霜止,喜桃上来当初自家小姐,却被四姨娘一巴掌扇在脸上,打了个响,唇角渗出血来,已经倒在了地上。
四姨娘眉毛一扬,狠声道:“当日你不是还帮你小姐训斥春柳吗?这府里简直反了,还敢动我的人,今日我不打你,你且看着我教训你家小姐!”
冯霜止只在这眨眼之间向着下面倒着的喜桃一使眼色,意有所指地看了那食盒一眼,示意喜桃快走。
此时四姨娘已经上来了,照着冯霜止那本来就已经惨白的脸一巴掌,“啪!”
喜桃差点哭出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才强行忍住。
场面已经乱了,四姨娘那边有懂事的丫鬟知道事情不能闹大,上来拦人,冯霜止势单力孤……
喜桃趁着这乱局,悄悄地拎了食盒,顺着抄手游廊就往西边走,这个时候老爷子必是在正屋。
她擦着眼泪,一路疾走,却不想半路有人叫住了她:“哪儿的丫鬟,怎么这样狼狈?”
喜桃立刻停住,看到是她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奴婢喜桃,给三姨奶奶,三小姐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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