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洪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之色。

    我迟疑了一下后，回道：“我过来找小黑，不知道它跑哪去了。”

    申屠洪看了看我后，却笑道：“小黑就在那呢，倒是你快跑丢了，快回去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一边又说道：“天黑别到处乱跑，一切小心为好。”

    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跟了上去。

    且不说申屠洪是不是真的想害我，如果他真有心要害我，那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等我走回去，申屠洪却已经躺在那里睡了起来，而且片刻后便又打起了呼噜。

    小黑真的已经回来了，见到我后便立刻爬到了我的肩上，然后溜进了我的衣兜里。

    过了片刻，小八也回来了，趴在我身边睡起觉来。

    我却没有任何睡意，脑海里不停回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心情复杂无比。

    干坐了半天，我也没能理出头绪。我甚至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一下申屠洪，但又感觉这样做实在有些愚蠢，所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索性决定先不管这事。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

    想开了我感觉人也轻松多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看到申屠洪正在烤着两只野鸡。

    见我醒来，申屠洪拿起一只烤熟的野鸡走了过来，递给我道：“赶紧吃点东西吧，吃完咱们就得出发了。”

    我仔细地看了看申屠洪的脸，却也看不出一丝异常。

    我不由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宁愿相信一个奇怪的陌生人，也不愿相信一个世交的长辈。况且阿爹肯让申屠洪带我出来，也说明他对申屠洪极为信任。

    因为前晚我吃得少，这时还真是挺饿的，所以我几乎将整只鸡都吃了下去。

    吃完后，申屠洪便带着我出发了。

    像前一天一样，他带着我一路往西飞奔，每过个把小时，便会停下来稍稍调整方向，然后继续出发，几乎没有片刻休息。

    就这样跑了半天，到了中午，我们又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休息了会，吃了点火烤的野味。

    不过下午申屠洪的速度却开始渐渐慢了下来。每次停下来的时候，他闭目入定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而且到了后来，路上也是越来越荒凉，少见行人和车辆，也少见山丘和树木，前面渐渐变得地势开阔一马平川，而且天高云淡，气温也明显变低了许多，几乎没有了夏天的那种炎热。

    我算了算这两天我们行进的路程，估计差不多都有两三千里路了，按照距离算，我们很可能已经到了甘肃或者青海境内。

    不过我也不敢确定，便问申屠洪，结果他却告诉我，我们已经进入了新疆境内，差不多是在新疆和西藏交接处。

    到了傍晚，申屠洪带着我在一个村庄前停了下来。

    他在村前站了很久，一直不说话，既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神色却是莫名的严肃。

    这让我感到很奇怪，也仔细观察起这个村子来。

    这个村子依一座小山而建，山上寸草不生，显得很荒凉。村里的房子都隔得很远，东一座西一座，而且都只是一层高的平房，看起来也很破旧。

    我们站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倒似乎这是一个无人的废弃的村子。

    申屠洪站了好一会，才好像下了决心似的，哈哈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我带你去拜访拜访这里的朗玛日则活佛。你跟着我，不要乱走。”

    说着，他便带头大步走进了村子。

    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等我们踏进村子，走过第一座房子，天空突然起了风，卷起黄沙漫天飞舞，一阵奇怪的铃声隐约响起，飘荡在空中，和着风沙声，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在小声呜咽哭泣着。

    申屠洪停下脚步看了看天空，随即却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着。

    我们越往里走，地势变得越来越高，风势则越来越急，天空也越来越昏暗。

    一路上，我们仍是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申屠洪虽然一直没有停下来，但脚步却是越来越慢，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我也因为风沙大所以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旁边一座低矮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申屠洪停了下来，看向那屋子，面露异色。

    随后，他却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快步朝着那屋子走了过去。

    到了屋子前，他停顿了一两秒钟，而后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也跟着走了进去，却见屋里只放着一张木桌，一张竹椅，竹椅上坐着个人，除此之外，屋里便空无一物。

    这人理着个大平头，看去差不多四五十岁年纪，戴着黑色圆帽，穿着黑色对襟长褂、黑色绸裤和黑色布靴，脸色却有些苍白，与一身黑色装束对比明显。

    不过这人更让我注意的是他一双眼睛一直紧紧闭着，在我们进门后到走近他跟前，他眼睛也一直没有睁开，只是微微侧着脑袋，好像在听我们的动静。

    看样子这人分明是个瞎子。

    申屠洪走到他跟前后，却是笑了起来：“艾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这十几年来你不会一直躲在这里吧？”

    那人也笑了笑，抬手朝申屠洪抱了抱拳，说道：“在申屠家主面前，艾某可不敢称爷，您还是叫我艾瞎子吧。申屠家主可是来找我艾瞎子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嘶哑，说话时听起来都好像漏气似的。在他抱拳的时候，我还看到他右手上拿着一个手环一样的银圈。

    申屠洪看了这瞎子一会，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艾爷难道不知？”

    瞎子似愣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如果你不是来找我的，那我还真不知道。”

    申屠洪的脸色缓了缓，却笑道：“艾爷江湖人称神算，不如今天就给我测个字，看看能不能算到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瞎子也不废话，伸出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申屠洪则直接用手指在木桌上写了个心字。

    瞎子侧着脑袋听申屠洪写完，便轻笑了一声，转了转手里的银圈：“看样子申屠家主真的不是找我这瞎子来着。你是找你孙女来的吧？”

    虽然一下子就被瞎子说中了，申屠洪却并没有太多意外，笑问道：“那请问艾爷，这次我能找到我孙女吗？”

    瞎子不停地转着手里的银圈，皱眉思索了片刻后，却轻轻叹了口气。

    申屠洪脸色微变：“阿爷但说无妨。”

    瞎子点了点头，说道：“有心算无心，无心算有心，申屠家主这次要找到孙女应该不难，但只怕也会遇到些麻烦。不过申屠家主纵横江湖几十年，最后应该能够化险为夷。”

    申屠洪哈哈大笑起来，朝瞎子抱了抱拳道：“承艾爷吉言……”

    可他话还没说完，瞎子却叹了口气，沉吟道：“只是……”

    申屠洪顿时收了笑容：“只是什么？”

    瞎子沉默了片刻，说道：“只是申屠家主真正的麻烦还在此事之后，你将遇到一个艰难的抉择，如何选择不但会决定你的归宿，也会决定申屠家的未来。如何抉择，也在这心字上，是明心见性直指本心，还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又或者是处心积虑费心力，是是非非，就要靠你自己去判断了。”

    申屠洪变得有些严肃，郑重地朝着瞎子抱了抱拳：“多谢艾爷指教。”

    瞎子则笑了起来，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能给申屠家主测字，可是艾瞎子的荣幸。当然如果算不准，申屠家主可不要像乌家那样追杀瞎子。申屠家如果也要追杀瞎子的话，那瞎子真是无处可容身了。”

    申屠洪也笑了起来：“说起这事，我也很好奇，当年乌家乌行空喜添孙女，请你去给那个孩子算卦，为什么后来乌家突然要追杀你？那孩子是叫乌如芸对吧？”

    瞎子则苦笑了笑，摆摆手道：“难堪往事不忍提，只怪我多嘴，说那孩子未来的夫婿将会毁了他们乌家……”

    说了一半，他又干笑了几声，便不再说了。

    申屠洪哦了一声，面露惊异之色：“还有这等事？”

    瞎子则干笑道：“申屠家主也应该听说过，我艾瞎子不管算卦还是测字，都是十准二不准，我也不敢肯定那次看得到底准不准。”

    顿了顿后，他又转头对我说道：“这位小兄弟是申屠家主什么人？”

    申屠洪看了看我，随即笑道：“他是我老友焦图的孙子，名叫焦大。要不艾爷也给他算一卦？”

    “焦大……你就是焦大？！”瞎子喃喃了一声，却突然身子一颤，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带着意外和惊恐之意。

    随即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我不算了，我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