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兰接过马缰，摸着红云的长长垂腹的鬃毛，含哭带笑道，“红云啊红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些年想死我了。”

    “老马识途，能够巧遇自己多年的坐骑，这是天意啊，汗后！”

    听了王鹏举的话，都兰欣慰地点点头，是啊，红云，她不止是一匹宝马，她身上承载着都兰失去的情愫，远去的恋人，美好的岁月……

    都兰突然想起自己无意中打断了王孝杰的回话，就若有所思地轻声问道，“是啊，王将军勇冠三军，当初常常听曦皓哥哥提起您，说是小赞普……”

    都兰欲言又止，王孝杰当然知道，善良的吐谷浑汗后怕无意之中触到他的痛处……

    王孝杰朗声回道，“王孝杰惭愧之至，虽勇冠三军，却成为吐蕃俘虏四年，唉，往事不堪回首。”

    说完，王孝杰的大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霎时充满了血丝，一种莫名的痛苦搅扰着这个铮铮铁汉，都兰诧异地发现，这个王孝杰竟然与曦皓哥哥有着惊人的神似，他有鲜卑血统吗？那高大魁梧的身材，英俊的外貌，声如洪钟的音色，像极了离世之人……

    王鹏举走上前，深施一礼，“公何必如此自责？当年从工部尚书刘审礼领军西行，也是一片爱国热忱，兵败被俘，也是为国而战啊！我们吐谷浑就是缺少这样的勇冠三军的良将，才……”王鹏举充满敬仰地说道。

    “唉，别提了，提起来伤心羞惭，为兄几次痛不欲生。”王孝杰低下头，羞愧地不断摸索着刀柄儿……

    王鹏举继续道，“大唐军队不熟悉战况，不了解地理形势，尤其是天气情况和高原的恶劣程度，战中失利是必然，就像三国时曹孟德的中原之师难敌东吴水军一样，天时地利人和，战争中也一样缺一不可啊！公何必自责，薛仁贵号称常胜将军，力透七层甲，三箭定天山，不是也在大非川与成功失之交臂吗？”

    王鹏举的一番话，着实在王孝杰心中炸响，他第一次发现有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客观地分析了当时的战况，是啊，大非川失败也不能说明自己不爱大唐，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让人揪心啊！

    都兰见王孝杰似为所动，就接着王将军的话道，“如果李敬玄没有按军不救，及时出兵，那么当时的战局应该是另一番结果了。”

    原来，这王孝杰是大唐京兆新丰(今陕西临潼)人，仪凤二年(677)，吐蕃进攻凉州(今甘肃武威)，三年(678)正月，唐高宗命中书令李敬玄兼鄯州(今青海乐都)都督，代刘仁轨于洮河镇守，又于关内、河东募兵击吐蕃，时王孝杰为副总管，从工部尚书刘审礼领军西行，九月，唐军与吐蕃战于切吉草原的大非川，唐军败，李敬玄按军不敢救，致使刘审礼与王孝杰被俘。

    “谢谢吐谷浑汗后的高看，战中失利，肯定是技不如人，我一直在不断反思战局的失误，我相信大唐早晚有一天能打一场大胜仗。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尚在贼军手中，没有归还，我一定多多揣摩，一旦有机会，定会回到大非川，报仇雪耻……”

    王孝杰慷慨激昂地陈词，都兰一时被其感染，心中思忖，有这样的大将，大唐何愁将来不打胜仗？

    都兰用敬佩的目光看看王孝杰，和蔼地问道，“听说您和刘审礼二人都做了俘虏，刘审礼伤重，不久去世，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提起这事儿我也蹊跷，吐蕃赞普赤都松赞看见我，楞说我长得像他死去的父亲，于是痛哭，他以我相貌与其父相像而厚加敬礼，带我巡遍吐蕃山川，尝遍吐蕃美食，最后礼送回国，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所以才会苟延残喘至今，唉，羞愧啊！”

    王鹏举感喟道，“人世间果有这等奇事，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公的大福吗？这是天降福瑞啊。”

    “天降福瑞不敢说，不过，在吐蕃四年，悉其虚实，山川地貌了然于胸，这也是苦难中的所得吧！又幸得大唐宽宥，没有降罪于我，这也许就是将军所说的天降福瑞吧！”

    都兰低头沉思，她也听说过，吐蕃赞普见王孝杰，以其相貌与父相像而厚加敬礼，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可见王孝杰能够得以免死归唐，也是上天之意啊。

    王孝杰见都兰沉默不语，眼光在她脸上扫视一遍，喃喃道，“早就听闻吐谷浑有一位美丽贤淑的汗后，是我们大唐独孤家的侯府千金，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当不当问，今天汗后乔装打扮，意欲何为？”

    听到王孝杰的话，都兰被引回了思绪。都兰抬眸而望，对方正用质询的目光望着自己，四目相对，果然，王孝杰很像曦皓哥哥，只不过他的鼻梁儿比曦皓哥哥略低些个，又留着胡子，年龄也长得多……

    都兰我收回目光回道，“多谢将军谬赞，都兰不才，有幸成为大唐的一员，还被天后青睐，十分荣幸。此番离开王庭，就是想去鄯城去搬救兵，现在吐蕃和东乡，轮番袭扰我们吐谷浑，民不聊生，狼烟遍地，我们希望大唐能够出兵，帮我们抢回失去的牛羊，马匹和城池，不知此去可有胜算？”

    王孝杰沉吟片刻，“现在大唐不一定愿意出兵，不过，您可以去试一试，拿出天后给您的金牌，告诉他们两国交好的好处，实在不行，您就这么办……”王孝杰跟都兰在耳边如此这般出了很多主意，才直起身，望了望黄沙漫漫的长路，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我可以爱马如子，它也会对我情意不变，没想到，您这个旧主人，才是她的归宿，我甘心情愿把她奉还给您，再重新买上一匹吧！”

    说着，背起行囊准备徒步去吐谷浑的都城伏埃城，都兰大声喊道，“王将军且慢，我这匹黑马也是也是龙驹宝马，就赠给您，我们也是有缘之人，您的计策是上上之策，如果有缘，我们将来还会相见，祝您好人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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