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摩/挲着手中书皮的封面，黑色的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挡住了眼中偶尔闪过的光芒。门扉不知何时被打开，崔九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白沉，微微一怔，眼前的身影和槙岛重叠，不论看几次，他都觉得这两人太像了。

    “在看书吗？”崔九善走到了白沉的身边。

    “算是吧。”白沉抬起了头，“有什么事吗？”

    “设备已经安排好了，西比拉系统可以随时转移过去。”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白沉把手中的书放到了一边。

    “您和老板一样，还真的是很喜欢纸质书籍。”崔九善瞥了一眼书名，“又是《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吗？”

    “我一直在思考。”白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平等对于人类来说，究竟是不是必要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什么从古至今的社会，不平等始终存在？如果是，为什么人类又总是在反抗这种不平等？”

    “太过深奥了，我只是个黑客而已，无法理解您话语中的含义。”崔九善耸了耸肩。

    “我也是一样的。”白沉的视线掠过了眼前的西比拉系统，仿佛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才要去追寻它的意义。”

    “这不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吗？”崔九善的电子义眼闪过兴奋的光芒。

    “确实。”白沉轻轻笑了起来，“你能查到槙岛的行踪吗？”

    “一直在追踪，可惜老板隐藏得很好。”崔九善开口道：“他似乎不想被您找到。”

    “无妨。”白沉早就料到这一点了，“公安一定不会对他的行动视若无睹，只要有狡噛在，他们就能追踪到槙岛的线索，我们只要盯着他们就行了。”

    “您还不知道吗？”崔九善有些意外，“狡噛已经叛逃了，他不再是公安的执行官了。”

    “原来如此。”白沉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后果，狡噛为了复仇，一直想要杀死槙岛，他认为槙岛这个男人十分危险，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西比拉却不那么认为。失去了大量同伴的西比拉系统，急需补充新的成员，而槙岛无疑是他们最佳的选择，因此西比拉系统一定是下达了诸如‘不能伤害对方性命’这样的命令。

    作为执行官，狡噛是无法制裁槙岛的，想要制裁对方，只能抛弃警察这个身份，所以他选择了脱离公安，凭借自己的意志来制裁槙岛。

    “看来稍微有些危险。”白沉陷入了思考。

    “您是指老板吗？”崔九善多少有些在意。

    “毕竟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哪怕他的能力再出众，也处于绝对性的不利地位。”

    “您要去救他吗？”崔九善问道。

    “不，这次就算是我也不能出手。”白沉的语气有些感慨，“恐怕……他不希望任何人插手这场游戏吧。”

    “……”

    白沉没有再和崔九善多说些什么，他让崔九善派人去盯着公安了，至于他自己，则是把西比拉系统放入了空间之中，把他们运送到了新的基地。

    龙建已经完全熟悉了新基地的环境，从他的手下中选出了最忠心的一批人，全天在基地周围巡逻，一旦出现可疑人物，立刻制服并上报。

    白沉把活动地点完全转移到了新基地，旧基地转交给了崔九善，王陵璃华子，和他的心腹酒保负责。

    他通过西比拉系统，很快取得了槙岛那边的线索。槙岛最后的计划是通过破坏食物的供给，让对外几乎封闭的这个国家大量引进食物，这样，在海外思想的冲击和人员的大量流入之下，西比拉系统的支配自然会不攻而破。

    另外有一点也令他很好奇，种植小麦的地方，居然采用了全无人机操作，没有配备其他安全措施，进入内部的通行证还采用了最古老的眼膜验证。从研究出这种小麦的大学教授被杀害来看，槙岛很可能已经集齐了可以进入基地内部的手段。

    白沉又查了一下关于小麦的信息，这种小麦是通过病毒改良的，如果改写病毒的程度，可以一夕之间就使所有的小麦枯萎，这可能就是槙岛的真正目的。

    先不提槙岛最后的剧本如何，他觉得西比拉系统是真的有点脑残，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不严加看管，反而如此松懈，真的被毁了也不能怪任何人。

    白沉这里的西比拉系统似乎也为那边的感到羞耻，虽然当初是一起做出的决议，但自从跟了白沉之后，他们的见识和思维也开阔了很多，他们只觉得这是当初的黑历史，恨不得把它埋藏在记忆深处。

    “我不否认机械化的时代，但至少也要评估全机械化可能存在的风险，并做出后备和应急方案。”白沉把分析小麦的信息页面关闭了。

    【我们已经接受了您的宝贵意见，在今后的系统构建中，我们会考虑各种各样的因素，确保准确性和安全性达到最大化。】

    白沉因为有其他的打算，所以事先埋伏在了种植小麦的基地周围。他可以感受到他人身上的生命气息，基地内发生了什么他是不知道，但是从气息来判断，征陆大叔恐怕凶多吉少，至于槙岛……估计应该受了相当重的伤。

    又等了一会儿，他看到槙岛从基地里逃了出来，对方穿梭在麦田之中，鲜血随着摇晃的步伐，染红了金色的麦穗。

    微风吹过，麦穗沙沙作响，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终于，槙岛体力不支的跪坐在了地上，他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像是在拥抱着迎面而来的风。

    “呵。”槙岛的嘴角轻轻上扬，他睁开了那双金色的眸子，那是有几分孩子气，并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狡噛这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用□□对准了槙岛的脑袋。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是孤独的，谁都是空虚的，不论什么才能都能找到替补，不论什么人际关系都能替换，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被除了你之外的人杀死的的情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槙岛没有回头，而是缓缓开口道：“吶，狡噛，你今后还会找到我的替身吗？”

    冗长的沉默，狡噛的眼神很平静，可眼底深处却又好像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不能，我再也不想遇到和你一样的人了。”

    ‘砰’枪响打破了原本的平静，槙岛应声而倒。

    夕阳下沉，让金色的麦田染上了红色的余辉，迎来了最后的垂暮。

    狡噛赶在公安的人到来之前就离开了，白沉走到了槙岛的尸体旁边，他蹲下身，用手轻轻覆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所以我才说……那绝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实现了你进行最后一个游戏的心愿，现在该轮到你……实现我的心愿了。”

    话音刚落，黑色的触/手强硬的伸入了槙岛的脑壳，以暴力又血腥的手段，掠夺了组成对方人格最重要的一部分。

    把获取的‘东西’放入空间之后，白沉就离开了。槙岛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也该进行他自己的计划了。

    ***

    常守朱他们赶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这到底是？”常守朱戴上手套，剥/开了槙岛的脑门，“他的大脑……被人取走了！”

    “难道是狡噛？”縢秀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不，狡噛绝不会做这种事。”在白沉背叛，狡噛离开之后，常守朱迅速成熟了起来，她冷静地分析道：“很可能是第三个人来到了现场。”

    “第三个人……究竟是谁？”縢秀星皱起了眉，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是他却不想承认这件事。

    常守朱也陷入了沉默，可在对现场进行勘察之后，她还是艰难地开口道：“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白了，能够知道我们和槙岛最终决战的地方，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取走大脑，除了白，没有其他人了。”

    “……”縢秀星无法反驳。

    “总之我们先回去再说。”常守朱趁着一个人的时候，对身边的支配者问道：“你们应该能听见吧？槙岛的大脑是不是你们回收的？”

    【当然不是，关于这一点，你早就得出结论了不是吗？另外他的大脑很有可能落入了清水白的手中，对方非常危险，必须尽快从他手中回收大脑才行。】

    “从这次的案件来看，白很可能知道‘大脑’的使用方式，否则他不会费尽心思的带走槙岛的大脑。”常守朱冷静地分析道：“可是……他到底想用那个大脑做什么？”

    常守朱陷入了沉思，过往的案件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让她灵光一闪，“对了，他看过你们的真面目，难道说……他想构建和你们一样的系统吗？”

    “不，可是这样的话，数量不够，只有槙岛的大脑，不足以支撑整个系统……”常守朱的眼神锐利了起来，“西比拉，你们真的没有什么隐瞒我的事情吗？”

    【我们不接受任何没有根据的猜测，你目前的任务是逮捕清水白，并确保对方的人身安全。】

    “我明白了，我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常守朱的眼神坚定万分。

    她一定要弄清楚才行！白背叛的真正理由，以及……对方收集大脑的真相！

    ***

    “感觉怎么样？”白沉对着桌子上的项链说道。那是一条红宝石项链，可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可以发现好像有弯曲的线条蜿蜒遍布，如同……大脑的形状一样。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掌握的技术吗？”槙岛的声音响了起来，“可以把大脑封存在各式各样的物品之中，你是想让我加入新的西比拉系统之中吗？”

    “看来你是个无神论者。”白沉把项链放到了连接无数大脑们的中央凹槽，“崔九善看到的时候，甚至还认为我拥有神的力量。”

    “神的力量吗……”槙岛轻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你知道西比拉的运作模式吗？他们每个人拥有的权限是相同的，如果发生分歧，他们会采取少数服从多数的制度，从而处理一切争端。”

    “然后呢？”

    “我会给予你凌驾在他们之上的能力，简单来说，并不是你成为西比拉的一部分，而是你掌控了整个西比拉系统。”

    “真是遗憾，我没有任何兴趣。”槙岛轻轻笑了起来，“这是属于我的大脑，我拥有控制它的权利，你既然没有剥夺我的意志，那就代表你需要凭借自身意志做出选择的我，假设我拒绝，你也无法采取强硬的手段。”

    “不愧是你，这种情况下也能做出理智的判断。”白沉并不意外，槙岛厌恶西比拉系统，哪怕自身消亡，他也绝不会加入西比拉系统，不过，那只是在通常的情况下。

    “先别急着拒绝我。”白沉把槙岛的意识拉入了他事先编织好的回忆之中。

    他给槙岛看的东西，自然和给西比拉系统看的不一样，他给槙岛展示了各种各样的世界，君王统治的世界，社/会/主义的共和国体系，还有像magi那样的魔法世界，就连最为神秘的神灵世界，他都揭/露了冰山一角。

    “怎么样？”投影的千百年，对于现实来说只是一瞬。

    “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槙岛吸收了庞大的记忆之后，原本沉寂的内心得到了新的苏醒，他的声音染上了某种笑意，“我很感兴趣，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颠覆西比拉系统吗？不，你的目的绝不会那么简单。”

    “我的目的是什么不重要。”白沉缓缓开口道：“重要的是你可以得到什么。”

    “哦？”

    “你也想见识那些世界吧？在没有西比拉统治下的世界，人们究竟是如何绽放灵魂的光辉。”

    “确实是很有说服力的条件。”槙岛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想我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

    和槙岛谈妥了之后，白沉就把红宝石项链挂在了脖子上，他用西比拉系统全面侵/入了网络，并给公安留下了部分信息，这样，所有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接下来……也该最后一次去看医生了，他身边的药所剩不多，想要撑到那个时候的话，这些药必不可少。

    “大人，您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行了。”身为信徒的医生非常激动，“请您相信我，去做机械化的手术吧！这样一定可以延长您的寿命！”

    “抱歉，我心意已决。”白沉看向医生的眼里充满了温柔，“直到最后都那么任性，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不！能为大人服务是我的荣幸！”医生还是不死心地劝道：“如果是担心手术的成功率，我……”

    “并不是那样。”白沉摇了摇头，“*是有极限的，就算换了机械，终有一天，也会迎来枯萎的结局。”

    “可是大人……”

    “我明白。”白沉伸出手，如同褒奖懂事的孩子般，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不需要为我担心，我已经找到了……能让自身和你们永存的办法。”

    “真的吗，大人？”医生的眼中充满了狂热。

    “当然，不过计划还没有实施，你需要替我保密才行。”白沉笑了笑。

    “我一定会为大人保密的！请您放心！”医生拼命点头。

    “这些药我就拿走了，还有……”白沉补充了一句，“那一天，千万不要看电视，你只要戴上耳机，听我给你们的音乐就行了。

    “是的，大人！这个命令我们都已经接收到了。”医生恭敬的站起身，目送白沉离开，“期待下次能再帮上您的忙。”

    “或许……”白沉的声音犹如叹息般微不可闻，“已经不会再来这里了……”

    白沉回到了新的基地，把西比拉系统连同整个设备扔进空间之后，他封闭了整个房间，并对龙建他们下达了任何都不能进入的命令。

    “包括大人您自己吗？”龙建有些不解。

    “没错，因为到了那一天，不知道是否有人会利用投影，所以必须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这个房间。”

    “我明白了。”龙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您是打算进行最终决战了吗？”

    “是啊，时机已经成熟了。”白沉看着龙建深蹙的眉头，轻轻笑道：“怎么，你是在不安吗？”

    “您打算一个人对峙公安的警察吗？”一直以来，龙建总是冷静的，可此刻，他的眼神看起来却有几分可怕。

    “不是一个人啊。”白沉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我的身边，一直有你们在，更何况我也不是一个人面对公安，有你们在背后替我分散了公安的注意力。”

    “大人……”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白沉转过了身，“就让我任性这最后一次吧。”

    “我……明白了。”龙建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颅，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能反抗白沉，不仅是因为不能，更多的是……他们不想让眼前的人失望。

    “对了，别忘记那天，一定要听我给你们的音乐，哪怕是在和公安作战的时候也一样。”白沉开口道：“替我把这个命令再传达几遍。”

    “是的，大人……”直到最后，大人想到的依旧是他们这些人吗？龙建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公安抵达这个房间，哪怕是拼上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