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看到念先生这般偏执癫狂，我心头一酸，生出了几分不忍。一千多年了，他为得到我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却从没有强迫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这般魔怔，终归是因为我。

    念先生周身都在冒寒气，以至于四下里的温度骤然降了许多。他眉眼间全都是雪霜，可依然死死拽着我的手，想要把这婚礼举行完。

    而天空中，风在咆哮，血云在汹涌，风驰电掣。阴阳重叠了的太阳缓缓移到了苍穹之巅，泛起了强炽诡异的血光。

    那条延伸至下界的光线忽然间接到了天宫，仿佛一条通天大道，在等候尊贵的客人。

    念先生颤巍巍地拽着我的手，固执地喊道：“七儿，夫……夫妻……对，对拜！”

    “师父，求你醒醒吧！”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念先生面前，顿时就泪眼婆娑了，“我从来都很敬重你，把你放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上，你为什么还要逼我？你要的我给不起，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小哥哥了。”

    他喝道：“是我先遇见你的！”

    “我知道，我至今都记得那包子的味道，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包子。师父，你的好我都记得，我从来没忘记。可我不爱你，我真的不爱你啊，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我哭得难以自己，我从未想过被一个人爱着会这样疲惫不堪。看到念先生这个样子，我原本恨及了他的心都变成了怜悯。

    可他疯了一样歇斯底里，他不肯放过我，不肯认输。

    他拽着我嘶吼，“你说过要嫁给我的，在大荒的时候你许诺我，如果我们转世为人你就嫁我为妻，你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一怔，“……什，什么许诺？”

    “可你终究错过了她！”

    凉凉的声音自天涯那边传来，我霍然转头，看到一条通体漆黑的长龙从那光线中呼啸而来。

    龙身上站着小哥哥，眉若剑锋，目似寒星，额间一簇焰火似得血色印记，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点缀得愈发俊逸不凡。

    想不到他的眼睛已经恢复，这个样子实在是久违了。

    有了骨骸，小哥哥的气场越发强大。

    明明他就一个人，却仿佛有千军万马那般气势如虹。一身玄色锦袍衣袂飘飘，长发披散，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他阴恻恻扫了眼凌霄宝殿四周的众仙家，才把目光落在我脸上。漆黑的瞳仁宛如两颗黑曜石，泛着光，暖暖的。

    就在此时，我心口的血凤好像感应到了龙玺，忽然就从我心口飞出来，那一身绚丽的焰火，映得整个天宫黯然失色。

    龙凤呈祥，竟是这般耀眼夺目。

    前来参加婚礼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包括念先生。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哥哥，眉眼间的霜雪令他一张脸越发冷戾，狰狞。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竟然……破了封印！”

    小哥哥莞尔一笑，道：“如你所见，不过要感谢你把天劫引到诛神阵里，否则，本尊也没那么快与骨骸融合！”

    “来人啊，封锁整个天宫，朕要与这杀千刀的魔尊决一死战！”念先生说着覆手召出了弑君剑，但因为寒毒发作，他人都有些踉跄。

    阴阳君忙扶住了他，道：“天帝陛下，先回宫歇着吧。”

    “滚！把七儿带走，七儿是我的，把七儿带走！”

    念先生怒喝道，忽然拿起弑君剑往掌心割了一下，用血画了一道灵符往身上一拍，强行压住了正在发作的寒毒。

    “师父，不要啊！”

    “小斟，不要啊！”

    我与阴阳君不约而同喊道，却没有来得及阻止念先生。他身体的寒毒本就是天劫反噬而来，如若强行压制必会走火入魔。

    再严重点会经络全断，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半身不遂。仙家的天劫反噬好比凡人的癌症，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可念先生铁了心，只见他剑锋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小哥哥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南纬北经也领兵而来，把这儿团团包围了起来。但众仙家都选择了旁观，亦或者是他们在等念先生下进攻的指令。

    不过，他们眼底都流转着着几分恐惧，那是因为小哥哥。

    小哥哥当年是五极战神之首，又是冠绝六界的男子，虽然过去一千多年，但那盛名也还在。

    此时的局势十分诡异，明面上看着像是念先生以压倒性的胜算对战小哥哥，因为天宫这边都是念先生的人。

    可我觉得，念先生早已经乱了方寸。我就是担心他一旦被激怒后不择手段，把拘了的神识全部毁掉，那……

    小哥哥并不想与念先生拼命，他一直在避让，也没有找出轩辕剑。但念先生招招夺命，他有些失去理智了。

    念先生的脸色越来越赤红，瞳孔又变成了血红色。

    周遭的气息因为他们俩对战而变得十分凶戾，天兵天将已经把整个仙宫包围，并有弓箭手蓄势待发，都对准了小哥哥。

    阴阳君焦急如焚，看到念先生久攻不下也想要出手，但被我拦住了。他若再介入，这仙宫里势必更加混乱，谁又知道有没有居心叵测之人？

    一个虚晃，小哥哥抬指夹住了剑锋，幽幽地看向了念先生，道：“念斟，你果真要与本尊拼命么？你已经遭了天劫反噬，这样下去只会走火入魔。”

    念先生不屑地笑了笑，“六界之中谁不知道我乃魔道祖师和鬼仙的儿子？是魔又如何，朕今天就要让你灰飞烟灭。”

    他说着抽回弑君剑，剑锋一抖，把天空翻滚的血云给搅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阴兵借道，在念先生的剑术中，这一招最为厉害。

    小哥哥微眯起了眸子，手缓缓提了起来，一个泛着金色光芒的“卍”字出现在他掌心。大力金刚神压，只是没想到他修到了佛宗以上的程度。

    下一瞬，念先生剑气如虹地劈向小哥哥，而小哥哥一掌大力金刚神压迎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凌霄宝殿外的所有人全部被震飞，就连整个天宫都为之颤了颤。

    我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念先生无法控制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手撑弑君剑，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而小哥哥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唯有那一身衣袍和散乱的头发，被风吹得轻舞飞扬。

    “斟儿，谁敢伤害我的斟儿！”

    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冒着黑气的雾团以雷霆之势俯冲而来，直接扑向了小哥哥。

    我看到一双枯骨如柴手从那雾团中伸了出来，十指宛如尖利的寒剑，狠狠剜向了小哥哥的心脏。

    “小哥哥小心，她是鬼……”

    我语音未落，小哥哥覆手一道乾坤符便打在了这黑雾身上，“腾”地燃起一股烈焰，把这黑雾锁在了业火里。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无比瘆人，好比风刮过高山时发出的那种空洞瘆人的声音。

    乾坤符中的黑雾渐渐散去，出现了一个十分艳丽的女人轮廓。她五官与念先生有几分相似，但更为美艳，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美。

    鬼仙阴森森地望向四周的人，伸手指了指妖王，又指了指司徒缙，尖叫道：“你，还有你，你们怎么都没死？”

    妖王和司徒缙看到她的脸孔时顿然一愣，神色都有些慌张。

    鬼仙咆哮道：“你们怎么都没死？斟儿，杀了他们，快把他们杀了，就是他们当年欺负娘亲。”

    说着她又转向小哥哥，瞪着眼睛瞅了他许久，喝道：“你就是那贱人所生的儿子对不对？那你到底是谁的种？你知不知道那贱人被轮……”

    轰！

    没等鬼仙把话说完，小哥哥捻指一个结印加持在乾坤符上，那业火顿时强大了千百倍，瞬间就把鬼仙烧得支离破碎。

    “娘亲，娘亲！”

    念先生踉踉跄跄冲过来时，乾坤符都化成烟了，鬼仙也跟着灰飞烟灭。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鬼仙湮灭的地方，眼底泛起了泪光。

    下一瞬，他扬起长剑飞身掠过妖王和司徒缙身边。

    两人没警觉他会出手，被生生砍下了脑袋。随后他覆手一掌震碎了他们俩的脑袋，混着血液的脑浆子溅得满地都是。

    “啊……”

    念先生跪倒在地，昂头望着漫天血云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声声凄凉，催人泪下！